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好得過頭了。
“你實話實說,別瞞著。”賀雲盯著管家。
管家滿心無奈地說了。
等他說完,陸明珠瞪大眼,“這是什麼時候呀?大哥還想當好人。他當好人,人家領情嗎?說不定得說他傻。有證據就去抓人,要損失,不然損失的就是咱們,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憑啥讓咱們出?那可是二十幾條人命!”
那些礦工為了掙錢可是把命搭進去了。
有這個錢做什麼不行?
濟世救人還能得到幾句稱贊呢!
若是無意間救到有才之士,就更了不得了。
賀雲懶得給賀蘭打電話,吩咐管家:“你跟阿蘭說,開記者會對外披露實情,多給點撫恤金,好好安置遇難礦工的家屬,統計這次的損失,找他大舅舅索賠。”
“是。”這才是正確的處理方式。
賀蘭真不行。
白活了五六十年,還不如年紀輕輕的陸明珠。
管家出門前稍稍猶豫了下,落在賀雲眼裡,“怎麼?有什麼為難之處?”
“大少爺不見得願意朝大舅老爺開口。”畢竟是嫡親的舅父,又不良於行,說不定在賀蘭面前訴幾聲苦,賀蘭就不想追究了。
賀雲冷笑一聲,“你去幫他,要是他處理不好這件事,就別回來了。”
對於賀蘭來說,回不來賀氏莊園背後代表著太多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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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恭敬應是。
他離開後,陸明珠安慰賀雲。
“賀蘭大哥向來如此,您可別氣壞了身體,不值當。”比之損失,賀雲的身體更重要,千萬別因為賀蘭事情沒辦好而動怒。
陸明珠對賀蘭不抱希望,哪怕有管家相助。
主要是賀家不差錢,再加上賀蘭虧損的錢不知道是這些損失的多少倍,失去那麼多都沒傷筋動骨,這點損失說不定都不被他放在眼裡。
反觀他大舅舅,偏癱在床,諸子爭產,太可憐了。
但接下來發生了一件讓陸明珠始料未及的事情。
事情發生於謝君顥抵達賀氏莊園的第三天早上,因為謝君峣不在,沒人纏著自己,陸明珠五點就起床鍛煉。
沒陪著陸父和賀雲兩個老頭子練太極,她去跑步了。
早先說過,賀氏莊園極大,大到足以跑馬,自然也有一座私家體育場供賀家子孫鍛煉身體之用,現在成了陸明珠的去處。
跑了幾圈下來,陸明珠自然是香汗淋漓。
累倒是不累,不過氣候所致,特別容易出汗。
她停下來走一走,拿著搭在頸間的毛巾擦了擦汗,突然被人擋住去路,抬頭一看,是賀蘭的一個兒媳婦。
具體是哪一個兒子的妻子,忘了。
賀家人口實在太多,又鮮少在賀雲露面,陸明珠雖然不是臉盲,但對於隻見一兩次的面孔有時候真的記不住,何況還是一張沒有什麼特色的臉。
三十來歲年紀,打扮得珠光寶氣。
臉卻很平常,五官沒一處優點,勝在氣質好,看起來沒那麼普通。
“明珠姑姑。”她跟著賀蘭之子稱呼陸明珠,態度很是謙恭,“您久居香江,來這裡後爺爺又不叫我們打擾他老人家,怕您對我沒印象,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鴻軒的妻子李文雅,鴻軒是公公的第三子,目前替公公分擔礦業公司的事務。”
哦,是賀蘭的三兒媳婦,好像年歲比自己還大些。
陸明珠露出一抹淡笑,“你好,文雅,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李文雅倒也幹脆,“舅公昨兒晚上打電話給鴻軒,說家裡有幾位表舅做事沒動腦子,惹怒了爺爺,希望您能在爺爺面前替他們美言幾句,請爺爺不要再追究,事成之後,他們必有重謝。”
第371章
賀鴻軒的舅公不就是賀萱賀蘭的舅舅,管家口中的大舅老爺?
人命關天,竟然隻是兒子們沒動腦子?
太輕描淡寫了吧?
陸明珠認識賀雲已有十幾年,年年參與到賀雲的壽宴之中,從未見這位大舅老爺現身,說明賀雲和他之間必有嫌隙。
否則,不至於多年沒有來往。
“文雅,你這話說得可真有意思。”聽完李文雅的話,陸明珠臉上笑意全無,眼眸深深地看著她裡,“能讓契爺生氣的事非同一般,豈是沒動腦子這麼簡單,我沒法幫他們美言。礦難的新聞滿天飛,事情鬧得很大,來龍去脈已經查得一清二楚,我不信你不知道。”
息事寧人就意味著賀氏集團認下礦井坍塌的責任,影響到方方面面。
擱二十一世紀,必定要停工整改。
如此一來,損失就難以估計了。
賀雲偷偷幫內地派來的人私下研究退役航母,又要打撈海底沉船,還要建立新的軍工生產線,哪一樣不要錢?
