王伯暉驚喜極了:“長生回來了?”
陸明珠嗯了一聲。
王伯暉高興道:“有空一起喝酒呀,我和他真是二十多年沒見了。陳南山是大漢奸的事是你大哥說的?我知道了。”
“您清楚就好。”陸明珠說完,問他:“要跟我大哥說幾句嗎?”
“要要要。”王伯暉連連點頭。
陸長生接過話筒:“咱們兄弟沒什麼說的,我最近不出門,你有空來家裡喝水。”
“怎麼連茶都不請我喝一杯?”王伯暉不滿地說。
“我需要吃藥調理身體,茶水解藥性,為了我,你就忍一忍。”陸長生沒瞞著他,“廢話不多說,那個陳南山不是好東西,你要是和他做生意,防著點。當然,最好不要跟他打交道,免得被他賣了都不自知。”
王伯暉反倒比之前輕松,笑道:“沒和他做生意,放心。”
結束通話後,老中醫已經就陸長生的身體對陸父交代完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陸父謝過,“也替我這小女兒把把脈。”
陸明珠正在想大漢奸陳南山為什麼盯上王伯暉,聞言一愣,“我好好的,把什麼脈?”
“你小時候也是多病多災,我怕落下根子。”陸父曾經調查過,發現凡是父母年紀太大或者年紀太小生的孩子身體都不如青壯年時期生的孩子。
陸明珠朝老中醫伸出手,“麻煩您了。”
老中醫託著她的右手把脈,片刻後又換左手,對陸父說道:“壯得跟小牛犢子似的,什麼毛病都沒有,像往日一樣就行,平時別貪涼。”
陸父十分高興,“謝謝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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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珠也連聲道謝,和父兄一起送他出門,讓保鏢開車送他回去。
重回主屋後,陸長生問陳南山是怎麼回事。
陸明珠想了想,如實道來。
陸長生聽完,直接說:“陳南山有個屁的妹妹!他是獨生子,讀過書,從日本留學回來的,極善鑽營,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早些年沒逮著他,原來在澳城。他盯上伯暉,也許有伯暉籌備物資的原因,也許有想拉攏伯暉的意思,具體的要靠調查為準。”
陸明珠點點頭,“請契爺查查看。”
拿起話筒就打給賀雲,聽到賀雲的聲音,不覺揚起笑臉,“契爺。”
賀雲聲音含笑:“回來了?”
“昨天才回來,準備跟您送遲來的壽禮。”陸明珠很會給自己找理由,“您現在方便不方便?要是不方便,就改天再去。”
“方便,沒什麼不方便的。”賀雲道。
陸明珠便掛斷電話,攜禮上門。
除了她給賀雲準備的紹興特產、花雕酒和壽禮以外,還有廖婉茹特地準備的厚禮。
陸明珠沒打開看,光包裝就很名貴。
進門時,賀雲正在沏茶。
他特別喜歡喝茶,也喜歡穿著簡單的淺色唐裝,氣度雍容闲雅。
幾上有龍紋青花瓶,裡面的數枝鮮花錯落有致。
“契爺。”陸明珠叫了他一聲,站在他對面行禮,笑嘻嘻地說:“雖然遲了一個月,但還是先祝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這一句永遠是祝壽的最佳賀詞,人盡皆知人人用。
陸明珠偷懶,直接拿來用。
賀雲聞言一笑,“聽說你大哥回來了?”
“您的消息永遠那麼靈通,就不知道有件事您曉不曉得。”陸明珠道。
賀雲眉峰輕挑,“坐下,說說看。”
陸明珠坐在他對面,將王伯暉拜託之事娓娓道來,又說明陳南山曾經的漢奸身份,“我們都不及您在澳城有身份,隻好麻煩您啦!”
“小事,明天給你回信。”賀雲道。
陸明珠豎起大拇指:“您厲害!伯暉大哥愁了幾個月的事情,你一晚上就能解決。”
賀雲給她倒了一杯茶,待她雙手接過後才道:“聶從雲的家鄉在遼東半島,是大屠殺的幸存者之一,所有家人均慘死於鬼子手中,隻他自己被藏在地窖中才逃過一劫,最後逃亡到澳城,然後打工、發家,隻要讓他知道陳南山曾是大漢奸,咱們什麼都不用做。”
陸明珠欣喜不已,“那就再好不過了。”
既然是大漢奸,那麼就應該麻利地就地解決,免得再生是非。
她最討厭拖拖拉拉地處理事情了。
賀雲又是一笑,把旁邊一個平平無奇的木盒子推到她跟前,在她驚訝的眼神中說道:“你總是送禮,我得給你一份回禮。”
“什麼呀?”陸明珠打開木盒子。
賀雲輕描淡寫地說:“緬甸抹谷礦上淘出一批成色極佳的紅寶石,我選其中最好的幾顆鴿血紅,委託珠寶商鑲嵌成一套首飾,拿去戴著玩。女孩子嘛,年紀輕輕的,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看,不要總是素面朝天。”
“謝謝契爺。”陸明珠果然很鍾意。
和親爹一樣,這位契爺出品,亦全屬精品。
她抱著木盒子回家,卻見陸長生換上他去紹興的那一套衣著打扮,雖然在普通人眼裡看起來不錯,但在他們眼裡實在普通。
料子普通,款式普通,版型普通,襯託不出他中年貴公子的氣質。
“大哥,您準備出門?去哪裡呀?”陸明珠沒見到陸父,倒見陸父給陸長生安排的兩個保鏢開了一輛車到門口。
陸長生拄著紳士棍,從微跛變得一瘸一拐,“找祖母她老人家。”
陸明珠咦了一聲,“找她幹嘛?”
陸長生伸手整了整帽子,問她:“看起來可憐不?”
