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頭,四目相對。
我甚至可以平靜地向他擺手打招呼。
「絲絲,你先進去,我有事跟他說。」
我呵了一聲:「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他做作地捋了捋頭發。
把原本就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弄得像是牛舔似的。
真奇怪。
我忽然有些想笑。
我現在竟然也會嫌棄這張曾經百看不厭的臉了。
「確實沒什麼好說的,我隻是想告訴你。
「我知道絲絲的事情不是你做的了,如果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
我冷笑一聲。
「你憑什麼覺得,你讓我走我就要走,讓我回來我就要回來?
「我是你養的狗嗎?!」
霍北溟挑了挑眉:「陳清,離開我你連素質都降低了,說話變難聽了。」
我持續冷笑:「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不願意說你愛聽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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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房門突然拉開。
霍明睿走了出來,直接掛在我身上,毛茸茸的大腦袋在我的臉頰蹭了蹭。
「清,這麼晚了Ṭůₙ,你出來幹什麼?」
說著,還瞥了霍北溟一眼。
「嘖,晦氣。」
這一聲過於字正腔圓,讓我懷疑霍明睿是否是真的醉了。
我偏過頭想看看被嘲諷者的反應,卻被他死死環住。
「好了,該睡覺了。媽媽教過我們,不要和不幹不淨的人一起玩。」
說著,他將我拉進房間。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將霍北溟殺人一般的眼神擋在門外。
房門一關,他立馬又跑到沙發上趴著。
任我怎麼戳弄都沒反應。
縱使知道他是裝的,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從門鏡向外看去,霍北溟還像個雕塑一樣站在門口。
今天是不是出門踩到狗屎了。
怎麼這麼晦氣。
無奈,我隻好在霍明睿的套房裡住了下來。
生日之後又過了這麼久,我才終於住進了我夢寐以求的溫泉酒店雙人間套房。
隻是,心情已經截然不同。
17
隔天是自由活動時間。
我花了半天時間躺在酒店的房間發呆。
又花了另外半天時間坐在溫泉的臺階上發呆。
從溫泉池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我趕到酒店大堂吃飯,正好遇到了幾個剛從外面玩完回來的同事。
被他們強行拉過去玩起了遊戲。
我從小就是遊戲高手,玩遊戲幾乎沒輸過。
這一次也一樣,沒一會兒就把他們殺了個片甲不留。
正當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時,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一轉頭,赫然是我和霍北溟的共同好友,我們大學時的宿舍長。
「你趕緊過去看看吧,老霍和他弟弟打起來了。」
我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不是,他們打架找警察啊,找我幹嗎?」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我已經被舍長拉著跑了起來。
從大學時候開始,他就有這種魔力,他想讓你做的事情,總是能莫名其妙實現。
現在也是一樣。
一眨眼,我就站在了霍明睿和霍北溟面前。
此時,他們還在打著。
本著來都來了的優良傳統,我象徵性地拉了一下。
卻沒想到,那個一直抱著霍明睿腰的人沒事。
我剛來就挨了霍北溟一巴掌。
現在的我可不是從前忍氣吞聲的我。
在兩個人還陷入在震驚的時候,我抡圓了手臂,狠狠地、用力地,回給霍北溟一巴掌。
啪!
一聲脆響,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們兩個幾歲?」
我的視線從兩人身上掃過。
舍長立馬幫腔:「是啊,幾歲了,一點小事就打架。」
我卻拐了個彎:「打架不知道找人少的地方打嗎?」
說實在的,他倆誰被打死了我都不心疼。
18
熱鬧完了,眾人陸陸續續走了。
舍長帶走了霍北溟,霍明睿被扔給了我。
可不知道為什麼,醉得腳步都站不穩的霍北溟在看見我扶著霍明睿離開時會突然衝過來。
他一把將霍明睿推開,將我拉到身後。
「陳清,你別信他,他是騙你的。」
我冷笑一聲:「霍北溟,這句話你沒有立場說。」
他抓著我的手臂搖晃著,語氣急切:「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可以解釋,但是他……你不能相信他。」
