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真咬死人,沐長雪坐不住,起身便急匆匆隨丫鬟趕過去。
周鈺嫻想想也擔憂,帶著丫鬟也跟上去。她一走,旁的姑娘們面面相窺之後自然也坐不住,於是都起身去看看。這般一去,就是呼啦啦一群人。
好在沐長風的院子不遠,有意加快腳步,沒一會兒就到了。
沐長風的院子空曠而粗獷,蒼翠的樹木,大而化之的亭臺樓閣,處處彰顯著男兒硬朗的本性。一群姑娘家湧進來,仿佛在蒼翠之中綻開妍麗的花兒。然而誰也沒心思關心這,腳卜一踏入,便是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隻見那高大兇狠的黑權從高臺上一躍而下,張開血盆大口便衝著軟癱在地的姑娘纖細的脖頸而去。
眼看著那黑犬咬死人,姑娘們有些膽小些的,臉都煞白快厥過去。就聽一聲呵斥破空而來。
“黑巖,退下!”
低沉的呵斥千鈞一發間,呵住了那犬。
就見那黑犬嗷嗚一聲嚎叫,扭頭看向了身旁樹木的枝丫。所有人順著黑犬的視線看上去,一個一身黑色繡金紋的勁裝男子正擰緊了眉頭垂視下首張狂的黑犬,他的眼睛十分克制地不往旁邊看:“回後院去!”
那黑犬在嗷嗷地嗚咽低叫,爪子在草地上抓,似乎不願。
就見那男子輕巧地一躍,立在了樹下。
他的身量十分高挑,寬肩,細腰,長腿,修長而挺拔。目若寒星,唇如點朱,鬢若刀裁,好一幅英姿颯爽的俊朗模樣。沐長風抬手,一敲那黑犬的頭顱。就見黑犬連躲都來不及,兩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抬回去。”沐長風淡淡對戰戰兢兢的下人道,“拴好了。”
“是,”下人也快嚇離了魂,這要真咬傷了嬌客,他們一家老小都逃不了。於是麻溜地拴住黑犬,小跑著抬遠了。
沐長風瞪了一眼沐長雪,沐長雪衝他吐舌頭。他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姑娘們激動得兩眼發光,就是躲在樹後頭的謝思思也驚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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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沐長風武藝高強,戰場上能一人單槍匹馬衝進敵方軍中摘敵方主將頭顱。但聽是一回事,親眼所見是另一回事,她不曾見過他如此強勢的一面。謝思思這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上輩子一個傳聞。
據說郭六與沐長風的相識,始於沐長雪的賞花宴,一次意外落水。
……所以,是這次麽?
謝思思並不清楚。
她當初其實不過道聽途說,因著覺得十分羨慕便記了下來,並未親眼所見。若上輩子郭六真是這次賞花宴與沐長風相識,那這輩子郭六沒來,誰又會代替她與沐長風相識一場呢……
心裡似乎有什麼在鼓動,謝思思沒管住自己的腳,默默跟上了沐長風。
她走得隱秘,除了眼睛一直不動聲色地膠著在沐長風身上的周鈺嫻,沒人注意到。見沐大公子已然走遠,姑娘們遺憾,卻也不好再逗留。架起地上昏迷的兩姑娘,一齊退出了院子。
周鈺嫻皺了皺眉,謝思思要做什麼?
第18章
將昏迷的兩姑娘送去廂房後,姑娘們面上的笑容就熱切了起來。
俗話都說,百聞不如一見。這沐長風真人,比她們往日從旁處道聽途說得來的隻言片語要真切且優異得多,真真當世少見的好男兒!那氣度,那容貌,那身高超的武藝,直把旁人家公子比到泥裡去。若有幸進了沐家的門,就是叫她們放下矜持去捧沐長雪這棒槌,她們也是心甘情願的。
世家教養出來的姑娘,俱是些會能說會道的。她們簇擁著沐長雪,你一言我一語的,直把她哄得嘴咧到耳朵根。
沐長雪豎著耳朵聽,心裡早樂呵得找不著北。
心知沐長雪素來以自家兵器庫為傲,其中有一人便應景地提了一句。說是十分想見識一番沐家聞名大召的兵器庫。
沐家的兵器庫,在整個大召可謂聞名遐邇。
她這一說,立即有人接了茬。於是便一齊撺掇著沐長雪,叫她引著她們去看。沐長雪正暈頭轉向的時候,隻當她們真識貨。心裡一高興,便也沒發覺好友人沒跟上來。大氣一揮袖,引著人,浩浩湯湯往後院而去。
沐家的府邸佔地十分廣闊,園藝也更偏自然簡捷,大多設計順勢而為。或大片蒼翠或大片繽紛桃花,雕欄畫棟掩映其中,大開大合,別有一番粗獷之美。穿過桃林,是一方蓮花,這時節蓮花還未開,蓮葉翠綠,顯得景致粗中有細。再後來是後院,布有專門的練武場。
