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珠反應靈敏:“剛到香江的時候呀!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曾夫人聽曾梅說過陸明珠獨自一人帶著陸平安來到香江的事,聞聽此言,心生憐惜,摸摸陸明珠的臉,“你爸真狠心,我得問問他,怎麼就舍得把你和平安兩個人扔在上海,自個兒卻帶著老娘和小老婆一起離開。”
聽說後想到現在,始終難以費解。
陸明珠不方便說陸逐日的存在,就笑笑,胡編亂造道:“我惹他生氣了唄,決定冷落我一段時間,不過我還是先來後到了,打一個措手不及。”
恰逢陸父進來聽到他們的對話,說道:“胡說八道。”
陸明珠衝他扮鬼臉:“那您說我該怎麼回答?”
“是啊,該怎麼解釋?”曾梅和曾夫人同時看向陸父,眼裡透著譴責。
陸父指了指跟在他旁邊的陸長生,“問他。”
曾梅一愣,“這是長生?”
曾夫人和陸長生接觸得不多,自從陸長生英年早逝後她擔心陸太太傷感,從來不提,反倒是曾梅對他極是熟悉,一眼就瞧出幾分不對,“你這傷都是怎麼得來的?”
雖然陸長生的情況比陸明珠在首都時見到的減輕不少,但曾梅是什麼人?
陸長生笑笑,“您覺得是怎麼回來的就是怎麼來的。”
曾梅就對陸父說:“你兒子不肯說。”
陸父嘆了一口氣,“大概是他覺得不值一提。”
“明珠,你來說。”曾梅換對象來問。
陸明珠待陸父和陸長生入座後,揮退女佣和保鏢,這才說道:“幹爹,您和幹娘是想聽長話短說版,還是想聽詳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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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梅就問:“長話短說怎麼說?”
“我哥換名字換身份參加抗戰受的傷。”陸明珠幹脆利落地回答完畢。
曾梅猛地看向陸父,“你竟舍得?”
誰不知道戰場上刀槍無眼,戰士們十去九不回。
陸父端起貼心小女兒給她倒的茶,“我倒是想阻攔,可我阻攔得住嗎?不管如何,總算是活著回來了,也混了一個兒女雙全。”
陸長生接口道:“爸把明珠和平安留在上海是因為我給爸寄了一封信,想把一個戰友介紹給明珠,並不是明珠說的生她氣。如今回想,我們父子倆沒經過明珠的同意就自作主張以為對她好,實在是對她不起。”
曾梅和曾夫人同時瞪他,曾夫人直接開口說:“該明珠生你們的氣才對。”
陸明珠笑道:“得到許多補償的我已經不生氣啦!”
原身應該也不生氣了。
她們倆各得其所。
曾夫人拉陸明珠坐在自己身邊,伸手撫摸她的後背,滿眼慈愛,“到底是沒娘的孩子,要是你娘活著,哪裡會發生這樣的事?”
陸明珠心想,若是陸太太尚在,穿越的事絕對瞞不過她。
陸父摸摸鼻子,不敢吱聲。
曾梅終究是男人,聽出幾分來,上下打量陸長生,“看來你的職位不算低。”
“一般,一般。”陸長生十分謙虛。
陸明珠忙出聲問道:“爸,您大哥今晚也住在我這兒嗎?”
明天才是臘月初十。
陸父點點頭,“我住下,你哥回去,明早再來。”
“何必那麼麻煩,又不是沒房間可住。”陸明珠這套別墅佔地面積就有6600平方呎,上下兩層,房間並不少。
增加保鏢時說房子有點小,是因為她不太喜歡讓保鏢住在主樓。
陸長生說了三個字:“老太太。”
陸明珠了然,隨即道:“要是她不讓你來怎麼辦?”
“哄她唄,哄一哄就好了。”陸長生頗有心得,“我給你買工業大廈,她老人家就沒有反對,還把她的存款、房產都轉到我名下。”
陸明珠直呼好家伙!
