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董翠君是否跟了葉聖軒,他毫不在意。
陸明珠眨眨眼,“一時之間哪裡說得清楚?興許遇到相關的人和事會想起來一點,因為很多事情根本沒有夢見過,像我就不知那幾位姐姐的命運。”
原諒她,她是絕對不會說實話滴!
唉!
一個謊言說出來就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
“能想起來就說,想不起來就算。”陸父不希望她總是想起不好的事情,“快過年了,好好地在家裡待著,我叫徐管家把採購的年貨給你送來,你們就不必忙活了。”
“謝謝爸!”陸明珠確實不想操心。
她有空就寫劇本,趕在陸長生回來的那天完稿。
至於賣給電影公司的版權,要等年後籤約了。
陸長生是臘月二十九日傍晚趕回來的。
空著手回來的,沒注冊公司,因為他看中一家轉手的美資糧油公司,讓陳秘書先去美國調查一番,他先回來過年,等年後自己也去一趟,確定這家糧油公司值得入手,他就直接買入,若有餘錢,再以公司名義買農場。
在此之前,美資控制戰爭所需的糧食,利潤非常可觀,如今利潤下降,往後提升的幾率不大,有不少中小型糧油公司想轉手。
謝君顥回來得比他早一天。
謝君顥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禮物送到陸明珠手裡,自己則攜帶弟弟和受到驚嚇導致閉門不出的謝太太前往上海,處理謝成功留下來的爛攤子,他們的春節隻能在遊輪上度過。
陸明珠對未婚夫深表同情。
她和曾夫人給大家買新年禮物,帶著佣人把家裡打掃得幹幹淨淨,還剪了很多漂亮的窗花、寫了對聯,一切準備就緒,等到除夕當天卻沒見到陸平安和陸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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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父一個人來的。
就連保鏢,他也隻帶兩個,一個還兼職司機。
見陸明珠的眼睛往自己身後看,他笑道:“別看了,平安沒來,寧寧也沒來。”
“為什麼?跟大哥一起陪著老太太過年嗎?”陸明珠隻想到這一點,因為陸平安1月份就開學了,很多生意都是利用休息時間處理或者交給陸父,他不可能出遠門。
陸父坐到沙發上,“寧寧要跟她爸爸過年,至於平安……”
他語氣頓了頓,說道:“我回到家才知道他幾天前就請假並隨船北上了,沒打一聲招呼,隻交代徐管家見到我後跟我說,他去和章振興同志商談關於工藝品出口的合作,似乎是某一種或者某幾種工藝品大受歡迎,需要增加大批訂單。”
陸明珠驚訝:“不能等年後再去嗎?非趕在年前。”
春節可是一年當中最重要的節日。
“隨他去,他年紀不小了,擔得起事。”隻要不違反組訓,陸父一向任由大孫子自由發展,而且他發展得很好,沒有辜負他祖母手把手地教他許多年,“明珠,有我這位老父親陪你過年不好嗎?非惦記著侄子幹什麼?”
陸明珠嘀咕一聲:“我給大家準備新年禮物了呀!有他的份兒。”
“等他回來再給他,相信他不在乎早晚。”陸父道。
“隻能如此,我又不可以空運到首都給他。”陸明珠把陸平安和
陸寧的禮物先收起來。
剛收好,就聽陸父說:“我昨天收到一份拜帖。”
“誰的?”陸明珠反應很迅速。
“葉聖軒。”陸父道。
陸明珠微微睜大眼睛,“還沒放棄拜訪您啊?”
認真算算,她和謝君峣吃本幫菜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
陸父淡淡一笑,“原籍上海,住在姑蘇,初至香江,慕名拜訪。”
曾夫人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聽他們父女兩個說話,默默地喝茶,笑而不語,聽到這裡,突然插口道:“葉聖軒?姑蘇的葉聖軒?”
父女倆一模一樣的桃花眼看向她,“你認識?”
開口的是陸父,因為陸明珠對待長輩從來不說“你”,而是“您”。
曾夫人笑道:“他可不是什麼好人。”
陸明珠馬上來了興致,“幹媽,您細說說,他為什麼不是個好人,是因為他發過國難財嗎?我隱約聽說過。”
“發國難財是真的,和他一樣發國難財的可不少,多數都在解放前來香江了,和你幹爹一樣,怕被清算,不過你幹爹是從政的,身份更敏感。”想起往事,曾夫人嘆息,隨即道:“我之所以知道這個葉聖軒,是因為他是靠嶽父發家的,還不是靠一個嶽父。”
陸明珠難掩震驚:“他有好幾個嶽父不成?”
曾夫人點頭,“至少有四個嶽父吧。”
陸明珠就想,她大嫂葉穎的外公是她爸的第幾個嶽父?
隻聽曾夫人說道:“葉聖軒年紀可不小了,得快七十歲了,他出身落魄的名門,他母親是妾室,封建社會裡女子命運不由己,咱們不能說她的不是。葉聖軒的父親去世後,嫡母主持分家,嫡子分得大半財產,剩下零星幾個由庶子均分,葉聖軒隻有七歲,分到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他生母又沒能力保住,母子倆在姑蘇過著非常清貧的生活。”
陸明珠點頭:“一般靠嶽父發家的男人都會有一個相對悲慘或者清貧的童年。”
曾夫人被她的話逗笑了。
“雖然貧窮,但葉聖軒頭腦非常聰明,光靠偷聽私塾先生教學生的過程就能把很多書背下來,倒背如流,引來的私塾先生十分惜才,沒收束脩就把他收入門下,後來又把親生女兒許配給他,送他出國留學,這位恩師就是葉聖軒的第一位嶽父。”曾夫人道。
陸明珠一拍手,“好了,留學回來肯定不認未婚妻了!”
