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原地頓足的大隊長。
“畝產八百斤,這不是要了父老鄉親們的老命嗎?”他急得要死,召集村民來商議。
馬上有人笑道:“急啥啊?上面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唄!”
“大隊長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你懂個屁!”大隊長踹他們一人一腳,“要是報上畝產八百斤,咱們把收上來的所有糧食交上去都不夠公糧數,到時候咱們這公共食堂還辦不辦了?大家伙兒吃啥喝啥?”
“不怕!不怕!”有人叉腰笑,“紅星公社預估畝產三千斤,我趕集都聽說了,咱們吃不上飯,公社還能不管?從紅星公社糧庫裡隨便挪點給咱們就夠了。”
大隊長的腦袋瓜子突然清醒過來。
從古至今就沒聽說什麼糧食能畝產三千斤,就是種紅薯,紅薯幹也收不到三千斤。
這產量,肯定有水分。
預估怎麼能算數?
預估還不是張著嘴就說出來的數嗎?
吹牛皮,誰不會?
說畝產萬斤,他也能啊!
可是,這樣的產量報上去,怎麼交公糧?
刮地三尺也湊不出來。
恰好在這個時候,食堂的廚子過來告訴他:“大隊長,米面都不多了,叫人把小麥、稻谷送到縣城的米面加工廠,拉上好的細面白米回來,我中午給大家燉香噴噴的紅燒肉,拌著大米飯、蘸著白饅頭,味道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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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殺了一頭豬,冬天喂得特別肥。
大隊長心驚膽戰:“剩下的糧食夠全村吃多久?”
人頭有數,每天超量做飯,廚子仰著油光滿面的大胖臉,“能吃大半個月,吃到今年的小麥下來,別擔心,絕對能接上。”
“接上個屁!”大隊長有一種越來越不好的預感,馬上發布新命令:“今天起,按人頭做飯,一人一碗米飯或者一個饅頭,一桌菜減少為四菜一湯,其他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他要去紅星公社看情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小麥能畝產三千斤。
要知道,他們縣已經好幾個月沒下雪沒下雨了。
這條命令一下來,已經撐大了胃口的村民們頓時怨聲載道。
“不是說大鍋飯管飽嗎?這才多久就不讓吃飽了?”
“就是,一個饅頭或者一碗米飯可喂不飽我的這顆胃。”
“吃完了從別的地方調撥過來,這可是大隊長你說的,畝產三千斤的紅星公社糧食肯定有咱們一份。”
“早上蒸的饅頭多著哩,大家別管大隊長的話,該吃吃該喝喝,不吃飽喝足,哪來的力氣幹活?這馬上就該農忙了,好好地養一養,貼上膘,才有力氣割麥打場。”
多的是人不聽話,伸手就抓兩個、三個大饅頭,米飯吃了一碗再盛一碗。
大隊長急得滿頭大汗,根本控制不住。
沒辦法,隻能安慰自己,說不定紅星公社真的畝產三千斤呢!
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他去紅星公社轉了一圈又一圈,別說三千斤,畝產能達到三百斤他都願意跪下來給紅星公社的幹部磕頭喊他爹!
再去大石子村,哪有什麼高產量?
地裡小麥比自己村的更稀疏,揪一個麥穗到手裡搓一搓,全部都是癟的,根本沒灌漿。
他去找大石子村的大隊長說這事,問他怎麼敢說高產量,對方吊兒郎當地說:“上面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你還能不聽上面的話?你產五百斤,我就產一千斤,總比畝產三千斤的紅星公社靠譜吧?你沒看報紙嗎?有不少地方預估畝產量可以達到五千斤、上萬斤,咱們這兒啊,不愁吃!”
他仰頭大笑,招呼腆著肚皮四處溜達消食的村民回食堂吃飯。
小石子村的大隊長回到小石子村,村民已經勤快地把所有小麥和稻谷都磨成白米和細面拉回來了,還有麥麸和糠皮。
按照之前吃飯的架勢,隻夠吃十天。
“沒事,沒事。”廚子安慰他,“咱們這裡5月底就能收山地的小麥,就衝這天氣,兩三天就能曬幹,接得上,接得上。”
大隊長癱坐在地上。
完了。
全完了。
高產量全都是吹牛皮啊!
陸明珠也在報紙上看到了相關報道,頭條就是青山縣紅旗公社預估小麥畝產量五千斤。
糧食還沒收完,產量就預估出來了!
天哪!
章朔不是深入民間嗎?不是杜絕誇大其詞嗎?
怎麼,怎麼還會發生這些事?
