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剛要感動地撲上來,顧娆補了一句,“漲一毛,買棒棒糖吃。”
容容睜大眼睛盯了她半晌,磨出來一句,“騙子,一毛錢根本買不到棒棒糖。”
第72章 你欠收拾
今天《風聲鶴唳》殺青。
如果說它的前半段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盛, 後半段則是家國淪亡、物是人非之悲。
後半段中,聶英寧和明宗澤嘗試著拔掉身上的刺, 嘗試接納彼此, 就在這時候兩人出現了分歧。聶英寧無意間發覺了明宗澤的身份,她不支持他攪和到這場不知會持續多久的戰役裡,而他堅持大丈夫當以馬革裹屍、青山埋骨。
她有底線, 所以責令手下不能賣國求榮,但她也是個利己主義者, 不想摻和也不想幹預。
兩人最終因分歧分道揚鑣。
半年後,聶英寧得知明宗澤以身殉國。她在他的衣冠冢前枯坐了一天, 散盡家財。適逢敵寇設宴誘降,新政府成立, 上海形勢嚴峻。去香港的原計劃更改, 她臨行前隻身赴宴,配合延安、重慶,炸毀了第二天與會人員的所在的遊輪。
故事到此結束, 後世說法不一。一說聶英寧以身殉國,一說她成功逃脫,去了香港。
不過戰火紛飛的年代,一切平和與幸福都是短暫存留的泡沫虛影。在這場紛亂的戰爭裡, 任何一個人不過是極微小的浮沉, 不值一提。
和霍翊最後一場對手戲在前些天已經完成了, 炸毀遊輪的戲份也已經結束, 今天要拍攝的是故事最後, 聶英寧回憶裡的東西。
地點是墓園。
顧娆還特地早來了會兒,一進劇組打眼就瞧見方靜音坐著。薄寒的天氣裡一襲長裙掐得身量苗條,她外面就裹了件呢子大衣,看著都冷。
“你到多久了?”顧娆也沒把人晾在一邊掠過去,徑直向她走過去。
方靜音對她不太和善,從還沒見面顧娆就清楚。網上爆料的試鏡名單、營銷炒作和後來的紅毯採訪,包括在拍攝過程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她明面上的客套做到位了,私底下卻沒擺過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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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拍攝過程中,她也沒使絆子,對演戲十二分的上心。
說起來鏡頭前的和睦相處,是挺虛假的,可又不是兩面三刀那回事。所以顧娆也懶得理會,總不至於要求所有人都喜歡自己。
她還沒喪心病狂到這份上。
所以方靜音能來,她還是覺得挺奇怪的。
“剛到。”方靜音素來看著平易近人,扯著唇角跟她寒暄,“難得,我還以為你要問我‘你怎麼來了’呢。”
“不是不太好聽嗎?”顧娆不以為意,也沒什麼避諱。
方靜音原本輕易不跟人接茬,今天罕見地拿腔拿調,“我就想看看,贏了我的人什麼水準。”
“我以為這些日子夠讓你心悅誠服了。”顧娆既無吃驚也無懊惱,試鏡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耿耿於懷也不奇怪。
方靜音對她不饒人的一張嘴習以為常,笑而不語。
墓園進行了清場,幾臺攝像機有條不紊的工作著,場記聲音洪亮:
“第42場鏡頭A 第一次”
-
她點了一支煙,淡淡的煙圈浮蕩,手指從墓碑上輕輕掃過。
她眸底清冷沉靜,像是在看一個已故許久的老朋友,哀慟隨著年歲淡去,留下的隻剩一星半點的回憶。
木盒裡有一封舊信,寥寥幾句。
——立場不同,信念不同,但我如忠於信仰一樣愛你。
半年前地爭執猶在耳畔:
“你效忠於誰?重慶,南京,還是延安?”她格外清醒地看著他。
“你又效忠於誰?”他不答反問。
“利益。”她垂眸輕笑,抬眼是無盡的悲涼,“我隻效忠於利益,宗澤。”
“我效忠於你。”她闔上雙眼,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輕得像一聲喟嘆。
諾大的墓園寂靜無聲。
不會再有人回應了。
“你想救國,”她盯著墓碑,喃喃道,指尖將未燃盡的香煙捏進手心,蕭索起身,“我隻想救你。”
可惜國之不存,何以家為。
-
“Cut!”
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劇中克制的情感在劇外收斂不住。
最後一場,反而是她拍得最順利的一場。一條過,比徐臻想象得狀態都要好。
顧娆伸手擦拭了一下眼尾,彎唇笑了笑,徐臻激動地起身擁抱她,最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很好。”
顧娆留意到方靜音手裡多了一束鮮花,纖眉微挑,“送我的嗎?”
