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當這個猜想真的被印證時,我還是不知所措。


他們談過戀愛。


所以,藺獻應該是喜歡她的吧。


所以,這段時間的縱容,真的隻是長輩對小輩的縱容而已……嗎?


不知什麼時候,周沅已經離開。


我轉頭看向藺獻。


他正朝我走來。


我完全藏不住自己的心情。


失落沉重得不行。


眼前被水霧隔擋,漸漸變得模糊,嘴角也沒辦法掛起掩飾的笑。


我僵著臉,問:


「藺獻,你們在一起過,是嗎?」


藺獻動作怔住,停在離我不近不遠處,我卻覺得相隔好遠。


好像心裡所有的猜想都被推翻,連帶著對他行為的思考也都全換了方向。


我怔怔地看著他,見他沉默地點了點頭。


之前問不出口的話如今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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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她嗎?」


沉默半晌。


我深吸口氣,近乎喃喃地繼續問:


「……那我呢?」


「你喜歡我嗎?」


8


直到最後,我都沒有得到這兩個問題的答案。


渾渾噩噩地回到家,關上房間門。


一直忍著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洇湿枕頭一片。


晚上藺獻回來得很遲。


我第一次在自己的房間,一個人睡覺。


第二天醒來時,藺獻已經去公司了。


手機上躺著孤零零的短信。


【今天出成績,我中午回來陪你。】


眼睛腫得厲害。


但好在我已經收拾好情緒。


手指在屏幕上輕點。


淡淡回復:【不用麻煩了,我會看著報的。】


聊天界面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停留了很久。


我長舒一口氣。


放下手機,沒有再等。


中午,成績出來,與我原本猜想的差不多。


從高一開始,我的目標一直都是港理工,到高三的時候多了一個,想去京市看看。


但這個想法,在之前一直被我排在「留在港城」的後面。


留在港城,可以一直待在藺獻身邊。


可現在,這個想法不再穩定地佔據腦海。


幾分鍾後,鼠標幾乎沒有遲疑地按下確認。


藺獻問過幾次我報的哪裡,都被我敷衍過去。


直到開學前一周,我拉著行李在機場等飛往京市的航班。


猶豫了一會兒,打開跟他的聊天界面。


【我準備開學了,就先過去了。】


【你要去哪裡?】


【京市。】


回完,我關上手機,沒管手機不停的震動。


9


幸運的是,幾個舍友都挺好相處。


剛來的一周,因為不適應,加上心情仍未收拾好。


我知道自己表情很臭。


已經做好了可能舍友不太喜歡我的準備。


沒想到他們三個根本沒當回事。


中午和其中一個舍友顧舟去餐廳吃飯時,我趁機問了一句。


他笑了笑,不以為意。


「你從那麼遠來,不適應正常啊,慢慢來就好了。」


我抿了抿唇,心裡有些感動。


很快,我和他們也熟悉起來,幾個大男生玩幾局遊戲就可以勾肩搭背了。


其中我和顧舟比較玩得來,慢慢地也知道了一些關於對方的秘密。


比如,他喜歡他那竹馬,秦頌。


這事他不說我也知道,畢竟每次一見到秦頌,他立馬就跟戰鬥的公雞一樣,瞬間挺胸收腹,端正得不行,眼睛還隻會跟著人家跑。


我說的時候顧舟非不信,硬是耍賴也要我告訴他一個我的秘密。


猶豫了一會兒,我坦白了喜歡藺獻的事。


最後假裝灑脫:


「人家不喜歡我唄,有什麼的。」


可那晚夜深人靜時,我久違地想起了藺獻。


自從來了這兒,我刻意讓自己不去聯系他,不去打聽他的消息,敷衍地回復他的信息。


今天跟顧舟說到他時,我才恍然發覺。


我好像,是真的好久沒有見他了。


聊天界面也幾乎全是對方發來的白色聊天框。


我這樣,應該是放下他了吧?


