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父和謝君峣異口同聲地道:“累不累?累了就寫一篇。”
“不累呀,反正我無所事事。”陸明珠現在幹勁十足,兩隻眼睛閃閃發光,“我不希望世人忘卻英雄們的付出,因為我們生活在他們用血肉鑄就的太平人間。”
說著,關於天府兒郎第一次出戰,陸明珠問陸父。
“戰況如何我已經看過相關資料,也聽老兵們講過細節,那上海的情形呢?大家是什麼反應?怎麼逃亡的?是不是有人積極參與抗戰,有人卻不戰而逃?是不是戰場上血肉橫飛,租界內依舊歌舞升平?我的記憶不太深刻,您應該清楚。”陸明珠道。
“1937年啊,距今已經十六年了。”陸父覺得歷歷在目。
陸明珠當時才三四歲,自然沒記憶。
因為陸明珠要聽陸父講古,晚上不回山頂,謝君峣一個人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臨走前,真是一步三回頭。
陸父忍俊不禁。
一開始他不大喜歡謝君峣,覺得他哥哥雖好,但父母不像樣,委屈自己女兒,現在發現他真的不錯,誰能拒絕一個眼裡心裡隻有自己女兒的女婿?
“行了,我講完了就讓明珠打電話給你,你再來接她。”陸父說道。
謝君峣聽完瞬間精神了,“謝謝陸叔!”
等他離開後,陸父就把陸明珠叫到書房,沒先講述上海淪陷後的情景,而是問出一個問題:“你帶回來的玉料打算怎麼處理?”
太多了,大大小小,十幾箱是有的。
陸父接到電話後派人去接陸明珠,自然清楚她帶回多少東西。
陸明珠抿了抿嘴巴,回答道:“爸,我想麻煩您請咱們工廠的能工巧匠把玉石加工出來,陸陸續續地賣掉,首飾、擺件都有人喜歡,應該能賣不少錢吧?這筆錢單獨存放在一個賬戶裡,到時候用這筆錢採購物資,以契爺的名義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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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想著把玉石全部留給自己。
想收藏和田玉,渡劫之後有的是機會,往後二三十年,價格幾乎沒有變化,仍是幾十元一公斤,特等和田玉不過上百元一公斤。
越了解前輩的付出,越想做點什麼。
也為過去的自己感到羞愧。
如果人人都像她一樣先保住自己的生活水平和生命,誰來保護這個國家和人民?
無私最偉大。
“當然,我會挑一部分用來送禮,省得再花錢置辦。”陸明珠小氣吧啦地補充。
像今天,她送給陸父一塊大玉,孝心到了,還沒花錢。
錢,要用到刀刃上。
陸父頗為贊許:“免費給你加工。”
他本來就覺得全部留下有點不妥,容易被人詬病,既然女兒有所打算,自己就不用擔心了,幫她辦成即可。
接著,他給女兒出主意道:“可以把羊脂玉且是塊頭大的羊脂玉挑出來,加工成山子、貔貅之類的擺件,高價賣給各個富商,我知道有不少人喜歡收藏玉石,尤其是上等的美玉,而和田玉正是美玉之首,其中又以羊脂玉最為珍稀,價高價低全由我們來定。”
黃金有價玉無價,意思是說黃金定價比較統一且透明,而玉石則不一樣,難以用一個標準來定價,有操縱的空間。
陸明珠豎起大拇指,“爹啊,咱們不愧是親父女。”
她湊到陸父跟前,笑嘻嘻地說:“我想開一間賣工藝品的店,把從內地帶回來的工藝品放在裡面出售,還想開一間刺繡鋪子,招聘繡娘,賣絲織錦繡,服務對象就是香江的高門大戶,闊太名媛們一定喜歡,數量不夠就和內地合作,內地可以給繡娘提供就業崗位、可以賺外匯,我也可以多多地賺錢。錢嘛,是由一仙一文攢出來的,積少成多。”
平安掙大錢,她掙小錢。
她連刺繡鋪子的掌櫃都想好了,就是楊嬛的媽媽。
出身刺繡世家,既有手藝,又有見識,經歷過跌宕起伏,肯定會珍惜生活,而楊嬛的妹妹楊嫣同樣出色,可以女承母業。
到時候還可以讓楊嬛為刺繡鋪子拍廣告,用來吸引顧客。
楊嬛的帶貨能力不比夏琳差。
先不著急,剛回香江,一樣一樣地來。
想到這裡,陸明珠問陸父:“我不在香江的時候,《楊貴妃》最終票房如何?還有《刀客》的票房,下部上映了沒有?”
話題跳得太快,陸父反應不夠及時。
頓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楊貴妃》最終票房218萬,楊嬛可以說是一飛衝天,《刀客》上部票房是345萬,你算算你能拿多少?”
“差不多有五六十萬。”陸明珠算得出來。
兩成分紅基本是總票房的十分之一。
扣除各種成本,公司能拿到總票房的一半,二十一世紀的發行公司隻能拿三分之一左右。
陸父覺得小女兒天賦極高,無論是寫劇本還是寫小說,無論是什麼題材,總能戳到觀眾心底深處,難怪她當初那麼有底氣地帶平安來香江定居。
即使沒有自己,憑她自己也能和平安過上好生活。
見她眉眼盈盈處盡是歡喜,陸父亦是開懷,“還要不要聽我說上海往事?”
