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宇略微詫異,他琢磨不透,這女人三兩句就替沈良州拿了主意,沈良州竟然也沒呵責,“沈少想比個什麼彩頭?”
“按著規矩來。”沈良州見顧娆興致高,淡淡地晃了周靖宇一眼,“你添一,我作十。”
周靖宇眸色暗了暗,真夠狂的,沈良州這意思是十倍數的籌-碼。
燕京圈子裡,玩賽車死亡時速的就兩個人,齊晟和顧淮之。前者把命當遊戲玩兒,後者玩起來不要命。
他可沒聽說過,沈良州碰過賽車。
周靖宇笑了笑,意有所指,“何必那麼較真兒,沈少要是失了手,兄弟我也不敢要啊,人總有技不如人的時候不是?”
顧娆心說這人是真的煩。
她勾了勾唇角,上下唇一碰,“周少搞錯了,他隻出籌-碼,不跟你玩,我陪你玩一局。”
“別胡鬧。”沈良州壓低了聲音,皺了皺眉。
籌-碼他不心疼,輸贏也無所謂。別的事她怎麼玩都行,這群人賽車不要命,容易下絆子,不會有什麼“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說法。
太危險了。
而且,他不是不會玩賽車,而是對什麼都沒那麼迷,並不需要她來冒險。
“我有分寸。”顧娆側過臉做了個唇形,扯了扯他的袖子,“相信我一下行不行?”
沈良州的“不行”還沒說出口,顧娆的手扣在他的腕間,輕輕地搖了搖。
“沈少還要一個女人替你撐面兒?”周靖宇嗤笑。
“周少也是個男人,扭扭捏捏得多不好,”顧娆抽開手,唇角蕩著一抹風情,“輸了你可以提一個要求,贏了我也不要別的,罰酒三杯,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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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靖宇原本不接激將法,畢竟贏了一個女人,說出去不好聽。
可她提的彩頭,周靖宇心動了。落沈良州的臉,他可想太久了。被周家發配過來的兩年,每一個日日夜夜他都恨沈良州恨得咬牙切齒。
所以隻要能贏,贏得手段光不光彩,可就無所謂了。
“比不比?不比走人了。”顧娆對這人的磨嘰有些厭煩,語氣也就好不到哪兒去。
“行。”想通了一切,周靖宇答應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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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車地點在一個山道公路,靠近朔方邊界,提前清過場,公路上空曠無人。顧娆隨便挑了一輛車,廢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顧娆鐵了心速戰速決,不聽說。沈良州也不再深勸,隻囑咐了一句,“玩玩就行,不要當真,輸了也不要緊,安全第一。”
“你怎麼那麼啰嗦,”顧娆扶著他脫掉了高跟鞋,嗤笑了一聲,“诶,你能不能對我有點兒信心?我覺得我車技還行。”
她肌理勻削,腳踝到小腿的線條很美,抬眼時笑意澄明清豔。
顧娆壓低聲音輕笑,“你等著,我讓他叫爸爸。”
“準備好了?”周靖宇催她,“別說我欺負女人啊,我可以讓你……”
“不需要,”顧娆微挑的眼角帶著笑意,囂張又漂亮,“輸太慘了豈不是不好看?”
她接過鑰匙,動作利落的上了車。
周靖宇原本也是客套一下,人不領情,他可無所謂,贏了才是正事。不管之後沈良州是否承認,都達到目的了。
天氣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灰色雲層壓得很低,壓得人心緒沉悶。山間飄著薄薄霧氣,陰冷又潮湿,看上去要下雨。
其他人都從另一邊坐纜車去了山頂。
揮旗女郎揮下出發旗,賽車讀秒結束,一紅一黑兩輛車像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繞過幾圈,周靖宇發現顧娆車技還行,但也就那樣。
統共八圈兒,都到了第五圈了,顧娆還是在他後面,雖然能穩穩咬住他,卻始終超不了。
周靖宇興致來了,故意慢下來,通過耳機說到,“唉,妹妹,要不你求我一聲,我讓讓你?”
顧娆也沒惱,彎唇笑了笑,“還是你求求我吧,我過會兒不讓你輸得太難看。”
周靖宇沒當回事兒,他正要繼續調侃,前面車道變窄,就撂了耳機,懶得搭腔了。
第六圈結束,車道已經窄到隻能容納一輛車單行。
天空突然落雨,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在車頂噼裡啪啦地作響。雨勢猝不及防地變大了。
周靖宇見天氣不好,打算速戰速決。他剛剛把心思放回來,車窗外傳來尖銳的聲響。
山道邊是石板圍砌的,顧娆那輛車,幾乎是八十度立了起來,像海面的浮木被浪卷起,搖搖欲墜,看著都觸目驚心。
左側輪胎貼在石板上,摩擦出尖銳的聲音和一串火花,她斜掛超了過去。
顧娆的車子從他旁邊擦過去時,側臉看他,勾了勾唇。風揚起黑色長發,聲音淹沒在了呼嘯的風聲裡,但他看到了她的唇形。
“Loser.”