10


寒假回港城,我沒想到一進門就在客廳見到了藺獻。


但幸好,在回來前我已經預想過了。


幾個月沒見。


他樣子沒怎麼變,感覺卻生疏了些。


我客氣地笑笑,忽視身後那道灼熱的視線,拿著行李回房。


我以為雙方都心知肚明,該保持一定距離的。


卻不知道藺獻怎麼想的。


老是找我,說哪開了新的餐廳一起去吃,哪又開了個溫泉度假村一起去玩。


我被弄得煩不勝煩。


終於在他又問放假有沒有想去哪旅遊時,將拒絕的姿態擺了個完全。


「țṻ³你工作那麼忙就不佔用你時間了,到時我自己看看去哪玩就行,謝謝啊。」


藺獻表情一滯,隨後垂下眼皮,良久低低回了個「好」。


我的思緒很亂,隻能靠逃避來獲得一時安寧。


但我清楚,腦海裡的那團麻繩,其實並沒有被解開。


它一邊跟我說:承認吧,你還沒放下他。


很快,理智開始反駁:


他不喜歡我啊。


他有喜歡的人啊。


可是,他不喜歡我,跟我喜歡他有什麼關系呢……


別說藺獻怎麼想,我現在連自己都無法想明白。


感性與理性相斥,我選擇了逃避。


連續在國外玩到除夕前兩天。


飯桌上熱氣蒸騰。


我和藺獻卻相對無言。


他突然問:


「畢業後會回來工作嗎?」


聞言,我抬起頭,想了想後點頭。


港城是我的家,我會回來。


他松了口氣。


「到時我把那些股份轉回給你。」


我皺眉。


才想起曾經他跟我說過家人離世後,最後算下來遺囑上分配了不少股份給他。


我搖了搖頭。


「這是他們給你的,不用轉回給我。」


「何況這些年來都是你在把持公司,要沒有你可能公司都不知道怎麼樣了。」


他淡淡道:


「這不一樣,對我來說你爺爺他們將我帶回家就已經足夠了。」


我驀地笑了下。


「藺獻,你口口聲聲說是我舅舅,但這樣看來,你根本沒把我們當你家人。」


他噤聲,沒再接下去。


以前年紀小或許我還不懂。


可現在我大概也清楚。


他當時才二十歲,比我現在也就大了一歲。


一息之間面臨親人離世。


隻剩一個十歲的侄子,還有驀然失了話事人一團亂的公司。


要怎麼才能擔起所有的責任?


面對了多少別人的質疑和挖苦。


又是解決多少困難才能穩坐在這個位置,將公司打理得越來越好。


相比起來,如今仍在為所謂愛情而苦惱的我,幼稚了不知多少。


11


沒理藺獻的挽留,一過完年我就馬不停蹄地回了京市。


我還沒能完全想清楚。


可我唯獨知道的是,無論如何,藺獻會一直是我的親人。


既然如此,我該做的便隻有放下他。


這樣,什麼都解決了。


隻有這樣,我才能正常地面對他。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四年過去了。


面臨分開,我最不舍得的就是顧舟。


港城和京市離得這麼遠,以後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了。


顧舟也很苦惱。


苦惱要不要跟秦頌表白。


雖然說在ŧû₃我看來,秦頌百分百喜歡他。


可自己這反面案例在前,我不敢亂跟他提建議。


於是,就在一陣慌亂中分別。


我沒回公司,而是用藺獻給的資金自己開了個小公司創業。


在外租了房子,時不時回家和他吃頓飯。


看起來還挺相敬如賓的。


我想,這應該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得到顧舟準備來港城的消息,我開心地去給他準備好基礎的生活用品。


卻意外在一個餐廳外撞見藺獻跟他幾個朋友。


他的幾個朋友我認識。


我小時候見他們比較多,自從上了大學就很少見了。


秦牧熱情地朝我招手,我躲無可躲,隻好過去跟他們打招呼。


莫名其妙地被留了下來一起吃飯。


他們討論著其中一人最近準備聯姻的消息。


我默默地聽著。


話題卻驀地轉到我身上。


秦牧語氣揶揄:


