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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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王一派負隅頑抗的朝臣們沾沾自喜了半月,就差及早放鞭炮擺酒宴來慶賀。卻不料半月後的這一夜,京城錦衣衛出動大半,奉聖命捉拿朝廷欽犯,擎著火把包圍了京城九座高官府邸。


  這一夜史稱“九門之變”,乃是史筆所載,大穆朝昭盛帝在位三十二年期間最末一件政績。


  當夜,豫王及早得知消息,窮途末路之際欲意臨時策反京軍,不料送出的密信猶如石沉大海,整夜不見回音。翌日清晨,當他終於沉不住氣,披了鬥篷預備出府時,卻見皇侄打了馬兒“恰巧”經過。


  湛明珩高踞馬上俯瞰著他,淡笑道:“皇叔早啊,侄兒昨夜撿了封信。”說罷伸手一揚,赫然便是湛遠邺此前秘密送出的那一封,“您精通大穆律法,莫不如替侄兒瞧瞧,執筆此信者夠受何等嚴刑?”


  眾人這才知曉,原太孫假意按兵不動,是為暗中悄悄控制可能被湛遠邺策反的幾位京軍首領,以免叫方才從戰亂裡復蘇的穆京城平白再添傷痕。


  湛遠邺多年來靠的便是偷摸。從前敵暗我明,湛明珩才一度陷入被動。如今一朝敵明我暗,他的手段自然也輸不了這個狡詐的皇叔。


  此後針對九門,定罪,逮捕,抄家,判刑,湛明珩的一連串動作快得叫人傻眼,著實堪稱雷霆萬鈞。


  九門之內,這才有人恍惚驚覺,是他們這些日子以來麻痺大意了。卻腦袋已被按在了鬼頭大刀下,真真晚矣。這些人至死不知公儀歇何以忽然改口,也不懂何以豫王比太孫在這條路上先行近二十年,最終仍落了個慘敗的局面。


  但他們必然是懊悔的。


  當無數人皆在慨嘆世事無常或極力稱頌太孫時,明眼人也瞧見了,陛下果真是疼愛極了這個孫兒。須知昭盛帝已病入膏肓,久不問政,卻在如此關頭下了一道查抄九門的聖旨,足可見內裡深意。


  以太孫敏感身份,哪怕的確掌握了皇叔的確鑿罪證,也不適宜如此毫不留情地殘忍處辦。豫王殘黨中的有心人或可借此大作文章,顛倒是非黑白,將一樁秉公的處置說成徇私的濫殺。雖不至影響大局,卻也或將使得太孫遭後世史筆誤解。


  老皇帝深謀遠慮,竟連這等事也顧及到。


  整整一月有餘,劊子手磨刀霍霍,京城菜市口未曾冷過一天。斬首臺每日清晨皆被滾燙的血液澆灌,黃昏時分經清水衝刷幹淨,很快復又迎來翌日新鮮的一泓。


  百姓們砸泥巴,丟菜葉,叫罵連天。昨年冬被異族鐵騎踩踏時有多哀痛,如今便有多快意稱心。


  湛遠邺的心腹一個個都死絕了,卻還未輪著他。他身在牢獄中好吃好喝,日日皆可收到皇侄送來的名錄,上邊一行行都是嶄新未幹的墨跡,記了當日受刑處死的囚犯。


  湛明珩曉得他其實不關切他們的死活。可對他而言,這些名錄不是人命,而是他曾掌在手中,賴以生存的權勢。他一定是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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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遠邺膝下僅有一子,雖是皇家血脈,昭盛帝卻不預備留活口,以免後患無窮,故在湛明珩尚且猶豫不決時便替他做好了主。


  親眼瞧見嫡長子的名字出現在名錄上邊時,湛遠邺終於熬不住了。他偽裝了十數年的假面脫落,咆哮著叫往牢房裡送大魚大肉的獄卒滾。


  湛明珩聽聞此事不過淡淡一笑,絕無同情,卻不知何故,似乎也談不上痛快。


  那個堂弟小他五歲,曾與他一道練過書法,下過棋,玩過蹴鞠,撒過野。可他被拉上刑場的那日,他不曾去見他最後一面。


  成皇路上多少流血犧牲,多少荊棘坎坷。


  他想,帝王家大抵如此。高則寡矣,若非納蘭崢,坐上那個位子時,他或許已是什麼都不剩。


  ……


  再過小半月,牢中隻餘下最後三名要犯:湛遠邺、姚儲與公儀歇。前頭兩個被判了株連九族,如今府中俱已空了。湛遠邺須凌遲處死,姚儲則斬首示眾。而公儀歇因了那篇罪文得了聖心寬容,受恩免除家人刑罰,被賜一杯鸩酒,可保死得全屍。


