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就見等在門口的謝君峣。
他在白襯衫外穿了一件黑色毛衣開衫,逆光而立,愈加顯得身形挺拔,容貌出色,一雙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明珠。”他上前拉著陸明珠的手。
陸明珠不開心地說:“飯沒吃成。”
氣死了。
謝君峣就道:“我給你下碗面好不好?若是關家來人,讓我自己解決。”
“面肯定是要做的,但要讓你一個人面對關家人?不行。”陸明珠知道謝君峣的意思,但她不想同意,“我倒要看看關家人現在是什麼德性!”
什麼玩意兒!
一言不合就動鞭子。
今兒抽在桌子上,明兒是不是直接抽自己?
兩人一起到廚房下面。
謝君峣煎了四隻金黃微焦的荷包蛋,撈出鍋後撒點蔥花到鍋裡,再放點切好的蘑菇片、洋蔥片、牛肉丁和香腸片一起翻炒,加水煮開,下龍須掛面,放鹽和佐料調味,加兩把嫩生生的小青菜,燙熟後一起撈出來分裝進兩隻大碗,最後放上荷包蛋。
色香味俱全,十分成功。
端到客廳,陸明珠一邊吃,一邊衝謝君峣豎拇指。
吃完面,漱了口,才有佣人進來說道:“小先生,小姐,關小姐的爸爸媽媽來了,還有關小姐和她哥哥關翡、弟弟關玉。”
謝君峣冷著臉:“讓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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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起身的意思。
換作從前,不管來客是誰,他們早就出門迎接了。
陸明珠對謝君峣道:“不管他們做什麼,你待會兒別動手,讓我來。”
很快,關山海夫婦和關翡、關翠、關玉氣勢洶洶地進來,不知道先開口的是誰,嗓門兒老高:“謝君峣,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我好好的閨女來找你玩,你竟然由著別人抽她鞭子,你還當我是你哥哥的同學嗎?”
可以確定,說話的是關翠之父關山海。
一伙人衝進客廳,見到謝君峣和陸明珠坐在沙發上冷冷地看著他們,他們一愣。
“是你打我姐姐的?”一個少年衝到陸明珠跟前,伸手就想給陸明珠一記耳光,替關翠報仇雪恨,結果手還沒伸出去就被陸明珠一腳踹出去。
保鏢原本想上前的,但被陸明珠用眼光阻止了。
不過,他們一直隨侍旁邊,準備隨時出手。
“嗷”的一聲,少年被踹到在地,抱著肚子蜷縮成一隻蝦米,疼得臉都變形了,“爸,媽,她打我,疼死我了!”
關妻臉上變色。
不光她,還有關山海和關翡、關翠兄妹倆。
他們似乎都沒料到陸明珠二話不說先動手,迅雷不及掩耳。
“你抽我閨女,還敢打我兒子?”關妻暴跳如雷,指著陸明珠罵道:“你是誰,報上名來,膽敢打我們關家的人。”
聲音尖刻,毫無貴婦風範。
雖然,他們一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看起來養尊處優。
陸明珠下巴一揚,“這麼沒教養的人,打了又怎樣?在我面前隻挨一頓打,到別人面前撒潑打滾,被打死都不無辜,敢不敢去?”
“他們不敢。”謝君峣道。
其實他和關家真的不熟。
他們在國外的大部分時間都住在英國,偶爾才來法國遊玩,隻依稀記得關家能在這裡立足還是託他哥幫的忙,於是他們每年春節前後都會到謝家拜訪,若是謝君峣和哥哥來巴黎工作或者度假,他們也會上門。
除此之外,再無別的接觸。
關山海臉色陰鬱,聲音低沉,“你是誰?”
陸明珠冷笑一聲,“怎麼?連債主都不認識了?”
這話一出口,別說關家一幫人,就是謝君峣和幾位保鏢都愣了下。
謝君峣突然想起她對關翠說的話,直呼關山海之名,還說關翠沒有資格和她說話,“明珠,你認識關先生?”
“欠我家20萬大洋,1000兩黃金和3萬美金,我怎能不認得?”陸明珠說完,冷眼看著關山海,聲音清脆,“關山海,關大哥,你當年可是賭咒發誓說回國就還,怎麼?因為欠債太多,所以隻在國外逍遙快活,連國都不敢回了嗎?”
關山海呼呼喘著粗氣,“你是……你是陸明珠!”
陸明珠嗤笑一聲,“真難得,時隔十幾年,竟然還能認出你一口一個好妹妹叫過的人。”
關妻大驚失色,“老公,她她她她是陸明珠?婆婆的幹女兒?”
關翡、關翠和關玉通通吃了一驚。
陸明珠和他們有這樣的淵源?
20萬大洋、1000兩黃金和3萬美金,相當於他們家的所有資金啊!
關翠捂著被陸明珠抽出來的鞭痕,臉色陰晴不定。
關山海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抱著微弱的希望問謝君峣:“君峣你說,她到底是誰?她怎麼
會在這裡?”
“她是我的未婚妻,不在這裡住哪裡?”謝君峣神色淡淡,卻用接下來的話精準打擊到關山海:“雖然我訂婚的消息並沒有刻意張揚,但親朋好友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既以我哥哥同學兼好友自居,關先生難道不知道我未婚妻是上海大亨陸衍之陸先生的千金?”
在他冷淡卻又嚴厲的目光中,關山海忍不住倒退幾步。
關妻和關翡等人默不作聲。
陸明珠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還錢,我現在就要。”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了。”關山海道。
“不想還?”陸明珠冷笑,“怎麼?像孫子似的求我爸我媽借錢給你們出國,在我面前卻想充當爺爺?你媽是我幹媽,你我同輩,你還沒資格。不知道法國的法律是怎麼樣的,我有借據在手,料想法官會判我贏,就不知道你們一家人站在被告席上會不會丟人現眼。”
關山海忍不住說:“你可是我娘的幹女兒!”
