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鐵站出來低血糖犯了,我渾身直冒冷汗。
摸到兜裡揣著的奶茶店糖包,哆嗦著手往嘴裡倒。
還沒倒嘴裡就被一個一米八帥哥壓地上了。
我神情恍惚:「給我啊,給我!」
帥哥一腳把我踹翻:「你忍忍,年紀輕輕別做傻事啊!」
哪來的神經病!
我終究沒搶過他,兩眼一翻暈在他懷裡。
01
醒來後,我正在醫院急診室內。
手上打著點滴,強烈的燈光打在我臉上,刺眼得很。
年輕的帥哥坐在我床前,冷冷地注視著我:
「你年紀輕輕就幹這事,不覺得愧疚嗎?」
有什麼愧疚的?
我滿臉認真:
「警察叔叔,我也沒辦法,我不吃我就站不住腳。」
他長嘆一口氣,表情嚴肅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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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了?」
這事我之前也不知道,是前幾天公司體檢檢查出來的。
想了想,我回答:
「挺久了吧,反正一犯就渾身冒冷汗,站都站不住。」
他把帽子摘下來,放在我床頭:
「嗯,我們會繼續了解後續情況的。」
「謝謝啊。」
真是為人民服務,低血糖都這麼放心上。
我習慣性禮貌,瞥見病房門口好幾個人盯著我,又覺得不對味:
「警察同志,這我得ƭú²多久才能出去啊?」
他不自然地輕咳:
「我也是第一次碰見你這種在街上的,得十天半個月吧。」
這麼久?
被他踹翻的腰隱隱作痛。
我嘗試挪動雙腳往床下爬,還是渾身無力,啪唧一聲摔在地上。
帥哥走到門口,打開門準備出去。
「等一下!」
他立刻轉身,眸子緊緊盯著我:
「你還有要交代的?」
「有吧。」
帥哥頓了頓,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本子,期待地看著我。
我的臉爆紅,有點不自然地看向他:
「警察同志,我想上廁所。」
……
02
醫院走廊裡出現詭異的一幕。
三個戴帽子的大漢圍著一個姑娘。
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路人的眼神掃向我,眼裡流轉的目光我從未見過。
有個小女孩好奇地多看了我一眼,她媽立刻把她拉住。
母女倆下意識離我三尺遠。
我有點不舒服。
轉頭給了帥哥一個質疑的目光。
沒必要吧,這也不是什麼傳染病。
我也有點尷尬,為了緩和氣氛,衝著他幹笑一聲:
「群眾意識還有待提高哈!」
他喉間一哽,沒出聲。
還有人指指點點:
「這姑娘,年紀輕輕就進去了,估計犯了大事。」
大事?
我狐疑地望著帥哥。
帥哥的臉上微微詫異,扶著我的胳膊,也望著我。
我們遙遙相對,氣氛格外靜謐。
迫於我的眼神,他隻好開口:
「你好好交代,我給你爭取讓你快點出去。」
頓時有圍觀群眾對著他點頭。
我也衝著他點頭。
帥哥真貼心,是得快點出去,老板才批了我三天假。
可到了廁所門口,帥哥依然沒有撒手的意思。
我有點扭捏:
「那個,我能自己去。」
他手心的溫度也驟然升高,幾乎是一瞬間,從臉頰一路紅到脖頸:
「按規定,我得陪著你。」
這有點侮辱人了吧!
我忍無可忍,抓著他的領口把他摁在牆上:
「上個廁所都要看,你今天你必須給我個解釋!有完沒完!」
「你幹出這種事還想要解釋?」
他也怒了,胸口劇烈起伏,連耳尖都紅透了。
什麼叫我幹出這種事!
投訴!我要投訴!
我卷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值班的醫生路過我們兩個,發出尖銳爆鳴:
「二床黎霧低血糖還敢亂跑!血小板就剩 1 了什麼概念!」
啊?
