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下午他需要做檢查,明確表示不希望蘇蘿的陪伴——他那條傷腿如今並不好看,怕嚇到蘇蘿;更不想叫她看到自己事事都需要人攙扶的模樣。


  離開之前,季臨川遞給她一個盒子,笑著說是送她的禮物。


  蘇蘿回到酒店才打開。


  墨綠色的綢緞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枚金黃色的法國梧桐葉。


  隻是尾部有一點點褐色。


  不注意看,幾乎看不出來。


  那是季臨川的血跡。


  昨日傍晚,五點五十九。


  季臨川準時抵達塞納河畔,站在河邊,凝視著夕陽在水面落下金燦燦的光輝。


  她的要求充滿著任性的孩子氣,可他想要去滿足。


  若是放在兩年前,季臨川會疑心自己是得了失心瘋,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情。


  太過荒謬。


  登上由慕尼黑開往巴黎的飛機時,他對自己說,你一定是瘋了。


  穿戴整齊前往塞納河的時候,他也這麼認為。


  但抵達之後,季臨川心中卻沒有一絲懊惱。


  再精密的機器都會有失衡的時候,蘇蘿是那個意外,而他完全不想糾正,並為此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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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糕店的香氣嫋嫋,季臨川不怎麼吃甜食,卻想起了十幾年前,他落入陷阱,渾身泥漿地爬出來,心情和天氣一樣糟糕。


  半邊臉上布滿了燒傷的疤痕,一次手術祛除不了,這讓他看上去像是個怪物。


  從天之驕子墮落到被人畏懼謾罵,他日漸寡言陰鬱。


  而那時候的蘇蘿,穿著幹幹淨淨的裙子,粉色的小鞋子,奶油色的蕾絲襪,臉上沒有一絲嫌棄,笑的天真。


  她遞給了季臨川一粒糖,笑的眼睛眯起來:“哥哥,你心情不好嗎?吃顆糖吧。”


  那粒糖太甜了,一直甜到如今他都念念不忘。


  幼時的蘇蘿讓他不去憎恨這個世界,而如今的蘇蘿把他的生活從黑白灰妝點成了彩色,帶來無限的溫度與鮮活。


  兩次救贖,都是她。


  思緒回到現在,季臨川聽到不遠處忽起的喧鬧聲,警笛響起,人群尖叫,有人放了幾槍。


  右腿劇痛,周身的力氣都從傷處被抽空。


  梧桐葉慢慢地落下,摔倒之前,他牢牢握住拂過臉頰的那片金黃色的落葉。


  正好是六點鍾。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的自尊不允許季先生叫疼。


  小公主日漸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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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五十一縷白月光


  季臨川住院的這三天, 季家人沒有一個來探望的。


  蘇蘿感到不可思議。


  她私下裡詢問過韓助理, 韓助理猶豫好久,才說:“剛動完手術的時候,季先生的父親打過一通電話。”


  “之後再也沒有打過來嗎?”


  “沒有。”


  蘇蘿呆住。


  自小父母感情和睦順利, 她從沒有想過這種情況的發生。


  她認為天底下父母沒有不愛孩子的, 怎麼可能會有連兒子遭受槍擊也不會過來的父親呢?


  看著她呆怔的神情, 韓助理說:“季先生已經習慣了。”


  麻蛋。


  好……好心疼。


  韓助理不說還好, 他這麼一說, 蘇蘿更心疼季臨川了。


  她愈發為自己的那句玩笑話而感到愧疚。


  那枚梧桐葉被蘇蘿小心翼翼的藏了起來, 不敢拿出來。


  臥床三天之後,季臨川終於可以下床行動,但醫生建議不要劇烈運動, 隻適合慢慢的走動。


  他也不肯用拐杖。


  蘇蘿對他的固執再次有了新的認知。


  饒是生病靜養, 季臨川也不曾放棄工作,視頻會議照開,需要他審核的文件依舊會過目。


  蘇蘿忍不住問他:“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呢?休息一下好好放松不好嗎?”


  彼時季臨川剛剛結束一場會議,眼睛酸澀。聽到蘇蘿這樣孩子氣的詢問,他笑:“我不光是為自己一個人工作,還有其他員工。”


  蘇蘿不理解他的意思,季臨川耐心和她解釋:“在其位謀其政, 任其職盡其責。我既然承擔了這份責任,就不能夠任意而為,我需要對我的員工負責。”


  蘇蘿明白了。


  同時也感到一絲羞愧——她甚至連自己名下總共多少個度假村都弄不清楚!有的度假村名字她都不知道。


  和季臨川相比,她真的是隻掛了個名字而已。


  話說回來, 如果真的讓她去經營度假村,隻怕過不了多久就會破產吧……


  蘇蘿並不是經商的材料。


  蘇海華和林雪蕊看中季臨川,多半也有考慮到這一點,他是那種能夠承擔起責任的男人。


  將蘇家的家業交予他代為打理,也能夠避免落沒下去。


  蘇蘿這兩天記性又有點不太好了,算算有段時間沒有接受定期治療,這次出來的匆忙,藥也忘記帶了。


  常常會忘掉一些小事情,譬如打開手機準備查個資料,結果刷完了一遍社交網絡美滋滋地看完新番,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後知後覺,咦,自己剛剛想要做什麼來著?


  蘇蘿不得不重新利用起手機上的便籤提醒自己一些重要的事情,然而遺憾的是,她自己也常常會忘記打開便籤查看。


  都是些無關痛痒的小事情,也沒有造成什麼大的影響。


  蘇蘿看不到季臨川的腿傷成什麼模樣,隻能靜悄悄地從韓助理那裡了解到,季臨川的傷口恢復的不錯。他身體素質原本就好,愈合的也快。


  她這才松了口氣。


  季臨川可以下床活動的第二天傍晚,季扶風風風火火地過來,被蘇蘿毫不留情地關在病房外:“你來幹嘛?”