我被抓得有些疼了,發出了一聲微不足道的抽氣聲。
霍家兄弟兩個都聽到了。
一人抓著我的一邊胳膊,再次搶奪起來。
我在中間,像是正在被五馬分屍的商鞅。
幸好,舍長及時將霍北溟拉開,讓我免於四分五裂的結局。
走在回去的路上,霍明睿問我;
「你不想知道我們兩個為什麼打架嗎?」
我搖搖頭。
「霍北溟說我騙你,你也不好奇嗎?」
我還是搖搖頭。
「我們雖然是第一次共事,卻不是第一次認識。你是什麼人我還是清楚的。」
他輕笑:「是嗎?那你說,我是什麼人?」
「表裡不一的利己主義者。」
「那霍北溟呢?」他又問。
我:「你們是一樣的人,隻是你更好些,因為他的智商已經被精蟲啃噬幹淨了。」
「哈哈哈哈。他說我騙你,是因為我告訴他我喜歡你。他覺得我是為了利用你,所以我們就打起來了。」
「喜歡我?挺好,你很有眼光。」我豎起一根大拇指。
「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你以前不會這樣開玩笑。」
19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
大學及以前,我一直是一個挺幽默的人。
但自從開始在乎霍北溟的想法開始,我變得越來越假正經。
現在,隻不過是時隔多年再次找到自己。
「我挺喜歡我這樣的。」
他點頭:「我也喜歡。」
「最好不要。」我認真道,「被自己不喜歡的頂頭上司喜歡,不見得是好事。」
他搖搖頭:「本來沒打算告訴你的,都怪霍北溟多嘴。」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你不用做這些我也會幫你的,我來夢方就是為了幫你奪回霍氏。」
他明明有理由避開這個話題,卻偏偏要挑開。
話隻要開口就沒辦法收回。
自然也就無所謂「原打算」。
或許是他抑制不住地想要表達愛意,但也有可能他隻是看穿了我心軟這個點可利用,打算以此為突破口利用我。
現在的我,已經很難相信別人。
他垂下眸子,沉默片刻。
再抬起頭來,眼中還是明亮星光。
「別把我想那麼壞。」他說。
「最近就有辦法可以讓霍北溟下臺,你想不想知道?」
他連猶豫都沒有——「要。」
看,這才是我認識的霍明睿,在利益和情感之間,永遠都會選擇利益。
也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會選擇他作為我的盟友。
霍氏剛剛開拓海外市場,還沒有站穩腳跟。
而後續的宣傳和推廣工作卻有著很大的問題。
也要感謝霍北溟,感謝他當時給我的那一份狗屎一樣的方案。
對我們而言可能隻是簡單問題,但在那些強調政治正確的國家,這卻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而這,剛好能成為我們的突破口。
「即便被趕出董事會,霍北溟還是霍董最看重的兒子,他除了權力,什麼都不會失去。」
我淡淡一笑:「這就是我要做的事了。」
20
差不多到了霍明睿的房間,我看著他走進去後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剛拉開房門,身後就被人強硬地攥住了手腕。
下一秒,一陣天旋地轉。
在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我已經跌進了身後的黑暗裡。
房門關上,我的嘴唇被一陣溫熱觸感覆蓋。
空氣中的味道無比熟悉。
熟悉得讓人想吐。
他的吻來得迅猛,呼吸間就攻略到最深處。
並且牙齒也在不斷用力,將我的嘴唇反復蹂躪。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方才是左臉,現在是右臉。
剛好對稱。
霍北溟反應過來,抓著我的手腕,將我的兩隻手按在頭頂。
「陳清,你為什麼不聽我的?霍明睿他是騙你的。」
我理都沒理,屈膝正對他的兩腿之間,猛地一搗,下一秒便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走到樓梯間,我顫抖著手,嘗試撥打報警電話。
一個我沒想到的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陳清。」
我抬頭看她。
霍北溟的未婚妻盛絲絲。
盛世集團最小的女兒,也是盛家的掌上明珠。
「是不是你,不讓北溟和我結婚?」她問我。
「你們夫妻的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她突然眼含熱淚。
「怎麼沒有關系?我聽到了,他在睡覺的時候喊你的名字,他今天還為了你打架,肯定是因為你。」
我搖搖頭:「這隻能證明他愛說夢話。而且,他喝醉的時候也叫你的名字。」
她蹲下身,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那為什麼,他為什麼不跟我結婚?我車禍的時候他明明那麼緊張,為什麼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
我長嘆一口氣。
很想告訴他,霍北溟就是這樣的人。
喜歡的時候就投注一腔真心,恨不得連天上的星星都抓給你。