曾夫人含笑道:“你怎麼知道?”
“猜的。出國留學,無論是見識、人脈都比從前有長足的進步,根本不怕一個小小的私塾先生,如果有良心,會回來履行婚約,可您說他不是好人,又有四位嶽父,那麼他肯定是悔婚了,除非他未婚妻病逝。當然,也有娶之為妻博名聲的可能,就是可能性很小。”陸明珠根據人性來推測,得到曾夫人的肯定,“悔婚對於一個封建女子來說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幸運在於她不必入狼窩與狼共存性命難保,不幸的是悔婚後就怕為世俗所不容。”
都是死路一條。
曾夫人嘆道:“這位姑娘卻是不幸的。被悔婚後,她受不了周圍的風言風語,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老先生氣得一病不起,很快也死了。”
兩條人命成全一個留洋歸來的葉聖軒。
陸明珠眼裡流露出濃鬱的厭惡之色,“第二次、第三次估計也是如法炮制吧!”
曾夫人沒有點頭,隻說:“第二任妻子是他同學的妹妹,家資殷實,助他在金陵站穩腳跟,可惜成婚沒幾年便因病去世,留下兩個孩子。第三任妻子是當時政府要員之女,聰明美麗,端莊大方,隻一點為人詬病,那就是她是孀居之身,葉聖軒娶了她,很快便一飛衝天,身居要職,還生了一個女兒,因為不願意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離家出走,下落不明。”
陸明珠知道她說的是葉穎,默默地在心裡補充道:“加入組織,嫁給英雄救美的陸逐日,生下陸平安和陸寧,壯烈犧牲,成為烈士,葬在首都革命公墓。”
關於葉穎最終的歸宿,她在首都聽人說的。
不需要刻意打聽。
陸逐日和林曉紅剛離婚,馬上就有人提起葉穎,話裡話外都是惋惜之意。
陸父插口道:“我聽著故事耳熟,這葉聖軒以前是不是不叫葉聖軒?”
世道亂,改名換姓是家常便飯。
名人尚且如此,何況區區一個葉聖軒。
“沒錯,他以前叫葉朝陽,和第三任妻子離婚後,娶第四任妻子時改了名,改成葉聖軒,隨之低調下去,專心經營生意,生意做得很不小,並遷居姑蘇。”曾夫人道。
“你說葉朝陽我就知道是誰了。”原來還是陸父認識的人。
兒子嶽父竟是這麼一個小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很難想象,薄情寡義、唯利是圖的葉朝陽居然生出一個深明大義、有勇有謀的巾幗英雄。
陸父更加堅定自己和小女兒之前的打算,永遠不讓姓葉的知道平安和陸寧是他的外孫和外孫女,免得陸家被當成踏腳石。
曾夫人感嘆道:“聽說他第四任夫人數年前就去世了,不知第五任花落誰家。”
陸明珠舉起手:“我知道!”
“你知道?”曾夫人驚奇極了,“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前不久我和君峣出門吃飯碰見他,身邊跟著我爸以前的女秘書董翠君。”話還沒說完,陸明珠就被陸父敲了一下腦袋。
她捂著頭,笑嘻嘻地說:“爸,您打我幹嘛?”
陸父怒目道:“你說我為什麼打你?”
不孝女!
竟然取笑他。
“爸,我說的是實話,您要有接受事實的勇氣。”陸明珠敢說,是因為陸父根本不在意什麼董翠君還是什麼董紅君。
陸父哼了一聲。
曾夫人噗嗤一笑,“明珠,別貧嘴了,跟我去貼窗花。”
娘倆帶著佣人貼窗花,陸父則帶著保鏢貼對聯,裡裡外外,該貼的都貼了,陸明珠還把她寫的幾張“出門見喜、回家平安”對聯吧唧幾聲,貼在所有的轎車上面。
每輛車都有一張,不偏不倚。
“可惜‘六畜興旺’用不著了。”陸明珠拎著幾張紅紙說道。
陸父瞧一眼,“明知家裡沒有,誰叫你寫的?”
“順手。”陸明珠回答。
這時,賀雲從外面緩步而入,“可以順手在年夜飯裡加我一雙筷子嗎?”
“契爺。”陸明珠馬上變得規規矩矩,眼內閃過絲絲縷縷的好奇,“您不跟我那些幹哥哥幹姐姐們一起過年嗎?”
過壽都那麼大的排場,春節應該一樣吧?
記得去年,他們似乎和自家一樣都是在香江酒店吃的年夜飯。
賀雲搖頭道:“太熱鬧了,鬧得我腦門疼,叫他們在酒店吃飯,我自己回來了。”
“我去年也被鬧得頭疼好幾天恢復不過來。”所以陸父今年就順水推舟,讓他們各過各的年,連剛到香江的兩個女兒都沒見,省得他們湊在一起鬧翻天。
原本圖個大團圓,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他清楚認識大團圓是不可能出現了。
中間夾著小女兒受過的罪。
也因此,陸父的決定沒人反對,沒人說闲話。
全部心虛。
因為心虛,所以不敢強求。
賀雲在賀家更是一言九鼎,他發話,沒人說個不字,全留在酒店裡,隻有賀萱和明玥母女倆回到柯士甸路洋房,關門閉戶過娘倆的年,不理會在門口想求復合的明輝。
明輝深切認識到作為南洋首富女婿時自己有多麼幸福!
雖說現在沒人阻攔輝煌船運公司和大明電影公司的發展,因為一個有明玥的股份,一個有陸明珠的股份,但明輝想投資別的生意就很不順,無奈之下,他隻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船運公司上面,對明玥那叫一個和顏悅色。
明玥在自己二十年的生命中,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慈父。
對於明玥來說,已經晚了。
即使明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