“要是你以前的樣子肯定可憐,現在麼,瞧著一般般。”陸明珠跟他說實話,同時露出恍然之色:“你要趁著身體沒養過來去裝可憐?”
陸長生白她一眼,“什麼裝可憐?我本來就可憐。”
身無分文,寄人籬下。
老父親把家產分了,沒他的份兒。
這樣的他,不可憐嗎?
他沒出門闖蕩的時候,什麼二姨太,什麼陸長齡、陸長盛,在老太太面前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他不趁機會露露面,老太太把私房錢都給二房怎麼辦?
在紹興的一個月內,他沒闲著,差不多把家裡的情況都摸清了。
問陸明珠,問兩個保鏢,他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明珠馬上提出自己的要求:“大哥,你之前吃我的住我的,現在還是吃我的住我的,要來以後得分我一份!”
“沒問題,你就在家等著。”陸長生一瘸一拐地上了車。
第113章
老太太隨二姨太住在歌賦山道的三層洋房裡,對外說是喜愛子孫滿堂的熱鬧,和二姨太婆媳關系好,實際上是陸父孝順歸孝順,平時卻不大縱容她,所以她選擇和時常奉承她的二姨太住一起,因為二姨太有所求,會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
是真舒服,住最好的房間裡,每天享受晨昏定省,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不高興就發脾氣,沒有任何人發表意見。
二姨太做小伏低,大大滿足她做婆婆對兒媳婦的使喚心理。
出身大富之家,嫁入大富之家,享盡榮華富貴的陸老太太還很懂得養生。
別看她年紀一大把,卻耳不聾眼不花,腰挺背直,精神健旺,扶著女佣的手在大庭院中慢悠悠地溜達。
正準備回屋打麻將,有人通報說:“老太太,門外有位叫長生的來找您。”
“長生?”陸老太太先是一驚,隨即甩開女佣的手,衝向大門口,一陣風似的,半點不像年過八十又擁有一雙三寸金蓮的老太太。
陸長生剛下車,就見老太太出現在眼前。
她站住腳,仔細打量又黑又瘦的陸長生,險些沒認出來,隨即大哭道:“長生啊,我的乖孫子,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她是首都人士,說話帶著首都話的腔調。
即使在上海生活多年,也不肯改,反倒要別人遷就她。
陸長生自辭職後至今已經長胖二十五斤,總重一百二十五斤,在內地看著和普通人一樣,甚至比許多人都白胖些,在家人眼裡依然很瘦很黑。
和從老鄉口中得知陸長生歸來就立刻趕過來通知母親的陸長齡一比,更明顯了。
一個大腹便便,一個瘦成竹竿。
還有一身的衣著打扮,陸長齡穿定制洋服,佩戴定制洋表,梳著大背頭,抹著頭油,反觀陸長生,全身都很廉價,連家裡的佣人都不穿。
相貌卻非常英俊。
陸長生看到陸長齡,暗暗稱贊自己來得時機正好。
“奶奶。”他一瘸一拐地迎上陸老太太。
陸老太太更加心疼,連忙上前兩步攙扶著他的胳膊,“你出的什麼車禍呀?你在國外休養,你爸都不給你寄錢嗎?”
她對陸父給陸長生編的遭遇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在國外回不來,那麼她的大孫子一定會來看望她。
她最疼她的大孫子了。
在陸長齡震驚的眼神中,陸長生可憐兮兮地說:“就是爸媽寄錢太多惹人注意才引發出一場差點讓我喪命的車禍,從那往後,爸媽就減少寄錢的次數和數目。外國人壞啊,知道我有錢,每次專門等我收到匯款的時候上門搶劫,隻給我留一點點生活費,好讓我熬到父母下次寄錢的時候再去取錢。他們有勃朗寧,人多勢眾,我一個人勢單力薄,打不過,反倒讓他們的子彈擦過臉頰留下了疤!奶奶,我苦啊,好不容易有機會回國,結果路上又被人搶去行李,把我暴打一頓,要不是恰好碰見回內地遊玩的妹妹,我隻能一路乞討來香江找您了。”
胡編亂造的本事不比陸明珠遜色,甚至猶有過之。
陸長齡衝口而出:“你和明珠碰面,難道明珠沒給你買身好衣服?”
裝什麼可憐吶!
明明比他大幾歲,偏偏很會撒嬌賣痴,而老太爺、老太太還就吃他這一套,從小到大壓得一眾兄弟姐妹黯然無光。
陸長生瞥他一眼,義正嚴詞:“我當哥哥的怎能讓妹妹花錢?她一個女孩子,又沒給男人買過衣服,哪裡知道怎麼買?她男朋友倒是有幾身沒穿過的衣服,可尺寸不對,我也不喜歡穿別人的衣服。”
明明身材颀長,他卻能彎下腰,把摘下帽子的頭靠在老太太肩膀上,說得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奶奶您看,我的臉就是被人打的。”
老太太抱著他哭:“我可憐的長生,你給家裡寫信讓你爸接你呀!”
“寫了,寫了很多封信,寄不出去。”陸長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繼續編造道:“而且他們派人監視我,就是怕我通知家人,絕了他們賺錢的路子。”
“現在回來了,現在回來了,不怕啊!”老太太拍著他的後背,“不就是沒衣服穿嗎?奶奶有錢,奶奶給你拿錢買衣服,咱家帶了裁縫來香江,讓他給你量身定制。就是你這瘦得,穿什麼衣服也撐不起來啊!”
“爸給我請了老中醫,說我底子差,得補。”陸長生道。
老太太趕緊道:“怎麼補?要用人參鹿茸嗎?還是燕窩海參?我從上海帶了很多上等貨出來,待會兒奶奶給你裝一箱子。”
“謝謝奶奶。”陸長生腳下一個踉跄,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