“聽。”陸明珠拿出筆記本。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
因為可以隨時請教陸父,所以她沒有錄音。
陸父就把上海淪陷前後的市內情形一一告訴她,“那時候的租界最安全,也導致租界的房價漲到十分離譜的地步,也有無數難民湧入租界,經常被驅趕出去。”
陸太太忙於籌備物資,也曾提供多家別院收容他們,讓他們做工換吃住,就是做提供給前線的各種物資。
陸父當時要作為她的後盾,也沒有閉門不出,了解較多。
才講到一半,有人敲門。
陸明珠殺氣騰騰地說:“我看是誰!”
陸父一笑,舉杯喝茶。
隻見陸明珠打開門,見是自己派去打聽傅玉麟的保鏢,一股氣就消散了。
“怎麼樣?找到他了嗎?”確定他在百德新街的裁縫鋪子裡,陸明珠才好親自去接他,沒打算讓保鏢直接帶他回來。
這是對已逝幹爹的尊重。
保鏢卻搖頭道:“找遍百德新街和附近幾條街的裁縫鋪子,都沒有叫傅玉麟的學徒。”
陸明珠聞言一愣,“怎麼會沒有?”
原身在白絹上記得很清楚,傅玉麟去年被母親遺棄,他自己到裁縫鋪子裡當學徒,直到數年後才被陸父派的人找到。
找到他時,他已經是個優秀的裁縫。
“他不在張記裁縫鋪裡嗎?”陸明珠又問保鏢。
“很確定,沒有。”保鏢回答道,“鋪子裡有兩個學徒,都是十七八歲,沒有傅玉麟。”
陸父聽在耳內,“明珠,你們在說什麼?”
傅玉麟,不是她幹爹傅青的小孫子嗎?
陸明珠擰著眉頭,叫保鏢回去休息,自己關上門回到陸父身邊,說道:“我在找傅家幹爹的小孫子傅玉麟,誰知沒找到。”
“你怎麼確定傅玉麟在什麼張記裁縫鋪?”陸父頗感好奇。
陸明珠看他一眼,隨口亂編,“當然是從夢中得到的消息了,之前沒跟您說,是因為那時我也不知道他在何方,而他現在應該淪落到張記裁縫鋪當學徒。可是,保鏢沒找到他,他能去哪裡呢?他媽媽改嫁了,拋棄了他。”
陸父回想片刻,“當時你幹爹娶這個兒媳婦的時候,我就說不好,果然沒出我所料。”
陸明珠嘆道:“我不管她,我隻想找到傅家幹爹唯一的血脈。”
“我派人打聽打聽,你明兒拜託你契爺尋找,他的人手比較多。”三教九流都有,陸父有時候想獲得什麼消息都得找賀雲幫忙。
陸明珠答應了,“行,我就說是在首都無意間得到消息。”
陸父贊同,“我已經根據你提供的名單買下大量股份,你還夢見什麼?多提供一些可靠的消息,我多給你們兄妹倆賺點錢。”
陸明珠眼睛一亮,湊到他跟前問:“您賣掉股票後收獲不菲吧?”
“也就淨賺區區三千萬美金。”陸父輕描淡寫地說,在陸明珠亮到驚人的目光中接著笑道:“按照你的名單買股份,六七年後拋售一部分的淨利潤大概能賺十倍左右。”
“有些可以賣掉,有些不要賣,尤其是科技方面。”陸明珠道。
陸父道:“你沒聽清嗎?我說拋售一部分。”
本就沒打算全部賣掉。
陸明珠笑嘻嘻地說:“我太震驚了嘛,所以沒注意。”
“天色不早了,去洗澡休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陸父已說得口幹舌燥,不想繼續。
陸明珠沒有反對。
一路奔波,豈能不累?
雖已十月中旬,但比起首都的寒冷幹燥,香江湿潤又溫暖。
洗完澡,陸明珠睡不著,拿出紙筆,整理陸父今天提供給她的信息。
陸父記憶力好,許多數據都非常詳細。
幾位老兵們的回憶就不夠準確,很抱歉地對陸明珠說有些地方會記混,也無法提供大部分數據,因為他們這個師幾乎全軍覆沒後,僅剩的人會被編到其他師,沒有時間去追問其他信息,連他們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經歷過多少支部隊。
他們輾轉各地,參加數十場戰役,還在後來被編到陸逐日麾下。
他有容人之量。
此時,沒舍得穿新衣服沒舍得用新被褥的一位殘疾老兵終於舍得拆開了,他想在親眼看看後就寄回老家。
啪嗒一聲,從被褥裡掉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紙包。
他好奇地撿起來,拆開一看,愣住了。
裡面竟是嶄新的鈔票!
厚厚一沓,全是五萬面額的新鈔票。
老兵仔細數了數,足足有200張,也就是1000萬元。
他趕緊上報。
比他早上報的還有其他人,和他一起給陸明珠講述各個戰役的戰友們,他們不在同一個營中,是章振興刻意找來的。
而這個老兵因為殘疾,所以分配到一個比較清闲的單位。
看著眼前的鈔票,章振興緩緩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溫和地說道:“同志,小明珠給你們的,是希望你們可以給自己補充營養,補貼家人,不用上交,你們根據需要來處置這些錢,別心懷不安。”
他跟之前上報的幾位老兵也是這麼說的。
這位殘疾老兵忐忑地道:“章同志,足足有1000萬,相當於1000塊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