方靜音剛要將花束遞過去,還未開口,就聽到霍翊的聲音,“恭喜殺青。”
他話音一落,方靜音手頓住,眸底的平和一瞬間凝固,遞出鮮花的手半道收回,“我買著好看。”
花束被丟在了桌面上。
剛到的霍翊朝著她的方向來,眼睛卻直追著方靜音。
顧娆一瞬間福至心靈,玩味地眯眼盯了他一會兒,咋舌,“霍大影帝豔福不淺啊,我算是知道藍顏禍水四個字怎麼寫了。”
霍翊沒什麼反應,可能沒聽懂,也可能是不想聽懂。
顧娆揚了揚下巴,示意他手中的花束,“你那束我不要了,白白拿我作戲。”
她今天才明白過來,方靜音的敵意來源於哪裡。
憑白讓人塞了一嘴狗糧。
徐臻倒是單獨把她叫去,話也沒多說,是一份劇組試鏡邀請和劇本,“何西導演正在大規模選角,我看過劇本,女一號很適合你,我跟她推薦過你,你看看劇本,合適可以去試鏡。”
古裝正劇,《朝華》。
“謝謝徐導。”
徐臻聽不慣煽情的話,怕她跟以前那些人來一長段,拍了拍她的肩膀,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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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的殺青宴要推後一段時間,顧娆也沒回德林公館,下午訂了機票離開了滬上。
她原本是打算跟沈良州打聲招呼的,然後夜裡和清晨的記憶,就無聲無息地擠進來。周身的冷肅化為烈火,纖細的腿被鉗制住,啜息和哀求消弭於唇齒之間,相疊交繞,最後在他的步步進犯裡學得乖巧。
顧娆覺得,讓他一個人睡就挺好。
“活不好,爸爸決定讓你獨守空房。”發完消息,顧娆可不管會有什麼後果,直接關了機。
燕京今晚有個明星慈善夜,時尚雜志《RUNWAY》於2004年創辦,一年一屆。
因為《RUNWAY》在國內外時尚圈的地位和媒體的大規模宣傳,慈善夜已經淪為明星爭奇鬥豔的名利場。
這幾年慈善夜被推向巔峰時期,無異於慈善界的奧斯卡,各大明星華山論劍,趨之若鹜。從紅毯入場、籤名拼穿搭珠寶,到兩小時對外典禮的搶C位和壓軸,一直到最後的不公開宴會尋覓資源,整場下來,就是硝-煙彌漫的戰場。
雖然慈善夜快淪為宮鬥現場了,不過捐款結果有效可觀,也是媒體扒曖昧或者勢同水火的微妙關系的好時機。
今晚能承包好幾天的頭條和熱度。
顧娆不太想回燕京,對勾心鬥角也沒什麼參與或者圍觀的興趣,不過《RUNWAY》的主編是她老朋友,一個法國女人。
上了飛機,顧娆察覺到不太對勁。
圖個清淨,自然是包機出行,結果進了頭等艙,她看到裡面還坐著一個人。
男人背對著自己,修長的腿往前一撂,沒有了西裝的禁錮,他整個人懶懶散散的,光線柔和了他原本冷峻的線條。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他正無聊地翻著雜志。
顧娆站在他身後幾步,隱隱約約有雪松的氣息纏繞在鼻尖,還有一點兒焚香的基調。
太熟悉了,她都不用過去確認,就知道是沈良州。
容容和小李兩個人交換了一下視線,然後一個勁兒地偷瞄顧娆,做好了出賣對方,讓對方背鍋的準備。
“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顧娆面無表情地盯了兩個助理幾秒,咬牙道,“你們兩個真行,賣主求榮是吧?”
“我是小女子。”容容弱弱舉手。
“我選擇做小人。”小李顫顫巍巍。
得罪老板不太好,可是兩個都是老板,那就隻好把其中一個當老板娘處理。兩個人事先一串通,覺得這不愧是利人又利己的好事。
顧娆屈起指骨,一人敲了一下,“不給位置了,去面壁。”
賣主求榮二人組垂頭喪氣到後面坐好,罰站是不可能的,畢竟還在飛機上。
沈良州十分沉得住氣,她不同他打招呼,他也懶得搭理她。一直到飛機起飛,顧娆才終於忍不住開口。
“先生,你說他們收了多少錢?”顧娆伸手抽走了他手裡的雜志,壓低了聲音,“我的人格魅力真的這麼小嗎?我的助理居然對別人這麼狗腿。”
“小姐,你的助理包括你都屬於你老板,然後,我覺得他們這不叫賣主求榮,”沈良州掀了掀眼皮,將歪理說得一本正經,“這叫助人為樂。”
容容和小李聞言直點頭。
“……”顧娆無言,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你有事回燕京?”
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太累了,顧娆點到為止,結果沈良州似乎上癮了。
“本來不打算去,我給我女朋友準備了殺青的慶祝宴,結果她丟下我一個人,”他冷笑一聲,照舊拿腔拿調地同她交談,“小姐,你覺得她是不是欠收拾?”
顧娆眉心跳了跳。
她將微顫的聲音巧妙地收成一聲輕咳,“先生,我覺得你女朋友是無心之失。有話可以好好商量。”
“是嗎?那短信也是不過腦子嗎?”沈良州半笑不笑地看著她,唇邊的笑意越發冷起來,“需要我給你讀一遍嗎?”
顧娆想起登機前作死發的那條短信,被噎了一下。
本來分開兩三天,玩笑都開完了也沒什麼的,說不準他一忙就忘了呢,鬼知道現世報這麼快。
“沈良州……”顧娆微微側臉,尷尬地笑了笑,“我覺得這是誤會。”
這次連服軟的機會他都沒給,他眯了眯眼,輕笑,“我也覺得是誤會,我今晚就糾正你對我的誤解。”
顧娆身體僵了僵,瞪他,後槽牙咬合,“威脅未成年,你很有成就感嗎?”
“未成年能學的方式很多。”他掀了掀眼皮,淡聲道,“你體驗不夠深嗎?”
“你閉嘴,沈良州。”顧娆唇角抻了抻,難以置信地看了他半晌,“你的良心不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