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在太傅的婚床上。
「公主愛上了那個清冷至極的太傅,竟然在太傅大婚前一晚衣衫不整地睡在人家婚床上,今早讓辦事的嬤嬤發現了,真是不知羞恥啊!」
「竟有這檔子事?那妖女不是要被送去易國和親嗎?」
「對啊,易國知道後立馬就退婚了,皇上氣得要在大殿上當場殺了那妖女,結果太傅竟然親自跑來求情,還說要求娶她!」
「求娶?她搞砸人家婚禮還求娶,那妖女不愧是妖妃生的,還真有本事。」
「可不是,人家明日可就要成婚了……」
1
是的,太傅大婚第二日照常進行。
不過新娘變了。
從宋丞相容貌傾城知書達理的天之驕女,換成了臭名昭著的妖妃之女珠洛公主。
世人皆替太傅感嘆惋惜,我也是。
我這造的什麼孽啊?
這棒打鴛鴦,鳩佔鵲巢的罵名真真是讓我背上了。
待我查出是誰下藥把我放在人家婚床上陷害我,我一定把他碎屍萬段!
「公主,臣來遲了。」
他擺手讓所有婢女默默出去,小心摸著我昨天被父皇掐得紫青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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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手指一觸碰到我的脖頸時,我還是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可他好像摸了好久,我想不通,就幾處瘀青而已,也不必裝得這麼深情。
「太傅,咱要不繼續走流程?本宮快餓死了。」
被我打斷,他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然後輕輕挑下我的喜帕,白皙的臉頰明顯還有微醺後的醉意。
眼睛湿漉漉的,在燭光下更顯得明亮幹淨,眼尾還微微泛紅。
朗目舒眉,仿佛清風徐來,我都要看醉了。
這個男人,不愧是涼國第一美男。
長得好就算了,年僅二十九已成涼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太Ṭü³傅,多次救國於敗家的涼國皇帝手中。
真正做到百官擁護,眾民愛戴。
哎,一棵好白菜讓我給拱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作孽。
2
「公主是覺得下官好看,才看到這麼入神嗎?」
他不知何時蹲下,挑眉含著笑意仰頭看我,四目相對。
那雙好看的丹鳳眼看得我直心虛。
我為了掩飾不得不先發制人。
「咳咳,太傅,毀了你和丞相千金的大婚本宮甚是抱歉。如今竟還讓你娶我……本宮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待風頭過去本宮查出那歹人是誰,本宮就與你和離。」
我說得情真意切,卻看他始終微笑著,仿佛在質疑我。
那可不行,我慌亂握住他的手起誓:「本宮若有反悔之意,就不得好……」
他忙抬手堵住我的嘴,還有似有似無的墨香。
「公主不要這樣說,公主沒有錯,是臣自己向皇上求娶公主的。公主下嫁於臣,是臣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好家伙,這福氣給你……你還真要啊。
我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不禁感慨太傅的演技真不錯,果真八面玲瓏,讓我一時都晃了神。
「不說了太傅,來吧,這份和離書上籤個字。」
我拉他到喜桌,把早已擬好的和離書展開放在他面前。
輕輕打個響指,我的貼身侍女靜禾就進來擺好了筆墨。
「太傅,本宮的誠意,你可看見了吧?」
我驕傲地揚起了嘴角,男人,你的安全感來了。
我雙手把毛筆遞到他面前,原以為他會急不可耐地籤下。
卻見他猶豫連我的筆都沒接過。
「公主,吉時到了,咱們走流程吧,下官醉了不清醒,這和離書待以後再說。」
我原是不想再留這件事的,但見他越發迷離的眼神,隻好作罷。
反正這段婚姻對他百害卻無一利,他是聰明人,我又何必多操那一份心。
這夜我與他同床共枕,他在我旁邊睡得很香。
我卻一夜未眠。
因為餓……
3
大婚第二天,太傅便要出發去易國了。
沒錯,收拾我那和親的爛攤子。
父皇當初放過我的也是因為作為朝中重臣的太傅答應親自前去易國遊說不要開戰。
畢竟太傅能言善辯,巧舌如簧,是街邊的狗都絕對聽過的話。
「保命要緊,說服不了大不了本宮再嫁過去就是了。」
我給他整理著衣領,手上正忙著,腦子沒轉的話就脫口而出了。
本意是讓他別因為我的事在異國他鄉丟了性命,可聽起來到底像是在諷刺他的能力,我這腦子不把門的嘴啊!
