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滿這麼一想,於是理直氣壯了。
李旺家的自做好了點心,便束著手在當個隱形人。郭滿臨走前,手伸進腰封裡頭仔細摸了摸。然後摸出一枚銀錠自,轉頭便打賞了李旺家的。
李旺家的愣了一愣,接過去,半天沒反應過來。
雖說世家大族叫下人辦事有打賞的規矩,但素來都是事後慢慢打賞。這般當面給銀錠子的,還是頭一回。低頭一瞧這銀錠的個頭,李旺家的笑得老臉都皺成了花。一旁總拿眼兒偷摸打量這邊婆子們眼尖瞧見,心中暗暗豔羨。
那銀錠子的分量很足啊……
郭摳摳其實並不清楚自己給了多少,她對銀兩這類現金等價物的估值,還停留在一個很膚淺的層面。心道叫人辦事怎麼也該給點賞錢,方才來後廚,她便順手從自己藏床底下的寶貝錢箱裡拿了一個出來。
不過若是知道了分量,她也還是會給。頭回吩咐周府的下人辦事,開個好頭,往後自然會有人樂得給她辦事兒。
既然要去前院,還得回屋換身衣裳。廚房裡待得久了,一身油煙味兒。
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已經吃完了點心的小家伙,郭滿手衝他招了招。浩哥兒隻覺得自己吃了從未吃過的新鮮物兒,兩個下肚,還想再吃。見郭滿招手,小胳膊小腿地麻溜爬下來,肉爪子一拽郭滿裙擺,就跟她走了。
有奶便是娘,古話說得當真一點兒沒錯。
清歡輕手輕腳地拎了點心,落後兩步跟在兩人身後,眼睛還不住地在浩哥兒身上打轉。說是說王府的小公子,她其實也沒見過。隻不過想著這孩子生得玉雪可愛,又舉止中透露出一股貴氣,總不會是下人能養出來的。
看著看著,她覺得這畫面看著十分可心。他們公子也是弱冠之年,膝下還空虛著,不知新奶奶何時能生個小公子……一想到郭滿初潮還未來,清歡頓時就垮了臉。奶奶還得多補補,能把身子骨給養壯實了才最實際。
也不知公子何時能請太醫給奶奶把個脈,放下成見之後,清歡是比誰都著急的。
亂七八糟地胡想,轉眼幾人便到了正屋門前。清婉此時正溫婉柔順地立在臺階之上,雙手交疊垂在下腹。一身水粉的裙子,整整齊齊。
見郭滿上來便屈膝行禮,張口喚一聲:“奶奶。”
郭滿偏頭瞧了她一眼,沒搭理她,抓著小家伙的手便踏入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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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也是一身油煙味兒。不過雙喜雙葉不在,還得她先伺候得主子更衣才能回屋裡換。於是便將食盒放外間兒的桌案上,連忙招呼了小丫頭去後廚送些水過來。小丫頭脆生生應下,她轉身進內室去幫郭滿挑身見客的衣裳。
清歡不愧是大家族調教出來的人,眼光毒辣得很。
她配出來的衣裙乍一看不怎樣,一上身就處處合適。郭滿這兩日自然感受到清歡投誠的心,由著她來。
清婉見沒人搭理她,暗暗跺了跺腳,也跟進了屏風後頭。
她與清歡是自幼一起接受嬤嬤教導的,禮儀規矩讀書識字兩人一模一樣。不過因著素來愛美好打扮,她的眼光,比清歡還毒辣那麼些。
猶豫了再猶豫,她上前開了口:“奶奶不若換這身丹色的襦裙?奶奶生得白皙,頭發又烏又密,這身丹映襯得氣色頗佳。”
說著,她還取了藕色的半臂,配一起確實好。
郭滿眼睛遞過去看一眼,低頭再打量身上這身靛青,眉頭皺了皺眉。清歡一愣,舔了舔下唇,眼睛便斜過去看清婉。清婉沒理會她,水汪汪的杏眼隻看著郭滿,似乎在等郭滿做選擇,聽誰的。
清歡面上頓時就有些難看,清婉這是何意?明晃晃地嫌棄她不會挑?喉嚨裡似有什麼梗住了,清歡沒說話。隻等著郭滿,聽她是換還是不換。
“不必了,”郭滿猶豫了一下,擺擺手道,“就這身吧,清歡你也去換身衣裳。”
清歡心裡莫名松了口氣,她也氣著了,屈膝向郭滿行了一禮,擦著清婉的肩走出去。這回再沒那麼好心給清婉使眼色,心裡頭憋了口氣,她轉過身便繃了臉。
清婉眼風在她背影上溜了一圈,眼裡閃過一絲懊惱。
不過想著公子好幾日不曾與她們說話,她咬了咬下唇,隻能心中對清歡說句抱歉。正屋裡有資格貼身跟著主子的,就四個一等大丫鬟。雙喜雙葉在忙嫁妝,抽不開身,清歡又去換衣裳了,此時能頂事兒的便隻剩下她。
於是低聲問郭滿:“奶奶可是要將這點心送去前院?”