我也兩眼一黑,呼吸急促:
「醫生,那我不是行走的屍體嗎!」
帥哥也驚了:
「您說她是低血糖?」
那不然呢!
臉長得挺帥的怎麼腦子不好使呢!
氣得我低血糖又犯了。
我臉色蒼白,全身劇烈顫抖,第二次暈在帥哥懷裡。
03
醒來後,我還在醫院急診室內。
手上打著點滴,強烈的燈光打在我臉上,刺眼得很。
年輕的帥哥坐在我床前,滿臉歉意地注視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把床頭的燈轉過去對著他的臉。
這下輪到我發作:
「你年紀輕輕就幹這事,不覺得愧疚嗎?」
帥哥用手捂著臉,骨節分明的手隱約露出青筋:
「還好吧,畢業就開始幹這行了,當時也沒想那麼多。」
我長嘆一口氣,目光遊移到他的臉上,表情嚴肅了許多:
「多久了?」
他略一遲疑,低下頭搓了搓手:
「沒多久,待遇挺好的,能養得起家。」
我拍拍他的肩膀:
「能不幹,還是別幹了,這行也算青春飯,總得找點出路。」
帥哥臉上微微詫異,望向我的眼神有些迷茫。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病房的玻璃門外人影憧憧,聚集了一批又一批的吃瓜群眾。
我更來勁了,從包裡掏出二百塊錢,甩在桌上:「回去多吃點好的,補補。」
病房外大媽的眼神更加復雜,有人對著帥哥指指點點。
帥哥愣了一下,眉頭微皺:
「什麼?」
「沒什麼。」我裝傻,「那個,我是說收款碼給我一下,我把你墊付的醫藥費轉給你。」
他放松下來,一時間有些拘謹:
「不用了,是我沒了解清楚情況。」
頓了頓,我把放在床頭的帽子戴回他頭上,手指不經意地劃過他的領口。
帥哥身體頓時繃緊,一瞬間微微後傾。
熾熱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他身上,發絲染上金燦燦的光,我手上頓時一燙。
過了足足二十秒。
他猛地坐起來,臉唰地一下又紅了。
「你……」
我怎麼了?
他把我壓地上的時候也沒跟我客氣啊。
我表情迷茫,眼神放空,故意不看他的眼神。
他自知理虧,咬牙切齒沒說話。
病房裡一時間又安靜下來。
我衝著床頭的水杯努努嘴。
「我去給你接水。」
帥哥幾乎沒猶豫,騰地一下蹿到門口,打開門準備出去。
我活動活動身子,準備往床下挪。
「等一下!」
他慢慢轉身,眸子直直定在前方一點Ṭůₗ:
「你還有要吩咐的?」
「有吧。」
帥哥頓了頓,從口袋裡又掏出來一個本子,遲疑地看著我。
我老臉一紅,理直氣壯地看著他:
「剛才暈得太猛,腰閃了。」
04
醫院走廊裡再次出現詭異的一幕。
一米八的制服帥哥扛著個姑娘。
我趴在他勻稱結實的肩膀上,心滿意足。
傅雲聲背著我,脊背挺直。
一滴汗水順著流暢的下顎落到凸起的喉結處,側臉輪廓幹淨利落,看不太清神情。
路人的眼神掃向我,眼裡流轉的不解清晰可見。
一個大媽走上前,苦口婆心地勸:
「警察同志,這姑娘看著年紀輕輕,這不是浪費公共資源嗎?」
三四個病人家屬圍上來:
「對對對,聽說還是個犯事的,哪能這麼勞煩警察同志。」
這話給了眾人鼓勵。
一對母女倆拉著自己的孩子,急匆匆把孩子往他懷裡塞:
「我們家孩子也小,你發發善心,幫忙背回家一趟。」
傅雲聲一聲不吭,隻是抱著我的手又往上抬了抬。
那幾個人越說越離譜,竟然伸手扒住他的衣服,堵著不讓人走。
瞥見他被人為難,我有點不舒服。
雖然我看傅雲聲不爽。
這些人上綱上線確實堵了我回家的ƭŭ̀⁾路。
我想了想,慢悠悠從他背上下來,從包裡掏出來 CT 片子:
「喏,這骨頭,他踹的。」
又指指醫院大廳裡的鍾表。
「這會兒也下班了,原則上他是屬於我個人的。」
醫生的診斷書清楚明白,我入院以來的記錄一覽無遺,他們頓時不吱聲了。
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一會兒,一個大媽又鼓起勇氣:
「那你也不能讓人家這麼背著,人家和你非親非故的,多累啊。」
後面的人找到了突破口,瞬間又有幾個人不服。
很快又圍聚了更多人。
我被氣笑了:
「這小孩也和他非親非故,怎麼就能背了?」
那對母女倆頓時語塞,訕訕地幹笑:
「這哪是一回事呢。」
怎麼就不是一回事了?