賀雲卻通過他和章振興的聯系渠道收到一封信,上面說認為章朔已經被停職。
陸明珠得知後,一顆心瞬間涼透了。
她想起一個幹部。
回到老家視察工作,見大鍋飯都是煮的野菜樹葉,痛心之下,禁不住大家的苦苦哀求,下令解散公共食堂,甚至開倉放糧,結果……
比章朔下場還慘。
看到這樣的消息,賀雲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見陸明珠書桌上鋪滿的內地報紙,略翻看一二,發現上面很多高喊的口號。
“明珠。”他緩緩開口,“事已至此,你別太放在心上。”
陸明珠緩緩吐出一口氣,“契爺我沒事,就是消息來得太突然,我覺得驚訝。”
原來,重生真的不是無所不能。
百歲老妖精章朔尚且如此,何況她乎?
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第290章
7月的香江,天氣極熱。
賀雲說完重要消息,尚未離開謝家大宅,一場臺風席卷而來,大雨滂沱而下。
完全沒有徵兆。
陸明珠立刻勸他留下來,又抱出好好來湊熱鬧。
小姑娘長得好極了。
頭發烏黑濃密,皮膚白裡透紅,粉嫩嫩肉嘟嘟的小臉上嵌著一雙桃花眼,睫毛又長又卷,內裡穿著楊嫣繡的紅綾肚兜,外面穿著水紅紗衣紗褲,胳膊腿像藕節似的,嫩生生,坐在賀雲左臂上手足舞蹈,活潑得不可思議。
咧開嘴,露出米粒似的四顆乳牙。
賀雲坐在客廳沙發上,逗弄她片刻,問陸明珠:“什麼時候抓周?”
他是問按照陰歷過生日還是按照陽歷。
陸明珠笑道:“必須是七月初十啊,抓周是咱們華人的風俗,當然要根據陰歷來。到那時,君峣差不多就回來了。”
“誰回來了?君峣嗎?”隨著聲音,剛給職工放假的謝君顥從外面進來。
雖然進門時打著傘,但從下車到屋裡這短短幾步路還是沾了些風雨。
“賀先生,您來了。”他一邊說,一邊放下傘,接過佣人遞來的毛巾擦了下臉和手,沒管肩頭和袖口湿了一點點的襯衫,“明珠,是君峣回來了嗎?”
陸明珠先叫人送驅寒的老湯上來,接著回答道:“沒回來,我說等到好好抓周的時候,他應該趕得回來。”
謝君顥聞言道:“回得來。”
算算時間,夏糧已顆粒歸倉。
聽到熟悉的聲音,好好扭過身,朝他伸手,“啊啊啊!”
“喊伯伯。”陸明珠教她,“伯伯。”
好好還是咿咿呀呀,衝謝君顥笑得燦爛。
賀雲就道:“肯定是和你相處的時間長,瞧她對你多親。”
謝君顥嘴角翹了下。
他接過侄女,舉起來,高過頭頂,惹得小姑娘歡快大叫,笑聲傳得老遠,外面的狂風暴雨都壓不住。
佣人送上三人的湯,他也沒有放下好好,而是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動作相當熟練。
跟謝君顥坐在餐桌前,聞到香氣,好好伸手就去抓湯碗,饞得不行。
“大人的湯,你可不能喝。”謝君顥挪了下湯盅,離她遠一點,可把小姑娘給急壞了,口水直流。
“啊啊啊啊。”她嚷著。
陸明珠瞧著好笑,叫保姆和營養師過來,喂她吃點輔食。
果然,有吃的,她就安靜了。
餐桌上說起內地報紙上的新聞,謝君顥隻說了四個字:“大勢所趨。”
其實就是沒有治理經驗,太過想當然。
初衷是好的,可事情不是這麼辦的。
夢中的自己一心為弟弟報仇,沒有過於關注時事,可該知道的都知道,隻是沒管而已。
弟弟不在了,他哪有心思?
現在則不一樣,弟弟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做夢都不敢想。
想到這兒,謝君顥對陸明珠說:“好好的公司分紅應該已經到賬了,你記得查一下。”
“差點忘了,好好還是個億萬美元千金呢!”生下來沒多久,謝君峣和陸明珠籤字接受謝君顥的贈與,他花上億美金買的兩家美國公司股份就歸屬好好,總市值遠在長春集團之上,一年兩次分紅,分別是1月和7月。
半年前的兩家公司分紅總計552.5萬美金,安靜祥和地躺在好好賬戶裡。
早晚給她花光光!
陸明珠心裡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