二姨太伺候死老太婆幾十年,教導子孫後代在死老太婆面前討好賣乖,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死老太婆手裡攥著的大筆財產嘛!
現在被陸長生一鍋端,二房肯定氣得七竅生煙。
“爸,我訂婚的消息您通知到位了嗎?三哥、五哥、七哥和九弟、十弟不能對我一毛不拔吧?”訂婚禮物不能少。
該出手時就出手。
陸太太生前並不討厭二姨太和三姨太、四姨太,原身自小也接受同父異母兄弟姐妹的存在,雖然在爭產的時候不肯相讓,雖然三位姨太太在李德福給自己算命的事情上都不算無辜,但陸明珠可不討厭他們的禮物。
不然,自己將來送禮給他們豈不虧了?
陸長齡和陸長盛得娶媳嫁女吧?陸長根、陸菲菲和剩下兩個弟弟得結婚吧?作為姑姑,作為姐妹,禮物是少不了的。
陸父聞言一愣,“我給忘了。”
陸明珠起身到電話旁,首先撥通二姨太的電話。
聽到陸明珠清脆甜美的聲音,二姨太頓時覺得太陽穴需要貼兩塊膏藥止痛,嘴裡卻笑得十分熱情,“八小姐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是老爺有什麼事嗎?”
“老爺沒事兒,我有喜事兒通知你。”陸明珠笑嘻嘻地道。
二姨太隻好問道:“什麼喜事兒?”
“我明天訂婚,在我位於山頂道的家裡,麻煩您通知兩位哥哥來參加,要是他們沒時間的話,我接受禮到人不到。”陸明珠覺得自己真是太通情達理了。
二姨太忙道:“恭喜八小姐,長齡和長盛肯定到。”
禮物而已,出得起。
陸明珠是賀雲的契女,離得又近,賀雲不能不在場,說不定還有其他大人物,自己兩個兒子不去才是虧了,失去認識他們的機會。
想到這一點,二姨太趕緊電話叫來陸長齡和陸長盛。
陸長盛倒還好,陸長齡隻覺牙疼:“她都那麼有錢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就惦記著收禮物,每次她過生日我就得花一大筆錢,來到香江以後沒見她通知我們舉行生日宴會,我以為她年紀大了懂事了,誰知道這又舊態復萌,而且訂婚禮物更得在生日禮物之上。”
二姨太倒不覺得有什麼,“她以前收了禮物,也回了你們。”
禮數周到,並不是空手套白狼得讓人討厭。
“你想想在她訂婚儀式上見到的大人物,你就知道你送的禮物有多值。”二姨太道。
陸長齡反應過來:“沒錯!”
差點忘了,他這個嫡母生的妹妹從小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認的幹爹幹媽不是有權有勢,就是名門世家,讓人羨慕得流口水。
緊接著,陸長齡問陸長盛以何物為禮。
親兄弟倆不能差得太多。
他又說道:“長盛,我們不能準備得太差,太差了難入那些大人物的眼,會認為我們對妹妹太小氣,不堪大用。”
陸長盛輕輕頷首。
思索片刻,他有了決定:“成雙成對寓意最佳,不容易出錯,我打算送一對羊脂白玉雕刻的靈芝式如意。”
陸長齡震驚:“訂婚就送這麼大,結婚怎麼辦?”
“等到她結婚,就是哥哥給妹妹添妝了,到時候送珠寶。”陸長盛亦有主意,“父親分給我們的珠寶古玩中隨便拿兩套就很體面。”
陸長齡點點頭,“那我就送一對滿綠的龍鳳呈祥大別子。”
這位妹妹從小受長輩和當時上海風氣的影響,酷愛收藏翡翠,也算送得恰到好處。
二姨太在一旁聽在耳中,暗中點頭,說道:“你們是哥哥,該去的,我就不去礙眼了,你們替我捎一份禮物即可。”
“您送什麼?”陸長齡順口問了一句。
二姨太回答:“一對百花不露地的榴開百子聯珠瓶,乾隆年間的御用之物。”
話音未落,就聽門口傳來一道不滿的聲音道:“娘,你們這是打算給誰送禮?又是白玉如意,又是翡翠別子,連我出嫁時都舍不得給我陪嫁的聯珠瓶都舍得拿出來了。”
聞聽此聲,二姨太大喜:“瑩瑩!”