我把片子舉在她面前,故作為難:
「那也不能找人抬著我吧,還是說抱著更合適?」
「抱著也可以。」
傅雲聲咬著嘴唇。冷不丁插了一句,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啊?
我從他側後方看過去,他忙不迭把眸光移向別處,臉紅得和關雲長一樣。
可能是真累到了。
05
我轉過頭掃視大廳,角落裡停著一輛輪椅。
「你等等。」
傅雲聲乖乖把我放下來,我扭著腰,一瘸一拐地把輪椅推了過來:
「用這個。」
「嗯。」他呆了一下,又小聲補充,「我不累的。」
我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坐到輪椅上。
他身軀僵了僵,從醫院問詢處借了條毛毯蓋在我腿上。
人ẗŭ̀₈群自討沒趣,漸漸散開,走廊裡又剩下我和傅雲聲兩人。
幸好我住的地方離醫院不遠,傅雲聲推著我,我餘光看見他的手穩穩扶在把手上。
此時他手上戴著黑色的緊Ṭù⁰膚手套,平時看著還沒有那麼深刻的視覺刺激,修長掌背被撐起,就顯得格外好看。
我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走到居民樓門口,傅雲聲伏下身子貼在我耳邊:
「輪椅上不去了,我背你?」
最後那個音節,清冽的男聲微微上揚,模糊了原本的低沉音色。
我莫名一陣發虛,挪動著雙腳往地上蹭:
「不了吧,我自己試試。」
這次傅雲聲出乎預料地沒有回答。
漫長的沉默後,我抬頭一看。
他的笑沉了一瞬。
一把攥住我的手腕,輕輕一拉,我整個人就被攬到了他懷裡。
動作和當初踹我一樣幹淨利落。
我心跳慢了一瞬,汗流浃背:
「放我下來!」
「不放會怎麼樣?」
這語氣實在不像那個冷淡帥哥。
我大受震撼,抬頭望向他。
路燈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濃密的睫毛垂下重重的陰影。
他垂下眼眸,眼皮一動不動,冷冷地看著我。
我們遙遙相望,氣氛格外靜謐。
迫於他的眼神,我隻好開口:
「你抱穩點,我爭取不亂動。」
……
06
樓道裡傅雲聲背著我等電梯。
電梯快要下到一樓的時候,他把兜裡揣著的奶茶店糖包遞給我,在我面前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我抬起頭看他,目光恰好碰撞在一起,他臉上的神色有些復雜。
我迅速回想。
應該是不認識這號人。
隻能裝作沒聽見,衝著他幹笑一聲。
見我沒反應,他欲言又止,總覺得還有什麼話要說。
我別過頭,在心裡默數樓層。
電梯間的氣氛突然有些沉悶,空蕩的密閉空間裡隻有軌道緩緩運行的聲音。
叮咚一聲,電梯到達了我所在的樓層。
Ŧūₕ我向前兩步在家門前站定,回過頭臉上綻出笑意:
「謝謝警察叔叔,我到家了。」
傅雲聲轉過身擺擺手,背影幹淨修長,從安全通道裡快速走進樓梯。
橘黃色的燈光在他身上籠了層深淺不一的陰影,融在朦朧的燈光裡,有一種不切實際的驚豔。
電梯口吹來的風帶著一股淡淡橘子味洗衣液的味道,我轉過身掏出鑰匙開門。
臥室內雨聲不急不慢地響著,玻璃窗也漸漸蒙上一層霧氣。
