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幾人一怒,便想方設法去太子跟前告他一狀。


  奈何太子如今身子不便根本不願見他們,福喜心中卻隻覺得十分諷刺。即便再是不喜周博雅為人傲氣,福喜卻也是有眼睛之人。平日裡東宮養尊處優看不出來品性,如今一經磨難,倒是將許多人骨子裡的秉性顯出來。


  這些個常把‘誓死追隨太子’的誓言掛在嘴邊的人,不過一群貪生怕死之徒!


  福喜心中鄙夷又憤怒,太子病重這一個月,這些人來給殿下請安都不敢靠近正屋門前三步遠。就這般膽小怕死,還表什麼衷心?論什麼道義?心眼兒比針尖還小的福喜一一將這些人記下了,敷衍著便把人打發走。


  周博雅人不在,至少得維持太子別院不出亂子。


  福喜心裡隱隱有著預感,隻要再熬上一段時日,將會是大功一件。屆時太子攜功回朝,不說此番愛民如子會得滿朝文武贊譽,百姓愛戴,至少在朝堂上打壓囂張的二皇子一脈的氣焰,壓個一年半載,絕不是問題。


  心裡清楚,福喜這日趕走了何運等人,親自去疫區督促太醫聖手們鑽研。


  京城如今還是一派榮和之象。


  驛站有件傳來,說是北國使團半個月後進京。依謝皇後的意思,趙馨容的親事務必在北國十三皇子進京之前定下。奈何她精心準備的畫像,趙馨容一個都沒看上,謝皇後無奈,隻盼著此次生辰宴,世家子中能有個叫趙馨容看上眼的。


  生辰宴選在御花園,特準朝中三品以上勳貴的世家子與宴。


  這道口諭傳下去,謝皇後的心思好比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趙馨容對此並無任何異議,驸馬選誰,她本身並不是十分在意。不過若是可以,她其實屬意與鎮北將軍府。畢竟沐家人在軍中的聲望,足夠她阿兄打壓得淑妃那一脈抬不起頭。


  想想罷了,她心中知道是不可以的。


  沐家身為大召第一武將世家,那便是惠明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淑妃也好,正宮一脈也罷,誰也不敢沾染分毫。


第61章


  入了夏,夜越來越短,夜裡沒睡幾個時辰,睜眼天兒就亮了。


  今兒個是河洛公主十六歲生辰,方氏心裡有事,睡不安穩,四更天就起身去收拾。大公主在白馬寺,郭滿人也不在府裡,方氏不必操心其他,一早便坐上入宮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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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她這般早的不止一家,宮裡赴宴,參宴的世家貴婦們自然不敢怠慢。方氏走得巧,路上碰到了鎮北將軍府的馬車。


  兩家本就是世交,早從三代起便相交頗深,自然不會因為惠明帝忌諱而斷了來往。這般湊巧遇上,元氏幹脆就上了周家的馬車。沐長雪如今也在宮裡頭,兩家主母想到一塊兒去,俱借著今日的機會去見見女兒。


  入了宮,迎頭就有小太監等著。見著高官家內眷的馬車,小跑著便過來牽馬安置。


  元氏方才在馬車上就跟方氏大吐口水,跟周家當初境況差不多少,為著一雙兒女的親事折騰得夜裡難眠。元氏還不知嫻姐兒被留牌,她也早早得知了消息,心裡就怕宮裡那位拿她家雪姐兒去和親。


  方氏知道她是想多了,雪姐兒無事,有事的是她嫻姐兒。不過想著耶律鴻的品貌不錯,於是跟她說了實話。


  兩家人本就關系親厚,方氏不瞞她,元氏聽罷心裡就松了口氣。轉頭再看方氏,同心而論,為娘的心,知道方氏心裡不好過,她便也不知說什麼話安慰她好。


  頓了頓,元氏隻能安慰她:“既然你都親眼瞧了那孩子不錯,那便不算辱沒了嫻姐兒。妹妹且放寬了心,嫻姐兒那般乖巧懂事的姑娘,往後福氣大著呢!”


  方氏心裡也是這般安慰自己的。


  拍了拍元氏的手,到底沒提沐長風。嫻姐兒自己一廂情願,她總不會為女兒的一點小心思就遷怒將軍府。


  兩人壓低嗓子說得極小聲,前頭引路的內侍沒聽見。光聽到點點氣音,心道,都說周家與鎮北將軍府兩家極其的親厚,這下看到兩家主母,果然是不錯的。


  再一抬頭,便是御花園。


  為著年輕人能多接觸,謝皇後特地將宴設在此處。屆時男客與女客隔湖相望,雖有些不嚴謹,但倒是也算不上輕浮。四周宮廷禁衛在各個角門處守著,五步一衛十步一崗,每一刻鍾一小隊內侍巡邏。這般陣仗,自然不用擔心會出岔子。


  元氏與方氏一進門,早到的各家夫人姑娘便看了過來。


  重點自然不是方氏,周博雅再優秀,人畢竟已經成親了。夫人姑娘們虎視眈眈的是嫡長子還未成親且家中十分清淨的元氏。


  一哄而上未免顯得不矜持,但不少夫人依舊耐不住,熱絡地湊過來說話。


  這邊熱鬧,鹿鳴宮裡頭,淑妃卻還在梳妝。


  昨夜伺候了惠明帝,此時坐在梳妝臺前,媚眼含春,單單坐那兒便顯得嬌媚萬千。二皇子如今弱冠,生了二皇子的淑妃今年也三十有五,但單從她面相來看,雲鬢高聳,媚眼清純,身子婀娜,瞧著到像二十出頭的模樣。能在這個年紀還能留住惠明帝的,想來也知她保養的功夫了得。


  “四公主可起了?”她嗓音微微沙啞,不似一般女子的清脆,卻別有一番勾人韻味。


  “回娘娘的話,”一旁替她绾發的內侍掐著細嗓低低地回話,小心翼翼的,“公主辰時便來過了。聽說娘娘還未起,便說了過會兒再來。”


  “嗯,算她懂事!”