“砰——”地一聲悶響,車子在他車前落了下來,衝了出去。
“我操。”
周靖宇本來有點心不在焉,這次真是公平比賽,半點手腳沒做。
畢竟顧娆是個女人,他沒把人當回事兒,加上他對自己車技有信心,不太在意。
結果跟他想得不太一樣。
這女的跟她長相不符啊,不是花瓶啊。
山道公路沒有近路可抄,現在想作弊動個手腳也沒辦法,遲了。
最後一圈,回天乏術。顧娆順利到了終點。
等在終點的人都在車裡和帳篷地下,一路都有攝像頭追蹤,所以剛剛的畫面都看到了,隻是都消化不過來。
周靖宇居然輸了,還是輸給一個女人,最關鍵是,這女人太不要命了。
暴雨天氣,山道上,玩了一手斜掛。
這還是個正常的……嬌弱小美人嗎?
顧娆還不算完,操縱著車子迅速回旋,車頭和遲來的周靖宇幾乎相撞。
車門響了一聲,有人坐了進來。
“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顧娆歪了歪頭,從後視鏡裡與他四目相對,她舒展眉心勾起笑意,“那能不能驚豔到你?”
“一直都是。”沈良州眸色深沉,喉結聳動,“不過以後這種東西,少碰。”
“怕什麼,我剛剛都沒認真。”顧娆纖眉一挑,“賽車是我的領域,我哥都得被我按在地上揉搓。”
沈良州忽地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信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外套借我。”顧娆一伸手把他外套扯了過來,開了車門,從車上跳了下來,也不介意雨水,徑直走過去。
“下來。”顧娆屈指敲了敲周靖宇車窗,唇角翹了翹,“該履行賭約了,周少。”
第38章 色令智昏
顧娆都不用看, 她也知道周靖宇的臉色得黑了。
周靖宇至今不能接受這個見了鬼的事實。哪能這麼巧, 他一時興起整了賽車, 沈良州帶的女伴就是這方面的行家?
他甚至懷疑, 沈良州正好來這個地,順手做了個局折騰自己。
雖然按道理講,沈良州沒這麼無聊,睚眦必報的是自己。可是沈良州真有本事辦出來這種事兒。
其實真就是湊巧。
顧娆從出生開始就被顧家視為掌珠,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並不為過,隻要她沒犯什麼原則性錯誤,所有人都得為她讓步。
聽起來是很痛快, 不過相應的,她得擔得起這個身份。顧家對她的常規學業沒太多要求,但藝術類她得樣樣精通,教養儀態從小開始學,所謂名門淑媛必修課她一樣不落。
當然, 賽車不是什麼必修課。
賽車隻是她尋找刺激的一種方式。她喜歡這種暢快淋漓的感覺。所以, 在某些方面, 顧娆和哥哥殊途同歸——
不斷尋求新鮮感和刺激感,也就是獵奇。
但不存在淺嘗輒止,在顧娆看來,要做就做到極致。
周靖宇就是不走運到頂點了。
“周少,外面怪冷的, 還下著雨呢。”顧娆佯裝嗔怪地嘆了一聲, “周少要跟我一個小姑娘耍賴嗎?”
周靖宇當然不樂意做縮頭烏龜, 畢竟傳出去不好聽,跌份兒。
當年他確實被逼著認栽,可今時不同往日,他父親的調動已經是新局面的預示了。就算他現在輪不上頭一份,以後未必。要他自罰三杯向沈良州低頭,還是因為折在一個女人手上,以後四九城他就不必混了。
權衡利弊,他不認帳了又怎麼樣,不就是難看了點兒嗎,在場的人都不算什麼,他也不擔心來日有人多嘴。
周靖宇鐵了心裝死了。
沈良州降下車窗,手臂半搭在外面,打火機擦出火花,順著煙身攀爬,青色的煙霧繚繞了一片。
他敲了敲煙身,眉間攏一攏,若有所思地盯著顧娆的方向。雨天衝浪和賽車找刺激是尋常,不過小姑娘淋在雨裡不太好。
顧娆微微蹙眉,看上去很苦惱。
她確實沒想到真有人如此厚顏無恥,不過也在情理之中。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怎麼都是丟人現眼,可不得賴賬嘛。
她直起身來。
周靖宇以為顧娆碰了壁,拿自己沒辦法,打算回去了。
然而沒有。
顧娆纖麗的眸子轉個半個弧,若有似無的暈染開笑意來。就同她的車子斜掛擦過去時,矜傲又囂張的模樣。
清豔到勾人,也惡劣到讓人心驚。
顧娆突然調高了語調,“沈少說了,罰酒就不必了,來日可以一起喝酒。既然周少有氣魄,願賭服輸道了歉了,樂意為您轉達。”
這個聲音,足夠讓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周靖宇:……
沈良州無聲地笑了。
她這話說得可太精了,照著她的意思,沈良州真是太有氣度、太照顧周靖宇面子了。至於周靖宇,“有氣魄”道歉的人,會躲在車子裡讓別人轉達歉意?
關鍵是周靖宇不能下來,他總不至於跟一小姑娘破口大罵理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