  姚儲受刑當日,公儀歇也在獄中得了酒。這鸩酒自然是湛明珩安排的,與此前所謂的黃粱酒一樣,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女兒紅。


  但人在東宮的納蘭崢卻不知何故反復心悸,手心一陣一陣直冒冷汗。她曉得這些日子京城死了很多人,偶聞宮人私語,說的都是諸如皇宮裡頭戾氣甚重,時不時就覺莫名恐慌壓迫之類的等等。


  對此她不過一笑置之。行得端坐得正,有什麼可怕的。


  卻是眼下頭一遭感到了宮人們說的那種古怪感。


  岫玉見她不適,想請太醫來替她看看,卻見她搖搖頭:“岫玉,我想去刑部大牢。”


  太孫去了菜市口的刑場督刑,岫玉自然得聽她的。卻是方才取來幂籬要給她戴,便聞宮人回報,說顧侍郎闖了承乾宮,眼下被錦衣衛們攔在外邊,請示太孫妃是否要見。


  岫玉微微一愣,未及反應過來便見納蘭崢臉色一白,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一幹宮婢慌忙跟上,岫玉似乎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趕緊吩咐報信人:“莫攔顧侍郎,快快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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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孕


  顧池生素是文氣的, 這些年身在官場亦少有失態時候,其慣常行事與“闖”字著實沾不上邊。倘使真要掰了手指頭算,或許八年前眼見納蘭崢在公儀府落水是一次, 兩年前初初聽聞納蘭崢的“死訊”又是一次。


  可惜這兩次,納蘭崢都不曾看見。如今可說是第三次了。


  納蘭崢一瞧見他的眼神便似乎什麼都曉得了, 她紅著眼圈,有些艱難地衝他一笑:“顧侍郎是從刑部大牢來的嗎?”


  顧池生望著她強撐起的笑意,頓覺喉間似有什麼東西哽住了,連出口都不得。他直直望她許久,最終頷首道:“是。太孫妃如要出宮, 可乘下官的馬車前往。”


  她點了一下頭,過後似乎忘了自己已作出了反應,復再點了一下:“好,多謝。”隨即在岫玉的攙扶下往停在外邊馬車走去。


  步至馬車邊緣,她頓住步子, 跟岫玉說:“你在外邊等我,除顧侍郎外不許任何人靠近馬車。”隨即閉了閉眼,顫抖著掀開車簾,踩著杌子上了馬車。


  岫玉不解,剛欲出口詢問, 卻在車簾掀開的一剎瞥見裡頭橫躺了個身穿囚服的人,一時驚至無言。


  顧池生也跟來了,與她一道守在原地,很快便聽見馬車裡斷斷續續傳來隱忍的哭聲。窸窸窣窣的, 像有無數細密的針刺在他心上。


  老師走了。


  太孫將賜物換成了女兒紅,老師卻懇請陛下替他換回了鸩酒。


  顧池生擰起了眉頭,與岫玉道:“岫玉姑娘,我與太孫妃有幾句話想說。”


  岫玉自是有眼力見的,明白這是要她暫且退遠的意思,卻存了幾分顧忌,多問了納蘭崢一句:“殿下?”


  納蘭崢“嗯”了一聲,含著濃重的鼻音道:“你先下去。”


  顧池生守著禮數並未掀簾進去,等岫玉走遠了,在外邊輕聲道:“對不起,我晚了一步……”他也不曉得那一杯是真正的鸩酒。他心知老師不會出事,卻仍以學生的身份前往送行了。老師與他說了些古怪的話,他才察覺不對,但始終慢了一些。


  老師當著他的面將酒液悉數飲下。他情急之下以人頭作保,假借了太孫之名,將彌留之際的老師扛上了馬車,一路瘋闖,卻仍舊未來得及在他咽氣前趕至承乾宮。


  納蘭崢哭著哭著笑了一聲:“不怪你,這是他的選擇。”


  罪孽深重,唯命可贖,這是他的選擇。他看似選擇了死,實則選擇了體面地活。


  此身不得濯濯,便拋卻此身。


  顧池生苦笑了一下。是了,他早該想到的。老師有他的氣節風骨,他在朝堂赫赫錚錚了一輩子,換一個軀殼,躲藏山林,不見天日地苟活絕非其所願。


  他唯一後悔的是,貴州事發,與老師斷絕師生情誼的那一日,他曾冷冷地跟他說:“珠姐姐若尚在人間,必當以您為恥。”


  他太遲鈍了。倘使老師是真心與豫王沆瀣一氣,如何能令他這門生獨善己身?老師在一條昏天黑地的路上踽踽獨行,卻將世間光明盡留與他,自始至終隻願他秉持正-念,做大穆忠純篤實的臣子。


  良久後,他緩緩道:“老師留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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