沐家是將門,這般也是常理。
姑娘們見識了與自家院落不一樣的景兒,面上掛著或真或假的欣賞,走了大半日,終於到了。
一群姑娘虛眼那麼一掃,最矚目的便是中央的高臺。據說這場地練出了大召百年來最勇猛的三大猛將,名氣自然也不弱於兵器庫。三人其一便是鎮北將軍,大名在大召可謂家喻戶曉,自不用再提。另兩個,一個是擊退胡羌三千裡,逼得羌族首領俯首稱臣的戰場鬼見愁張安榮張將軍;一個則是連番妙計以少勝多,勇奪北地三座城池的年輕儒將胡青。
眼前這平平無奇的高臺,此時瞧著,仿佛還留著他們曾經鬥技的汗味兒。
放開了眼看遠去,高臺前方是布局刁鑽的梅花樁;圍繞著這裡擴開的,是重重關卡的跑馬道兒;切磋的演武高臺位於正中央,高臺兩側則是成名已久的沐家兵器庫。
這裡頭放著的,俱是鎮北將軍年輕之時南徵南蠻北戰胡羌收繳的奇兵利器。諸多大召不曾有,少數也隻在話本子上提過名兒,此處卻應有盡有。
然而姑娘們本是抱著哄人的心思提及此處並非真心敬仰,她們看了,眼裡除了些一些殺人的刀槍棍棒,不曾感受到這些奇兵隱隱發出的震懾。
沐長雪仰頭看著演武高臺滿心自豪:“我父親曾說,這便是沐家的底氣。”
無法感同身受的姑娘們也敷衍地往上瞥一眼,實在看不出來這臺子有何不同。管中規豹,她們心中這不過一個石砌的臺子和一堆鍛造得古怪的破銅爛鐵。
沐長雪如數家珍,興致勃勃地將兵器的來歷,沐將軍帶回兵器的歷程一字一字詳盡地與她們分說。可說著說著,便察覺這些人接的話根本牛頭不對馬嘴。不似平日與周鈺嫻聊這些你來我往痛快。漸漸的,她也失去再聊的興致。
回頭再一瞧,這才發覺周鈺嫻沒在。
“嫻姐兒呢?”沐長雪一拍額頭,“嫻姐兒沒跟上?”
她一提周鈺嫻,旁人也注意到另一位天之驕女不在場的事實。說來這周鈺嫻往日也是一個到哪兒都被眾星拱月的對象,因著周博雅,可是比沐長雪還要受歡迎。不過自前兒周大公子迎了繼室進門,姑娘們心傷之餘,熱情這才淡下來。
“仿佛方才沒從沐公子的院子出來。”
人群中不知誰冒出這一句,姑娘們頓時面面相窺,心有靈犀地想到什麼,心裡著急了起來。
這周鈺嫻還沒定親呢!
“是不是還在沐公子的院子?不如咱們原路返回去?”想著周鈺嫻可是經常出入沐府,樣貌,學識,家世,樣樣頂尖。立馬就有一個姑娘站出來領頭,急忙道:“我觀周姑娘方才宴上飲了許多酒,興許醉了,在原路上等著咱們呢!”
“也是呢!”
一個開口,立馬就有接茬的,“方才都怪雲雲使壞,見周姑娘全對上了不服氣,非將罰酒往她那兒去。那麼多酒灌下去,即便隻是果酒也醉人呀!咱們快回去瞧瞧罷。”
“是呢,是呢,”心照不宣的姑娘們默契地開口,七嘴八舌的勸道,“正好咱們兵器也見識了,轉一圈酒水也醒了,就一起走吧……”
“走便走快些……”
沐長雪這個心粗得仿佛沒長心那東西的,見一個個這麼擔憂周鈺嫻,十分驚奇。她們何時這般體貼過?心下這般詫異著,她卻隻當是這群嬌嬌姑娘家不愛舞刀弄槍,她們因著看不出兵器的明堂,所以有些意興闌珊。
應著一群人的要求,她想了下,道:“也罷,回去看看。”
又是呼啦啦一群人,腳程也比去時快了許多。
這邊人在匆匆往桃林方向趕,謝思思站在蓮花池邊看著一面桃林一面拱橋一面池水,當即就犯了難。這個方向,沐長風往哪裡去了?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她一眼不錯地跟著,怎地莫名其妙這條路上就隻剩她一人了?沐長風難不成還長羽翼飛了?
左看右看,總覺得哪個方向都不對。
謝思思此時半點沒覺得自己跟著沐長風有何不妥。她私心裡覺得,自己所作所為隻是因著心裡好奇。她實在想瞧瞧,到底這輩子誰會替了郭六佔住沐長風心裡的位子。她想知道到底誰有那樣的福氣,抓心撓肺地想知道。
繞著蓮花池,她一面走一面往四周看,看看到底誰來。
然而走著走著,還真遇上點事兒。
隻見池邊的桃林濃密之處,一對野鴛鴦從互訴衷腸演變至香豔的場景。眼看著那家丁模樣的男子將手伸進了丫鬟的衣襟裡頭,捏得那丫鬟粉面含春,低低嬌喘。謝思思驚呼一聲,惹得草木中的兩人如驚弓之鳥,瞬間彈蹦而起。
家丁模樣的男子兇起來一點不怕人,帶了點兵痞氣,他抓起手邊的一根樹枝便呵了一句:“誰!”
謝思思本還想站出來,嚴厲地指責沐家的下人行事不端,汙了她的眼睛。可激動起來腳下就突地一扭,然後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池子裡倒了下去。這一下,她嚇得魂都要飛,手便飛快地就近亂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