郭滿對著銅鏡左照右照,聞言抬了頭。
清婉面上還是那副溫婉恭敬模樣,但郭滿還是立即就明了她突如其來的熱情是為何。這是想跟她去前院?
她慢慢牽起嘴角,點了下頭:“是呀。”
“點心出鍋好一會兒了吧?從後廚端來走這一路,怕是要涼了。”清婉聲音又輕又柔,仿佛那最溫柔的解語花,“奶奶若不快些,這味兒定要差了。”
郭滿眨了眨眼睛,屁股一動不動:“……哦。”
“奶奶可是不知前院怎麼走?”清婉又說,“不若奴婢送您過去?奴婢知道個近道兒,興許一炷香就能送到。”
“啊呀,那真好!”
清婉心中一喜,淺淺地笑起來道:“那奶奶可要動身了?”
“我不,”郭滿咧開嘴笑,“我就愛給夫君送冷的。”
清婉冷不丁被噎了個半死!
郭滿哼了一聲,抽下屏風上搭著的半臂挽到胳膊上,轉頭去外間兒逗小胖團子了。小胖團子手裡又拿了一個泡芙在慢慢啃,丫鬟細心,特意給配了爽口的淡茶。吃得高興了,仰起小臉兒就衝郭滿笑。
郭滿呼嚕了一把他的腦袋瓜子,又開始查戶口。
小家伙人小口齒卻清晰,問什麼答什麼,沒一會兒就把底兒都給交代了。
小家伙名字叫浩哥兒,今年三歲,是跟他爹出來的。至於為何小人兒一個走丟,是他那不怎麼靠譜的爹找什麼叔叔下棋,順手把他丟下。他自個兒在園子裡亂鑽草叢,聞見了香味,便鑽到了她這裡來。
好了,她明白了,這是個古代版爹帶娃的故事。
“罷了,寶寶你一會兒就跟姨姨,嗯……嬸嬸?走,”郭滿想著他爹就是再不靠譜也該發現孩子丟了,估計得急壞了,“嬸嬸送你去你爹那兒。”
“姐姐~”小胖團子鬼機靈鬼機靈的,指了郭滿笑得人心都甜化了,“姐姐~”
哎喲~~這孩子,就是有眼光!
郭滿美滋滋地牽起他,正巧清歡換好了衣裳匆匆趕過來。
清婉人在郭滿跟前晃悠了許久,郭滿跟眼瞎了似的,隻低頭對小家伙說了一句‘走吧’。而後清歡連忙去拎好了食盒,抬腳引郭滿去前院兒。
前院這頭石嵐等人是怎麼也沒料到浩哥兒一個小人兒能走那麼遠,跑去後院的。他們就差把前院兒給翻過來,各處的下人卻都說沒看見小公子。南陽王府那小廝整個人仿佛從水裡撈出來,衣裳全湿透了,冷汗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
這可如何是好?小公子若真丟了,他幾條命都不夠填!
找了許久找不到,石嵐又折回了涼亭,隻能據實已告。南陽王府那小廝跪在涼亭下,額頭貼著青石板,抬頭看一眼自家主子的勇氣也生不出。
趙煜將棋子往棋翁裡啪地一丟,站起了身。
他也是十分高挑,雖不及沐長風精壯,也十分碩長挺拔。此時居高臨下,狹長的眉眼隱隱散發出戾氣叫下頭小廝腿肚子都開始發顫:“看個人都看不住,留你何用?”丟下這一句後,他便要親自去找。
周博雅跟沐長風哪兒還有對弈的心思?自然也放下了棋子。
“水榭那頭可是找過了?”周博雅皺起了眉,有些擔憂怕小孩子掉池子裡壞事兒,“草叢,花圃,木橋,假山下面可都有翻過?”浩哥兒個頭小,若一個不慎鑽到哪兒睡著了沒出來,也十分有可能。
“都找過了,沒有小公子的身影。”石嵐搖了搖頭道:“奴婢想著,興許小公子鑽去了別的院裡。西園那邊的牆角正巧有個狗,嗯……小洞。大人鑽不過去,若是小娃娃,那邊輕輕松松便能鑽過去。可是這西園奴婢等不方便去打擾,所以就……”
西園如今已不是公子的院子,他們這些人不能輕易進出的。
沐長風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當即不耐煩:“那定然是鑽了狗洞了!博雅你跟弟妹打聲招呼,叫西風園的下人經個心,也不耽擱弟妹什麼事兒。浩哥兒那麼點兒大你周家又處處精巧,真藏到哪兒出不來,怕是幾天都翻不出來。”
周博雅是不願打擾到內院,但孩子丟了,也隻能進去找。
於是便道:“你們且在此等等,我去去就來。”
說著,他便起身往西風園方向去。
趙煜沐長風也坐不住,幹脆分頭去找。趙煜沐長風也不算生人了,來過不知多少次,對這周府熟門熟路的。沐長風走了南面,趙煜便選了東邊。
與此同時,清歡帶著郭滿抄近道兒,從東邊的花廊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