  淑妃也是心煩,她的這個女兒,性子也不知像了誰,見著好看的男子便挪不動腿,見天兒地追在人屁股後頭跑,把女兒家的矜持都丟到天邊去。


  “一會兒四公主來了,叫她進來,本宮有事吩咐她。”淑妃壓了壓唇角,總覺得近來胃口不佳,時常有些反胃。


  正準備起身,她手在小腹摸了摸,忽而問起了一旁隨侍的宮人,“本宮的葵水是不是該來了?”


  宮人忙抬胳膊攙扶了她,聽她提及,眼蹭地就是一亮。她連忙湊過來,隱晦地壓低了嗓子:“娘娘,早過了五日了。”


  淑妃聞言一驚,接著面上閃過狂喜:“當真?你可曾記錯?”


  那宮人面上的喜色更濃,點頭十分肯定。


  淑妃這一顆心倏地飛上了天。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兒,大喜,當真大喜事。到底懷過身子,她心裡其實隱隱有些感覺。不過這也才五日而已,且等等,再等個幾日若葵水還不來,屆時傳太醫確定了不遲。


  因著有這個感覺,淑妃今兒一早上都心情舒泰。便是見了自己那糟心的女兒,她也是和顏悅色的。


  四公主簡直受寵若驚,她母妃難得給她好臉看。


  “今兒你可得給本宮好好兒的表現!”淑妃嬌媚的眼睛挑得老高,眼裡的嚴厲掩飾不住,“謝氏那賤人今日特意將京中有頭有臉的世家子都弄了來,就為了給她那女兒擇一門好親。你可不像你那三姐姐,你往日胡鬧是本宮替你擦了屁股。瞞得緊,她們親眼沒見過你那蠢樣兒,叫你還有個公主體面在。今兒世家貴婦都在,你若是鬧了笑話叫她們瞧了去,往後的驸馬挑不到好的,本宮可不管你!”


  四公主老老實實地點了頭,表示今日絕對不會鬧事。


  淑妃眼覬著她,上下一掃她的打扮穿著,頓生嫌棄:“瞧你臉上上得那是什麼東西!品月,給四公主重新梳妝,換身端莊的!”


  四公主低眉順眼地站在下首,淑妃說什麼都不回嘴。心裡知道自己不討母妃歡心,她特別乖覺,從不敢在淑妃面前撒脾氣。雖說她私心裡十分喜歡自己這個桃面妝容,但被淑妃利眼一掃,立即將辯駁咽下肚子,不敢有任何異議地任由宮人引走。


  引到偏殿,替她拆了發髻,淨了面,重新梳妝。


  ……


  御花園裡,辰時一過,烈日當空,便開始熱了起來。


  元氏與方氏攜手邊走邊小聲的敘話。現下離開宴還早,兩人便商量著去儲秀宮走一趟。兩人都是朝中重臣的內眷,宮裡伺候的人最是有眼色不過的,自然小心地伺候著兩人。此時聽元氏的提議,半點不敢為難,立即掛了笑臉在前頭引路。


  儲秀宮離御花園其實不遠,秀女們平日裡得了闲都會來園子裡頭轉轉。不到一炷香,便到了儲秀宮門前。


  門前兩個小太監靠著柱子打盹,一聽見腳步聲,立即驚醒,麻溜地爬起來。


  引路的宮人上前與小太監說明了來意,那小太監一瞥衣著華貴的元氏方氏,雖然認不得人,卻一眼認出元氏身上一品诰命夫人的冠冕禮服。一品诰命,與淑妃娘娘可是一個品級的。便是方氏,身上也是三品诰命夫人禮服。小太監頓時心神一凜,客氣地衝兩人道:“夫人且隨奴婢來,奴婢這就去稟告玉蘭姑姑。”


  玉蘭姑姑說儲秀宮的掌事嬤嬤,管束著儲秀宮秀女,教導規矩的。


  元氏點了點頭:“麻煩了。”


  兩人剛走進庭院,聽到消息的玉蘭姑姑便立即趕來。聽說兩人是來看女兒的,立即吩咐宮人下去安排。


  沐長雪在西廂,嫻姐兒在南廂,不在一塊兒。方氏於是先與元氏分開,隨小太監去了南廂,元氏則去了西廂。


  嫻姐兒如今,已然猜到了方氏的來意。不用她張口,她便先行開口說了:“娘不必覺得難受,祖母一個月前便將實情告知女兒了。”


  方氏見她這般平靜,面上有些不安。


  嫻姐兒卻是笑了,她問了方氏:“娘,長風哥哥可是上個月南下南疆了?”


  元氏來時還在路上與她抱怨,說沐長風那小子不聽話,不讓他南下他非不聽,那南疆是什麼地方?他一個人說走就走,叫她這顆當娘的心都操碎了。方氏此時面對女兒,卻是抿著嘴,一副答不上來的模樣。


  說到底,她還是不想周鈺嫻心裡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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