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霍翊側過臉，略微歪了一下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他的眸中劃過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深邃又閃爍的情緒。
也不知道是明宗澤對聶英寧的話產生好奇，還是他霍翊對顧娆的表現訝異。
顧娆半垂著眸子款款而來，酒液順著杯壁打了個旋兒，泛起漣漪，讓人的心也隨之蕩漾。
“朋友之間再度相遇叫‘巧’，至於你我之間，”顧娆微挑的唇角略帶譏俏，“更適合‘陰魂不散’。”
“明某雖然孤陋寡聞，卻也聽說過一個詞，叫‘遇物持平’。”霍翊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聶小姐是否對明某太苛刻了些？”
兩人話裡轉了幾個彎兒，你來我往打機鋒，七八分鍾的臺詞過去，霍翊和顧娆硬是一個字兒都沒出現過差錯。
徐臻是性情中人，愛憎分明，若不是不想打斷這麼精彩的表演，他現在就想衝上前去抱住這兩個天才。
劇情推進到明宗澤邀聶英寧共舞，虛假的情愫和曖昧裡伴隨著試探。
“哎——”
“小心！”
一曲畢，聶英寧被舞池裡的其他人撞到，腳下不穩，明宗澤扶了她一把。
本該浪漫的橋段發生了逆轉。
顧娆搭在霍翊身後的手不知何時摸出來一把勃-朗-寧，不動聲息地抵在了霍翊的胸口。
“明先生，真遺憾，愉快的事關總是那麼短暫。”顧娆唇角帶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明明是勾著的，卻不似在笑。
霍翊在心底暗暗贊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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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全憑顧娆的本事了。霍翊是臨時起意試她能力，這把道具槍他根本沒放在身上。也不知道她是何時拿到的。
她實在是心細。
“好，很好！”徐臻怕裡面有子彈，兩人入戲太深誤傷就不好了，即使喊停，“十分精彩！”
絕了。
就算是老天賞飯吃，天生有悟性，若是沒下過功夫，哪兒能做到這種水平。
“你很不錯。”霍翊的臉色較剛剛和緩了不止一星半點，他略微頓了頓，繼續道，“我收回剛剛失禮的話。”
他這突然入戲考驗她，確實是存了點刁難心思，他想速戰速決，懶得跟她耽誤時間。隻要她沒反應過來，他就懶得跟她繼續廢話。
隻是沒料到，眼前這個十足花瓶長相的年輕女孩，並非花瓶。她不禁反應過來了，還把聶英寧給演活了。
她一秒入戲。
顧娆沒搭腔，她略微緩了兩秒。
其實她入戲是挺快，出戲的時候反而有點回不過神。
這麼多臺詞，如果不是她這幾個周末的時候一句一句琢磨，不可能這麼流暢又自然。都快練成條件反射了，她才從別人眼底看到“驚豔”二字。
“宋小姐，如果您真的不痛快的話，我願意為剛剛的冒犯道歉。”霍翊卻以為她對剛剛的事心存芥蒂，當下蠻真誠地致以歉意，“任君處置。”
“不是，”顧娆垂眉笑了笑，那把小巧精致的勃-朗-寧在手裡打了個旋兒，“我才發現剛剛忘了一件事。”
顧娆說著，也不知道手指勾動了哪一處，她單手將那支手-槍利索地拆了。
子彈從彈夾裡“叮叮咚咚”落了地，滾在腳邊。
動作嫻熟又瀟灑。
“準備不妥，實在抱歉。剛剛您要是不提醒，我就出現失誤了。”顧娆這話是對徐臻說的，她在戲裡差點忘記了道具裡有子-彈，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然而這個“準備”，並不該是由她負責的。
“不用謙虛。”徐臻擺了擺手，不吝贊美，“你自己悟性不錯，還肯下功夫，很難得。”
要是旁人說這些，霍翊一準兒覺得對方拿喬。可眼下來看，就算是顧娆心氣高，她也有驕矜的資本。
“宋小姐，如果您不介意剛剛的事，希望我們合作愉快。”直男思維的驅動下，霍翊也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霍翊對她的態度實在奇怪，他先前看不大上她，是實打實地厭煩。這會兒的接受，不過是對演技的尊重。
當下顧娆也不戳破，左右沒危害到她什麼。
“自然。”顧娆彎了彎唇，伸手禮貌性地與之相握，“還請前輩多多關照。”
試鏡的復選通過的相當順利，還沒開機，因為這個小插曲，徐臻直接把人選敲定了。
中午有個小聚餐，定在了聿公館。
顧娆待在片場休息了會兒，嫌悶，起了身走到窗邊，把百褶窗推開。
她漫不經心地往下掃了一眼，正要收回視線，她的注意力被絆住了。
拐角處的樹後，挺隱秘的一地兒，停著一輛車。霍翊正站在那兒，和車窗內的人爭論著什麼。
裡面坐著的似乎是一個女人，瓦灰色的大波浪，坐在車裡仍舊是戴著墨鏡和口罩，將那張臉遮了七八分，隻露出鼻梁那一塊。
他們之間的氣氛不怎麼對，像是在為什麼事陷入了爭執。
看樣子兩人是談崩了。
第21章 山雨欲來
顧娆的猜想很快得到了驗證。
那女人似乎是說了什麼, 觸到了忌諱, 原本一手搭在車頂，半傾著身的霍翊猛地站直了身體。
霍翊像是失了耐心, 全然不顧風度, 甩了個背影就走了。