母子三人抬眸望去,隻見進來的中年婦人不是長女陸瑩瑩,又是何人?
很快,母子三人發現情況不對。
攜帶大筆嫁妝出嫁且喜好奢華裝扮的陸瑩瑩渾身上下竟沒一點飾物,穿著極素淨的淺色夾棉旗袍,一左一右牽著兩個不過十歲上下的男孩、女孩,身後沒有佣人跟隨,也沒有她丈夫和長子的身影,隻有簡單的兩個藤條皮箱和一身狼狽。
二姨太連忙迎上去,“怎麼回事?”
陸長齡和陸長盛也起身跟這位大姐打招呼,“大姐,姐夫沒和你一起來?我們離開上海前給你留了一大筆財物,都被你們敗光了?”
說話的是陸長齡,有一點點的不高興。
年已四十的陸瑩瑩撲到二姨太懷裡放聲痛哭,滿腹委屈地抱怨道:“娘,你們給我找的什麼婆家呀,可把我給害苦了。”
二姨太皺眉,“老爺太太給你找的婆家很不錯啊,老太太和我都是打聽過的,家裡開藥行,富貴齊備,人才又十分出眾,過去二十年裡,你一直養尊處優,每日穿金戴銀,使奴喚婢,怎麼就是我們把你害苦了?你說話可得憑良心。”
“就是,大姐,你享福二十多年,不能因為一時的落魄就把責任推到父親母親和娘的身上。”陸長齡不大喜歡這這個大姐,說話也不客氣。
陸長盛同樣搖頭,看著大姐並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陸大姐氣道:“我都落魄成這樣了,你們還一個個地說風涼話!是不是因為你們富貴無雙,住著大別墅,就看不起我了?”
二姨太拉著她坐下,又招呼兩個外孫外孫女,“你先說說你們是怎麼回事。”
心裡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上次出現這種預感的時候就是聽說陸長生回歸,後來應驗,老太太不肯顧及自己數十年的孝心,說搬走就搬走了,三姨太沒少打電話奚落她。
得虧四姨太不在,否則看笑話的人少不了她。
坐在沙發上,陸大姐抹抹眼淚,道:“還能是怎麼回事?你女婿死啦!不光他,連帶公公和小叔子,沒一個活著的。可憐你的大外孫,也跟著一起喪命,死前幾個月,訂婚三年的未婚妻家說退親就退親,飛快地遠嫁他鄉,沒有一點良心。”
陸長齡不耐煩地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不能土匪上門把他們都給滅了就剩你們娘仨?大姐,你說實話,你們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被官方處置?”
有罪獲罪,無罪釋放,能這麼做的肯定是官方。
二姨太贊同兒子的說法,神色嚴厲:“瑩瑩,你快說,別想瞞著我們。”
陸大姐不情願地回答道:“家裡早先拿到為前線戰士籌備藥品的訂單,誰知道底下人以次充好,做好交上去的消炎藥等藥品都不過關,被發現後,就牽連到你女婿了。我們東奔西走,花了好大的心血和錢財,還是沒能把他們撈出來。戰爭一結束,這邊立刻把他和公公、小叔子、你的大外孫全部都給處置了,還要沒收財產補償國家的損失。”
第132章
婆家財產不夠賠償數額,為了脫罪,娘家陪嫁的十裡紅妝和父母離開上海時給的一大筆錢隻能全部貼進去,攜帶一雙年幼兒女不得不倉惶逃離上海的陸大姐登時悲從中來。
國家開始限制出境了,他們能離開,還是託了王興財的福。
王興財送他們上船時說他們應該感謝陸父和陸明珠所做的貢獻,再加上他們娘仨確實不曾參與到這些事情當中,這才對他們娘仨網開一面,僅以沒收財產作為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