他一下陰沉著臉,躲開我的手,卻猛地上前把我逼近到一個角落,平日裡溫良的氣質一下子消失不見。
如果平時用朗目星眉形容他,那現在就是怒目橫眉,但依舊很帥……抱歉跑神了。
「我不是質疑太傅的能力……我涼國可以獻出一個公主,卻不可失去一個百年一遇的治國棟梁年太傅。」
我訕訕地笑著吹他的馬屁,卻見太傅臉更黑了。
他再度逼近,我卻無處可退,靜禾早就看眼色出去了。
婚房裡,隻剩我和他二人。
「公主……嫁給我就這麼無所謂嗎?」
「?」
大兄弟,你好像沒有認清局勢啊!
雖滿臉疑惑,但這次我還是嚴謹了許多,思慮後才開口:
「好,太傅,我信你。」
4
信……個屁。
三個月後靜禾慌慌張張手裡甩著一張薄紙哭喊著跑過來:「公主!驸馬爺死在易國了!」
哎,我長嘆一聲,淡定地放下手中的菊花茶。看著我那小靜禾急得涕淚交加,到底是個十五歲的小丫頭啊,那男人的話能信嗎?
我直接提起早在三個月前年知辰離開的當晚就收拾好的包袱:「走,靜禾,本公主帶你去過逍遙日子!我早就把太傅的家底掏空了哈哈。」
沒錯,作為一個宮中最不受寵且常年各種背黑鍋的公主,在見識到冷宮各路娘娘的宮鬥生存法則的絕妙演繹以及她們的多對一手把手教學後,三個月掏空朝中重臣的家底並且成為絕美寡婦這種高級操作實屬讓我輕松拿捏。
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當晚遣散府中所有下人後,我剛牽著重金買的汗血寶馬準備帶靜禾火速離開,卻見太傅府已被重兵包圍。
而且,是易國的!
5
涼國被易國滅了。
就在一夜間,哦不,就隻是幾個時辰,從下午收到信到晚上。
其實也可以理解,畢竟我那父皇一遇到兩國問題就慫,動不動就割地求和。
這給一點,那給一點,久而久之,也就剩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的幾個城池了。
能在眾多小國中最後被滅,也是涼國的不幸。
我這三個月住在宮外,得到的消息到底是比宮中真實。
其實民間百姓皆豔羨易國有仁君良政,聽聞易國收復一個國家第一年還免稅。
那更是盼著易國來滅,畢竟誰都不是傻子。
也就隻有宮中的那些人還自欺欺人地陪著我那張口閉口「朕的江山」的父皇玩過家家。
可笑至極,如今我卻因為皇室身份同他們一起被押著跪在了大殿上。
而坐在龍椅上的是個戴著面具的男子。
旁邊的太監稱他太子殿下。
6
見龍椅被佔,我那父皇被按在地上破口大罵。
這時候了還說是因為我不嫁過去才惹怒易國滅國的,怨我毀了他的江山的。
聒噪,我偷瞄了一眼龍椅上的那位,他倒是跟看戲的一樣樂哉。
「小兄弟,勞煩你可以捂住我的耳朵嗎?旁邊的老男人太吵了。」
我示意了一下被麻繩綁著的雙腕,朝旁邊的小侍衛裝柔弱地問道。
看著那小侍衛清秀幹淨的臉蛋漸漸染上一次紅暈,還手足無措地側過身不理我。
我甚是滿意,死前還能這樣風流一回,妙哉。
「砰!」清脆的一聲。
龍椅上那位砸下來一個茶杯,他力道控制得很好。
剛好就在我前方一點卻不會讓碎片傷到我。
「拿我易國當兒戲?」
他聲音故意壓得很低,富有磁性卻不難聽。
「把涼國皇室都押去大牢吧。」
他看膩了,起身要走。
這話一出,我那父皇立馬閉嘴冷靜下來,快速轉著眼珠子,那算盤打得都要崩所有人臉上了。
許是平時身邊狗腿子多,他此時十分知道怎麼做好一個狗腿子。
隻見他忙掙脫開旁邊的人,諂媚地擠著臉上的橫肉跪著往前走。
「太子殿下!當初就是這個珠洛公主出嫁前自毀清白不願和親羞辱易國的。朕……我,我對易國那是十分敬仰的。您大人有大量,別因為她一個人的錯牽連我啊。我不求給我封王封地了,給我一個小小的安身之所就行。」
好家伙,這人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這輩子能把皇帝做成狗啊。
我看著他那副模樣身上隻覺惡心,渾身起雞皮疙瘩,幸虧他不是我親爹啊!