但一旦失去興趣或是利用價值Ṱū₋,便是你死在他身邊他都不會眨一下眼。
我為他處理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問題,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
看著眼前這個無措的姑娘,腦中突然有一個全新的方案一閃而過。
原本我是打算把霍北溟的情史發到網上,試圖用輿論的力量,為我添一把火。
可現在,我卻有了更好的方案。
而且,這麼好的姑娘,讓霍北溟這個癩蛤蟆啃了,真是可惜。
「盛絲絲,我有個東西給你,你要不要看?」
21
霍北溟在和盛絲絲戀愛期間,同時和至少七個人有過不清不楚的關系。
說一聲時間管理大師也不為過。
那時我還不知道他和絲絲兩人的關系,隻覺得霍北溟這段時間玩得太野了。
可現在想來,他應該是害怕婚後被盛家人發現,打算最後的時間裡玩得盡興。
盛家不是省油的燈。
家族產業比霍家要大得多。
盛父知曉自己女兒被渣男欺負後,立馬展開雷霆手段對霍北溟實施報復。
而與此同時,霍明睿的計劃也開始了。
從前,那些被我勸說選擇霍北溟的股東,現在以同樣的方法被霍明睿勸說,站在他的陣營。
當然,我隻是負責出謀劃策,實際執行的是霍明睿本人。
霍明睿比我背景強些,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們,不會,也不敢灌他酒。
挺好,我不用去醫院看望他。
差不多就是一個月的時間。
霍北溟不僅從副董事長的高位上走下來,甚至因為擔心被盛家遷怒,被趕出了霍家。
霍明睿當選副董事長那天,我生病了。
轟轟烈烈地燒了一天。
想來是殚精竭慮太久,一朝大仇得報,高興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抑或是,前一天晚上,我又被霍北溟惡心到了。
競選前一天,霍北溟找到我家裡來。
他一身黑色西裝,手裡拿著一束紅色玫瑰花,以及一瓶淡香水。
我接過香水,看了很久。
這是我最近喜歡的一款香水,因為味道是莓果香調,擔心影響我在公司的 b 格,一直沒買。
可面對這瓶香水,我卻沒有半點高興。
因為,這意味著,知道我的喜好和需求其實並沒有那麼困難。
霍北溟說,他想通了,他喜歡的是我,從前隻是不敢面對。
當時溫泉酒店,他知道自己親的是我,但因為過不了心裡這道坎,所以裝作在叫絲絲的名字。
其實,他一直以來喜歡的隻有我,隻是他沒有發現,不敢承認。
聽到他的真情告白, 我的內心沒有絲毫波瀾, 甚至還有點困。
我了解他。
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所以我知道, 他的喜歡是世界上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聽著霍北溟喋喋不休地說,如果我願意回到他身邊, 他願意放棄霍氏副董事長的職位, 隻要我高興, 他願意為我做所有事。
我隻是冷冷地笑。
這樣的承諾, 是從前我想都不敢想的。
現在突ťū́₈然出現在眼前, 我卻隻覺得惡心。
我什麼也沒說,隻是把他帶來的東西都丟了出去, 順便關上了房門。
之後沒一會兒,他就被物業趕走了。
今天這場選舉之後,霍明睿電話跟我說,霍北溟真的完全沒有反抗, 說什麼就做什麼, 乖巧得簡直不像他。
聽到這個消息,我隻是輕嗤了一聲。
他不是學乖了, 隻是擺爛了。
明知道無法改變,不如幹脆用深情做遮羞布, 體面點離開。
22
晚上,霍明睿來了。
為了拿下霍氏,他放棄了自己一手建立的夢方。
對此, 我是不理解的。
在我看來, 自己做老大, 和在別人的手底下討生活是截然不同的。
但奈何, 我不是霍明睿。
他創建夢方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本事,從而重歸霍家。
現在, 他的目的達到了。
昨天, 我們已經籤署了股權轉讓協議,從今天起, 我就是夢方的大老板了。
他帶著感冒藥和熱粥來找我。
一進門就像賢惠的丈夫, 開始收拾屋子。
這段時間忙得連軸轉,房子好長時間沒有收拾,確實比較亂。
我倚在沙發上靜靜地看他忙東忙西。
「謝謝你,田螺先生。」我道。
他笑著轉頭看向我:「跟我在一起,田螺先生每天都能照顧你。」
我不置可否:「我又不是斷手斷腳,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
「就沒有一點點喜歡這個田螺先生嗎?」
我搖頭:「不喜歡, 在我看來, 咱們兩個做了十年的仇人和兩個月的同事。
「我想不通你為什麼喜歡我。」
「喜歡哪有為什麼?霍北溟那個老登,你不也喜歡了這麼多年。」
「你說得有道理,但我真的不喜歡你。」我嘆息。
起碼現在還不喜歡。
重新愛上一個人, 哪有那麼容易。
霍明睿垂著眸子, 沉默了好一會兒:「那我們以後可以做朋友嗎?」
「當然, 我們現在不就是朋友嗎?」
他轉而又露出笑臉,眯著眼睛像一隻小秋田:「好吧,我的朋友。」
「別愣著了朋友, 我廚房的碗還沒洗呢,動起來。」
……
窗外煙花綻放,慶祝我有了新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