“是又怎樣?”陸明珠聲音凌厲,“要不是看在幹媽的面子上,你以為就憑你能從我爸手裡輕輕巧巧地借走幾十萬?兒子欠債不還,孫子孫女毫無教養,幹媽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了,你說她是什麼反應?”
“陸明珠,好歹是兄妹一場,你別欺人太甚。”關山海不想還錢,他太清楚後果。
陸明珠也不啰嗦,收回手,“那你們夫婦倆就等著上審判席吧!可能我早有預料會在國外遇見你們,居然把當年你們夫妻倆籤字畫押的借據帶出國了。”
“老關。”關妻忍不住拽了拽丈夫的毛衣下擺。
真還上這筆錢,他們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風了。
早知如此,幹嘛在接到管家通風報信後任由關翠來找謝君峣?怪隻怪他們身在鄉下,消息閉塞,不知謝君峣訂婚且未婚妻是關山海的幹妹妹陸明珠。
失算了!
後悔莫及。
關山海咬了下嘴唇,再也高傲不起來。
他聲音軟了,“明珠,我看你不像缺錢的樣子,能不能緩一緩?你知道我這個人沒本事,一個人養一家五口,衣食住行處處用錢,還要供三個孩子讀書,平時過得捉襟見肘,短時間內實在無力償還。”
“捉襟見肘?”陸明珠問道。
關山海點了下頭。
陸明珠驀地笑出聲,“關山海,莫非你把我當傻子糊弄?看看你老婆,身穿夏奈爾的時裝,手拎愛馬仕的包,兩隻手戴四個戒指,左腕還有翡翠镯子,耳環、胸針和項鏈一應俱全,腳蹬意大利手工小羊皮鞋,這就是你所謂的捉襟見肘?再看看你,看看你兩個兒子,哪個不是穿名貴西裝和皮鞋?哦,你女兒還養了一匹馬叫什麼小眼睛?君峣有一匹叫小耳朵的馬,你們就給你們的馬起名小眼睛,怪會起名字啊!”
關山海回過頭狠狠地瞪了關翠一眼。
關翠也很委屈,咬著下嘴唇,哎喲一聲,“爸,我的傷口好疼啊!”
關山海夫婦立刻著急極了,“疼得厲害嗎?走走走,帶你去看醫生,你是女孩子,傷口那麼深,可別留了疤。”
一家子就想趁機離開。
陸明珠看破後直接叫破:“別想欠債不還,你們不送上門,我待會兒就帶幾十個保鏢親自上門收債,到時候笨手笨腳地弄壞什麼,概不賠償。沒有黃金銀元美金沒關系,珠寶首飾衣服鞋襪駿馬住宅都能抵債。”
“他們有一個農場。”謝君峣補充道。
陸明珠撫掌大笑,“好極了,收繳上來就讓這邊的佣人管理,每年收的糧食全部捐出去給吃不上飯的國人,想必他們肯定感激我,說我功德無量。”
關山海腳步一頓。
他回過頭,眼睛盯著陸明珠,發現她根本不是開玩笑。
“你這是逼我們一家人去死啊!”關妻尖叫,“你們家那麼有錢,還惦記我們欠的一點錢幹什麼?我婆婆生前可是很疼你的,收你做幹女兒的時候還送你一套黃金打造的碗筷和長命鎖,你就這麼對待她的親兒子?”
陸明珠冷冷地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幹媽疼我,我也盡到了養老送終的責任,可不是你們這些所謂的親兒子親兒媳。”
關山海等人出國十年未歸,關家幹媽沒有別的子女,摔盆守靈的都是原身。
那張借據原本在陸父的手裡,關山海問他借的錢嘛!
還是以求學的名義。
有點資本的都喜歡送孩子出國留學,有的未婚,有的已婚,年齡也是參差不齊,而關山海算是很大齡的了,攜妻帶子一共五個人一起出國。
在關家幹媽病逝後,陸父隨手就把借據丟給原身,好好地收在梳妝盒底層。
陸明珠在整理珠寶抵押給銀行時發現的,覺得生活中用不上,因為找不到人,又怕放在外面忘記了或者不小心弄壞了,就隨手丟在空間裡。
多年來一直沒想起來,直到今天見到關翠,得知她爸叫關山海。
與之一起的,還有科研大佬周雲韜的借據。
他沒問陸父和陸太太借錢,是陸父和陸太太硬是塞給他的一大筆美金和金條,他當場寫了一張借據,但後來陸陸續續匯了一些錢給陸父。
還清沒還清,陸明珠不太清楚。
應該是沒有還清,要是還清,陸父不會不跟原身說一聲。
不過,陸明珠沒想過要他還錢,甚至還想給他錢,可惜當年首都一別,他進入科研領域後就真的銷聲匿跡了。
關山海咬了咬牙,“我回去就想辦法籌錢。”
他不想站在被告席上,也不想讓陸明珠的保鏢進入自己家中為所欲為,因為他們家的珠寶古玩很值錢,賣給居住海外的華人華僑能得到一大筆錢,是關山海這些年靠自己眼力買回來的,比買的時候漲了不少錢,也有一部分是出國時從家裡帶出來的。
他們家當時沒有現錢,古玩字畫卻有不少,都是祖傳的。
關於這些寶貝,都被他自己藏在行李箱夾層中,妻子兒女沒一個人知道。
“三天時間。”陸明珠道。
不給期限,以他的性格一定會拖到猴年馬月。
關山海恨恨地說:“三天就三天!我們走,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