哪怕損失一點點,陸明珠都覺得心痛。
何況,還有那麼多條人命。
人命何等寶貴,又豈是金錢可以彌補的。
聽到陸明珠一口拒絕,李文雅臉上微微有點不悅之色,但想到事成之後自己能拿到的一些好處,她還是打起精神,“明珠姑姑,我是聽說了一點新聞,但礦難本身是不可控的,怎麼可能是人為呢?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咱家的礦上動手腳?二十多年前,鬼子久攻內地不下,認為是南洋華商在財物上支援抗戰所致,他們突襲南洋,逼群商俯首,要不是爺爺殚精竭慮,提前防範,事後抗擊,很多華商家族都會被屠殺殆盡。即使如此,也還是死了很多很多的人。爺爺在南洋的地位,可不是首富那麼簡單,是所有華人都對他推崇備至。”
陸明珠有些呆。
她對南洋的大部分歷史不太清楚,也沒有深入了解過賀雲的過去,隻聊過賀雲做苦工以及發家那一段,真不知道他在南洋的地位不僅僅是因為財富。
陸父從來沒提過。
如今李文雅說出來,陸明珠心神俱震。
是啊,那可是一場壓倒性的屠殺。
鬼子是沒有人性的,他們舉起屠刀的時候,根本不管刀下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要不是李文雅提起,陸明珠根本想不起曾有那麼一批鐵骨錚錚的南洋華商,寧可站著死,不肯跪著生,以鮮血染紅一心為國的人生。
陸明珠平時很不願意回憶諸多抗日歷史,因為心會痛。
心痛於前僕後繼、悍不畏死的英烈們,用血肉鑄就今日的太平盛世。
她冷著臉,俯視比她矮一些的李文雅,“李文雅,聽你這麼說,就更顯得你舅公家可惡。你說他們不敢,我看他們敢得很,無視契爺的規矩,在礦上動手,葬送數十條性命,事後還不承認,找我給他們求情?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李文雅咬了下嘴唇,“是有人為了推卸責任就給舅公家幾位表叔捏造罪名!舅公在電話裡跟鴻軒說了,他可以保證,絕不是他們動的手。”
“難道契爺會冤枉他們?”陸明珠更相信管家的調查。
精明如賀雲,他的管家自然有過人之處。
李文雅跺了下腳,“沒說爺爺冤枉他們……不對!舅公說,是有人栽贓陷害,讓爺爺相信是他們家做的,其實他們真的很無辜。聽到舅公在電話裡含糊不清的哭訴,鴻軒非常動容,也非常難受,不由想起小時候在舅公家享受的寵愛。明珠姑姑,您就幫幫這個忙吧,說服爺爺對舅公家幾位表叔網開一面。您放心,謝禮很重,絕對讓您滿意。”
她別有深意地看著陸明珠。
都三十多歲了,還打扮得跟小姑娘似的。
僅著一身淺粉色的夏季運動服,露出來的玉臂長腿簡直是增之一分則太肥,減之一分則太瘦,骨肉均勻,如雪似玉,白得閃瞎人眼,烏黑濃密的頭發卻隻扎成馬尾而非優雅高髻,五官精致明媚,眉梢眼角唇邊頰上均不見一絲皺紋。
哪怕是出來晨練,也依舊戴著名貴珠寶。
一對有價無市的翡翠镯子。
通體瑩透,翠綠欲滴,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李文雅出身於非常傳統的南洋富商之家,自小見慣好東西,嫁入賀家後的見識更上一層樓,可所謂的好東西到陸明珠面前就顯得不值一提。
陸明珠挑了下眉頭。
聰明如她,何以看不出李文雅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意思?
過了三十又如何?依然青春正好,光華燦爛。
“謝禮很重?”陸明珠一陣輕笑,神態似極了賀雲,“我不在乎什麼謝禮,無論有多麼貴重,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真不差那三瓜兩棗。就目前調查出來的情況而言,我不認為他們是無辜的,要真是無辜就不會特意求上門請我美言,而是自證清白。”
他們就是證明不了,才想利用小輩。
真卑鄙!
就算達不到目的,也可以離間祖孫之間的感情。
有此猜測後,陸明珠把擦完汗的毛巾搭在頸間,抬腳欲行。
李文雅皺眉,斜身攔住陸明珠的去路,“姑姑,舅公畢竟是親戚。娘親舅大,祖母老人家已不在了,舅公對公公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
“親戚又如何?”陸明珠反問她,“親戚就能在契爺的礦上為所欲為?出了事讓賀家背鍋?如果我替他們求情,讓契爺高抬貴手放過他們,誰為此送命的二十幾個礦工主持公道?李文雅,你公公還在礦上處理礦難的後續工作,你
別在家裡給他拖後腿。”
賀雲本來就對賀蘭夠不滿意的了,李文雅此舉無異於雪上加霜。
即使是孫媳婦,也是賀蘭這一房的。
她出面,真會讓人以為是賀蘭本人的意思,底下對他不滿的弟妹不群起而攻之才怪!
中風偏癱的死老頭子夠陰毒啊!
居然把爪子伸進賀氏莊園。
陸明珠越想越氣憤,繞開李文雅,直接離開。
體育場那麼大,不是非得踩著李文雅站的地方往前走。
李文雅羞惱不已,在陸明珠背後對著她喊道:“這是賀家的家事,我們就是不想家醜外揚而已,你怎麼就說不通呢?”
陸明珠右手伸到背後擺了擺,“我姓陸,更不該摻和了。”
這個李文雅簡直不知所謂。
年紀不小了,生長於豪門大戶,居然分不清是非黑白。
陸明珠回到自己住處,麻利地洗完澡,然後找賀雲、陸父和謝君顥等人吃早飯,忍不住這般那般地吐槽了一番。
狀得立刻告,隔夜就餿了。
最重要的事糟老頭子壞得很,得讓契爺知道。
賀雲微微皺了下眉,很快又松開,“不必太在意。料想是昨天電話打到我這裡來求情不成,才從小輩入手,走你的路子。我這位大舅兄確實又陰又毒,癱了照樣搞事,壓根沒把幾十條人命放在眼裡,隻可惜他小看了你,也小看了我。”
難怪在自己噎死後從賀家撕咬掉最大的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