「小楦兒也二十二了,肯定談過戀愛了呀,怎麼就不能聽?」


我無奈失笑。


在他明顯的八卦眼神下,我點了點頭。


「嗯,談過。」


他終於放過我,我轉回視線,餘光卻不小心看到藺獻握著酒杯的手。


指腹用力到發白。


之前一直很少喝酒的人如今一杯不停地灌。


我別過視線,不願再自作多情。


12


藺獻完全喝醉了,我作為他的侄子隻好乖巧地帶他回家。


將他放在沙發上。


我倒水回來。


目光落在他臉上,伸手拂過他蹙起的眉頭。


對面的人倏然睜開眼。


我淡淡地收回手。


時間是個很強大的東西。


盡管我還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如何,卻再也不會影響我跟他的相處。


喜不喜歡又怎樣,不還是一樣地過。


一如現在,盡管被人當場抓包,盡管有一瞬慌亂。


我也不會再慌亂緊張地為自己解釋。


我給他遞過水。


「今晚怎麼喝這麼多?」


他沒回答,我也不管。


給他洗湿毛巾遞過去,看他模樣恢復了些清醒。


我站起身,拿東西準備回家。


下一秒,手腕被抓住。


夜色微涼,唯他手心不斷傳來熾熱的溫度。


寂靜的空間下,他的聲音被放大,好像連聲音中的悲傷也被放大。


「什麼時候談的戀愛?」


我按捺住心頭的起伏,笑了下。


「舅舅,不會現在還管我談戀愛吧?」


他頭垂著,我看不清表情。


隻能聽到他的聲音斷斷續續。


「沒有管,就是想問問,不想說也沒事。」


我閉上眼睛,克制自己忽略他聲音中的落寞。


在心裡默默告誡自己。


別多想了。


邊想著,將手抽出。


13


回到家躺在床上。


我滾來滾去。


用顧舟即將到港城的消息給自己洗腦。


卻無法控制藺獻還是時不時出現。


我無奈對天打拳,欲哭無淚。


一直不都控制得好好的,怎麼又這樣了?


見到顧舟的時候我簡直像看到救命稻草。


兩個連戀都沒有就失戀了的人抱團取暖。


我們住到了一起。


日子好像又恢復成了以前那樣。


除了在藺獻的多次說服加軟硬兼施下,把以前周末兩天回家和他吃飯變成了周五也去。


可這幾天,我總感覺背後好像總有道視線盯著。


顧舟也這樣感覺。


沒商量出個結果。


我忽然覺得自己挺戀愛腦的。


因為當我躺在床上,忽然想,這不會是藺獻吧……


……我無語了。


對我自己無語了。


頂著兩個黑眼圈對著顧舟說出這個猜想。


他忍不住手指一直點我額頭。


一臉迷惑。


最後得出結論:


「我們這段時間一起上下班吧,我怕你哪天會不會送死去了。」


我默默點頭,深深為自己所羞恥。


14


一次休息時,我和顧舟湊在一塊喝酒放松。


顧舟醉得很快。


我眼疾手快錄下了他出醜的模樣。


但笑著笑著,我忽然覺得他說的那些,我何嘗不是呢。


為什麼同樣的時間,我會喜歡上他,而他卻不喜歡我呢?


我想不通,唯有用「感情是無法控制的」來解答自己。


兩年時間一眨眼過去。


除了藺獻時不時有點奇怪外,我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甚至跟藺獻的關系也緩和了許多。


顧舟終於「放下」了,趁著秦頌爺爺生日要回京市一趟。


我好整以暇地看他收拾東西。


在他嘴撅得越來越厲害時強忍著笑回答:


「嗯嗯嗯,我信你的呀~」


在他離開後,我又變成了一個人。


一下子有點不習慣。


每天下班總要在外面兜一圈,不想回家面對冷冷空空的房子。


周五,和藺獻在外面撐臺腳時,我餘光一瞟,第一次發現世界這麼小。


我當時沒有騙他們,我真的談過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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