07
傅雲聲走後,我打開手提電腦,準備在家完成今天的工作安排。
腰上的傷隱隱作痛,我給自己點了一杯卡布奇諾,準備看看老板又放了什麼狗屁。
打開工作群的時候,主管王磊正在群裡瘋狂全員,語氣不無嘲諷:
【周薇今天發燒了,還是一樣正常上班,多少次了都是如此。
【有的員工低血糖就請假,找找自己的原因,這些年有沒有認真工作,工資漲沒漲?】
過了半個小時底下仍然沒人回復。
再往下翻,周薇發了個賣萌表情包:
【大家都是同事,平時也沒聽說黎霧低血糖,她請假應該有自己的安排吧。
【沒關系,我會把黎霧那份工作做完,磊哥不要擔心啦。】
再底下是一張小貓加油圖。
配文:【幹巴嗲。】
群裡頓時活躍起來:
【不愧是薇薇,工作上也這麼能幹。】
【薇薇這麼認真,遲早都能頂替黎霧的位置吧。】
幾個眼熟的男同事紛紛應和,群裡的氣氛一時間其樂融融。
老板滿意地發了個紅包:
【黎霧也得多和薇薇學習,端正工作態度。】
08
我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切屏釘釘找出和頂頭上司請假的流程截圖。
工作上的事我一直都很平靜。
先前我是總公司直屬員工,一個月前空降到分公司,對分公司這些彎彎繞繞並不是很了解。
風言風語也聽過一些。
傳言周薇是某個大老板的親戚,來公司的半年裡已經發了十幾次燒了。
要不是傅雲聲今天踹了我一腳,我低血糖可沒她這麼頻繁。
可王磊嘲諷我的工資餘額,確實觸了我的逆鱗。
打開銀行卡餘額,我翻出一個讓人冷靜的數字。
沒漲,確實沒漲。
在總公司工作多年,我的職級已經碰到了運營這條線的天花板。
漲不動,實在是漲不動。
我輕嘆一口氣,繼續圍觀群裡的聊天。
王磊還在群裡和顏悅色的工夫,我貼了幾張圖上去:
【不好意思,您是在和我說話嗎?
【當初季度總結會上您對李總許諾公司會有大發展,李總私下和我說一直是很信任您的。】
頓了頓,我繼續打字:
【您作為公司管理層,對公司關於員工休假的規章制度有質疑,可以向李總反應。】
很快他回復: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我感到更可笑:
【您是領導有意見都不知道怎麼反應,反倒在群裡點名批評員工,員工就會知道嗎?】
王磊一時間沉默了。
群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周薇趕緊出來打圓場:
【黎霧姐不要生氣,大度點嘛,我們這些同事也是互相開玩笑的。】
反倒將矛頭引在我身上。
我沒再回復,關掉手提電腦,悠闲度過了假期。
09
傅雲聲沒有主動聯系我。
隻是第二天出門倒垃圾的時候,我注意到門口架子上放了一罐紅棗。
第三天的時候,紅棗還放在那裡,旁邊又放上了一盒橘子軟糖。
我拆開包裝紙,淡淡的橘子香味隨著風撲面而來,在悶熱的空氣裡蕩開了一條長長的路。
還挺甜的。
我把軟糖放在隨身攜帶的手提包裡,靠在最裡面的夾層。
假期休養結束,我很快又投入到工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