那女人有所顧忌, 並不太想在這露臉，想要拉開車門的手又縮了回去。她在車內坐了一會兒, 確定了霍翊不會回頭，才揚長而去。
隔得實在是遠, 像是在看默劇的遠景。不過顧娆也沒指望能聽到什麼。
“宋小姐。”門沒關, 工作人員敲了兩下門, 試探性地開口, 扯回了顧娆的思緒。
“怎麼了？”顧娆不露痕跡地收回視線，轉過身來。
“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您提供一下微博賬號？”主演敲定了下來，打算微博官宣的時候，工作人員才發現，顧娆似乎沒有。
“你等下啊，我注冊一個。”也不在意工作人員訝異的眼神，顧娆現場建了個賬號。她確實沒經營，真要算起來, 她也沒料到自己的進度這麼快。
“吃得慣本幫菜嗎？”正說著, 徐臻從外面路過, 往她這邊探了一眼。
“徐導。”顧娆抬了眼, 笑了笑，“我什麼都可以。”
“你不用跟我客氣，有什麼不合適的我讓人改。”
顧娆略微訝異，體貼演員能理解，這麼體貼就不科學了。
“你甭跟老徐客氣，他這是對飯局有陰影了。”制片人於海源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上次劇組有個小姑娘不好意思開口，老徐在飯局上客套了句，結果她硬是吃了忌口的東西過敏。”
“哪壺不開提哪壺。”徐臻蠻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吃頓飯整那麼多門道，弄得我現在都有陰影。”
倒也能理解。徐臻有的不僅僅名氣，他的家世給他帶來了人脈，他手裡握著大把資源，大腕兒都要禮遇三分，何況是一個配角，哪裡敢駁人面子。
顧娆略微思量了會兒：“我還真沒忌口的東西。硬要說，我是肉食主義者，無肉不歡。”
徐臻聞言，掃了一眼於海源的將軍肚，毫不客氣地拿他開涮，“你讓老於情何以堪。”
顧娆啞然失笑。
徐臻比傳聞中的好相處。電影還沒開拍，她沒見識過拍戲時六親不認的徐大導演，但私底下，徐臻是難得的好性子。
一直到飯桌上，都是相談甚歡。
霍翊一掃先前的情緒，對她倒是客氣了許多。大抵長得漂亮的臉蛋在娛樂圈遍地都是，唯一的區別是這份漂亮值幾分，說白了也就那麼回事。但才華，到哪裡都不會讓人拒絕。
飯局上你來我往，酒過幾巡，扯多了往往回抖落出點真貨來，但大多是三分真七分假。有人無意間起了個頭，扯到進娛樂圈的初衷了。
“我嘛，”輪到顧娆，顧娆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略微思量了下，“想體驗一把別的生活方式。”
其實她還有後半句，未必長久，可能隻是個階段性的人生目標。
她在芭蕾方面已經把能拿的獎項都收入囊中，再進一步，隻能是獨創流派成就一代宗師了。可她沒這念頭。
不過這話不能隨便說。
“你還沒跟經紀公司籤約吧？”顧娆應該算是徐臻偶然“撿”到的，不過正因如此，惜才之心作祟，他才忍不住多關心幾句。
“有提出邀請的，不過都不在考慮範圍內。”顧娆倒也沒藏著掖著。
徐臻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問她：“你有什麼打算嗎？”
這話問得太籠統了，好像怎麼回答都行。不過怎麼回答，似乎都不太對。
“需要學的東西有點多，其實今年沒打算碰太多。”不是拿喬，她確實沒預備這麼快。
徐臻沒說好，也沒直接說不好。
這東西確實有兩面性，這幾年急功近利的明星不少，接的作品多，但基本的功夫都夠嗆。可熱度這東西，放著放著就涼了。
“你也不用完全這麼想。”霍翊冷不防地開口提點了她一句，“拍戲的過程也是很好的學習機會。”
顧娆還是聽得出來霍翊的言外之意，現在科班出身的演員含金量到底有多少有待商榷。
話題一引到她身上，似乎越來越嚴肅了，顧娆正要說句什麼，無意間的一抬眼，她直直撞如一雙深邃的眼眸裡。
四目相對。
聿公館的設計很特殊，建築時折線型的，兩個臨間的木窗正好相對。冷光打在沈良州身上，襯得他輪廓分明，清冷感像一層深霧一樣揮之不去。
顧娆不清楚沈良州在那裡站了多久，但視線相接的瞬間，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兩個人像是有靈無肉的在彼此面前，思緒放空。
顧娆稍稍晃了神，他已經離開了窗邊。
“诶，那是沈總吧？”飯局上有人先反應過來了。
徐臻晃了一眼，隻看到一個人影離開。正說著，沈良州已經過來了。
徐臻略微詫異，他跟沈良州熟絡，但也沒見過他不請自來，畢竟請都未必請得動。
“今兒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還知道主動過來。”徐臻也不跟他客氣，拿話噎他，“上次三推四阻都不搭理我。”
“沒有的事。”沈良州似笑非笑地掀了掀眼皮，一句話給堵回去了，“徐大導演日理萬機，上次片場我曬了半個小時太陽，也沒跟你說上話。”
“這帽子可別給我亂扣。”徐臻咋舌，皺了皺眉，全然是覺得難以置信，“什麼時候？你诓我吧。”
徐臻自己沒注意，不過以他指導拍戲時的狀態，真幹得出來。
說話間其他人都起了身，徐臻給他讓了位，也不知道沈良州是不是沒注意，沒坐主位，順著顧娆身側坐了下來。
“正好介紹給你認識認識，”飯局上的大多相熟，徐臻也就介紹了一下顧娆，“這可是我在申戲撿到的寶貝。別看年紀輕輕，實力甩了不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