  季扶風笑的一臉純真無害:“怎麼?我連看望下自己親愛的哥哥都不行嗎?聽說哥哥中彈之後,我的這個心啊,就像是在油鍋裡煎一樣……”


  “都這個時候才過來,你的心都煎成黑油渣了吧?”蘇蘿毫不留情地戳穿他,“還是最近又開始裝純情小妹妹騙男人騙上癮了?準備開啟女裝大佬新世界了嗎?”


  季扶風拱手:“小公主咱們能少說兩句麼?我這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風塵僕僕地趕來,能說點好聽的話來安慰下我這顆純情又蒼老的心麼?”


  蘇蘿傲慢地看著他:“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問問你哥哥,想不想見你。”


  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上次還一口一個季臨川呢,現在就哥哥哥哥叫開了,你是撩漢太多撩習慣了?怎麼不叫他好哥哥呢?”


  季扶風:“……”


  沒想到啊,有一天他想見哥哥也得叫人通報了。


  還被人嘲諷了一頓。


  季臨川剛剛散完步回來,正準備換衣服,病號服的紐扣都打開了兩粒,聽到聲響,又攏緊,遮住胸膛,看到臉頰淺紅的蘇蘿,慢慢松開手:“怎麼這麼急?”


  蘇蘿看到了他衣襟後被汗水打湿的一小塊。


  她說:“印第安老斑鳩過來了,你要看他嗎?要是不想見的話我替你把他趕走。”


  “印第安老斑鳩?”


  “呃……就是季扶風。”


  季臨川笑了:“你倒是會給他起外號。”


  蘇蘿說:“誰叫他天天嘰嘰喳喳腦子也不好使來著。”


  “等會再讓他進來吧,我先換身衣服,”季臨川說,“這樣不太合適。”


  五分鍾後,病房內。


  季扶風看著季臨川這模樣,嘖嘖稱奇:“哥哥真是命大啊,中了彈還能像沒事人一樣。”


  季臨川還沒說話,蘇蘿率先懟了起來:“是的吶,臨川就是福大命大運氣好,不像你,摔一下就能咳半天血,走兩步路就暈倒。別說中彈了,被個玻璃珠砸一下都能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的。”


  季扶風說:“喂喂喂,你這是瞧不起誰?”


  蘇蘿對季臨川說:“以後幹脆給扶風改個名字吧,就叫季弱柳好了。”


  季扶風:“……”


  Ojbk,他確認,和這兩隻打嘴炮完全就是失策。


  這一對的戰鬥力加起來堪比銀河戰艦,不是他一個小破船能夠擋住的。


  “你來有什麼事?”季臨川直截了當地問他,“我可沒有闲情逸致和你兄友弟恭,有事說,沒事滾。”


  季扶風捂著胸口,剛想繼續誇張地大叫悲傷,季臨川極淡的一個目光掃過來,他又悻悻然地把話吞進了肚子裡:“嗨,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父親不是想著叫我去俄羅斯那邊嗎?我不太想去。”


  “這是父親的決定,和我沒什麼關系,你要說也該去找父親,”季臨川神色依舊冷淡,“俄羅斯那邊正開拓新市場,你過去挺不錯,正好大顯身手。”


  季扶風險些跳了起來:“我不想離開我親愛的祖國……”


  “是不想離開你在這邊遍地撩開花的男人們吧?”蘇蘿說,“俄羅斯那邊多好啊,戰鬥民族,說不定撩到你菊花燦爛開——”


  季臨川呆愣愣地看著她:“……啊?”


  糟了,和任真真她們幾個聊天習慣了,口無遮攔,在這些人面前也收不住了。


  蘇蘿把未說完的話吞進腹中,不敢看季臨川的臉色,聲音如蚊蟲細細:“男人嘛,就該多出去鍛煉鍛煉。”


  季扶風悻悻然離開。


  嗚,早知道來這裡就是個錯誤。


  他就不該自取其辱。


  季扶風臨走前還拋下了個重磅消息:“我媽媽的副卡被收走了,父親發了好大的火,不許她再參加什麼亂七八糟的綜藝節目。”


  蘇蘿了然。


  上次參加《奢侈的下午茶》時,周昭影和孟書月的一番互相懟,觀眾們可是看盡了笑話。


  季臨川說:“要是再胡說八道,你的卡離停也不遠了。”


  季扶風:“……算你狠。”


  蘇蘿在巴黎的這幾天也沒闲著,下午的時候會出去逛街敗金。有一次竟然偶遇國內的小粉絲,蘇蘿微笑著與她合影告別。


  小粉絲轉頭發了微博,又是一陣吹上天的美貌;合影中,蘇蘿淡妝淨服,眼神澄澈,笑容輕淺。


  評論中除卻真愛粉的尖叫,不少路人也被這張合照給驚住了。


  [艹這顏值也太能打了吧]


  [乍一看還以為是精修,蘇蘿這是自帶美顏吧]


  [逆天神顏]


  ……


  有娛樂新聞聯系上任真真,詢問蘇蘿的行程,任真真當然不會說蘇蘿是千裡迢迢奔赴照顧未婚夫去了,而是含糊地以“外出度假散心”為由糊弄了過去。


  蘇蘿錯過了《銀樓香玉》的試鏡,卻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人生中難得事事圓滿,錯過這一茬,說不定後頭有更好的在等待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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