我冷眼迎上他貪婪的視線,那老賊半張著渾濁幽暗的眼睛。
滿口黃牙衝我咧嘴笑,就像當年把母妃從我身邊生生拽開一樣的得意。
可是母妃被當作妖妃被活活燒死在祭壇上已經九年了。
我怎麼可能還是當年那個小姑娘呢?
我輕輕挑眉,既然你總是罵我為妖女,那我總得顯靈一次。
7
「太子殿下……」
我裝著被那老頭嚇到的樣子,偷偷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眶沒一會就噙著淚水,低頭委屈柔弱地啜泣,可眼淚還沒美麗地掉在臉頰上。
那位太子殿下已經踢開老賊蹲在我面前,滿眼的憐惜。
「美人你說……」
謝謝,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了。
這態度大轉彎,他仿佛真的像是被畫本子裡被妖女迷惑的人。
有沒有搞錯,且不說我不是妖女沒有魅主的能力,
我這……還沒開始演呢,這太子,有詐。
可到底畫面太奇怪,很難不讓人不相信啊。
我餘光瞥過去,那老賊已經信了,趴在那氣急敗壞顫抖著嘴唇又開始罵起來。
「你果然是妖女!你和那賤人果然都是妖,是你們毀了朕的江山!賤人!賤人!」
「來人,除了她,把他們都給我拖下去押入大牢!」
面前的太子被那沙啞還劈叉的聲音吵得煩躁,喝令一聲。
大殿安靜了,又隻剩下我和他。
此刻他在我面前雖戴著面具,威嚴卻不減。
我瑟瑟發抖,待會要是演砸了,我也得完。
啊,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賊,想拉我下水,下輩子吧。
我深吸一口氣,又開始流起眼淚。
正要含淚開演,太子又在我面前盤腿坐下來。
……哭聲戛然而止。
可不可以尊重一下演員,每一次調整狀態入戲都很累的!
我內心怒吼,對面那人卻悠然自得。
「美人慢慢說,我腿蹲麻了。」
……
這太子還挺親民哈,居然沒有一個侍衛來給送個凳子嗎?
不過這都不重要,眼下是活命要緊。
於是第三次深呼吸,開演。
「太子殿下明察啊!小女子我根本不是什麼公主,不是皇室血脈!」
他開始撐著腦袋,準備聽故事。
8
「我同我的母妃是被那老賊打獵時強搶過來的,公主的名號也是當初為了和親才賜給我的。原本嫁去易國,我是期待的,可是誰曾想,那太傅不知何時覬覦我的美色,給我下藥,既毀了他的婚約,又廢了我的名聲逼我不得不嫁他。這才是事情的真相,不是我故意不嫁的。」
我娓娓道來,他聽得一愣一愣的,就是不知為何在說到太傅時嗤笑了出來。
「想不到太傅如此陰險狡詐,敢問是前來我易國遊說的那位大使嗎?」
「嗯!是他,他還放出謠言讓百姓以為是我的錯。」
我忙點頭回答,即使雙手被綁著,熱淚都奪眶而出。
對不起了太傅,若是泉下有知,我以後一定給你多燒錢!
見他開始拿手帕替我擦拭眼淚,我越發哭得兇猛,那是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那太傅做得果然過分,竟還讓美人成了寡婦。」
聽到寡婦二字,我哭得更是上氣不接下氣。
快放我回去吧,我多可憐啊。
強權之下身不由己的弱女子,我越扮越起勁。
眼見著面具下那人心情越來越不錯,我仿佛已經看到我和靜禾開心數錢的日子了。
「本太子好心疼美人啊,不如——」
他拉長著尾音卻不再說下去,開始低頭給我解繩子,憐惜地幫我揉著被勒紅的手腕。
「不如——」
我很是期待,放了我?
「封你做太子妃吧!」
他聲音雀躍歡喜,我的大腦也像是被炮轟了一樣,下意識地抽出來手。
「你不願意?要做涼國的公主?」
他看我抽掉手很是不滿,落空的手握成拳,聲音驟然沒了溫度。
這人,怕不是個瘋子,我哭笑不得,隻知道不能再惹著他了。
「願意,我隻是太激動了,榮幸之至。」
他聽到我的答案又開心地把手張開了,示意我把手放回去。
那是雙白皙幹淨的大手,掌紋清晰,掌心紅潤。
手指根根纖長卻充滿力量,甚是好看。
可那雙大手握住我手腕的時候。
我隻覺得束縛,和前面的麻繩一樣。
甚至更緊……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