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的臉蹭地就紅了,頭垂下來,突然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琵琶知道這屋裡人的意思,問題是,謝思思有她是客人這個自覺麼?
顯然沒有,否則不會打發她來。
郭滿看著一言不發的謝家下人,不由砸咂嘴。自從上次在謝家見過周博雅這前妻之後,一次交鋒,就她對謝思思這個人有個大概的認識。那個謝思思應當是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眼裡除了自己,完全看不進其他人。
周公子既然把嫁妝單子交給她,她就算惱他雞賊。但既然答應了,就怎麼也得把事兒辦好。
“清歡你走一趟,”郭滿思索了片刻道,“去前院請大管家過來。”
她怎麼說也是幫著方氏管過一個月的家的,雖說不如方氏老練,該懂的規矩她自然是懂的。謝思思來搬嫁妝,周家這邊應當也派個主事的人跟著。
前院清歡過去的時候,大管家一早就在等著了。
昨日芳林苑就派人知會過他,說是今日大公子的院裡有些事兒,屆時會全權交於少奶奶處置,他過去隻管聽候少奶奶的吩咐便是。方氏這般放任的態度,其實也是在表態。方氏在表示自己對現任兒媳的信任。
郭滿也回過味兒來,琢磨著要怎麼跟謝思思打交道。
落霞院裡,謝思思等郭滿過來等了快半個時辰,漸漸就有些不耐煩了。
她左右照了照銅鏡,將鬢角不服帖的一縷頭發壓平,嘴角揚了起來。錦瑟從外頭進來,看著她無聲地搖搖頭,表示郭滿人還沒來,謝思思的火氣噌地一下就冒上來了。皺著眉刷地從梳妝臺前起身,兩道秀美的柳眉豎著,一臉不愉。
謝思思的容色本就偏豔麗,笑起來嫵媚多姿。此時妝容補了一道,眼角眉梢都全是誘人的豔色,叫她一看便知她十分不好惹。
“怎麼回事?”謝思思素來不會委屈自己,心裡不高興面上就直白地表現出來,“琵琶的人呢?怎麼還不回來?”
錦瑟在門口已經張望了不下一手指數,沒人來就是沒人來。此時見謝思思不高興,怕她在周家又不管不顧撒脾氣,連忙招了落霞院裡的下人過來問。
說來自從謝思思搬走,落霞院裡頭大半的下人都被她帶回了謝家。如今這院裡留下的,大多是以前跟謝思思主僕不親近的。錦瑟招來的這個,不是院子裡的老人,是後來被調過來日常灑掃,看顧院子的粗使丫頭。
那丫頭自然認得前少夫人,也聽說過謝思思不好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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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踟蹰著,被謝思思厲眼一掃,不敢耽擱就立馬走上前。
謝思思的脾氣已經堆到了臉上,若非看在落霞院還為她留著的份上,她早就發脾氣了。此時吹了吹豆蔻上不小心沾到的一點脂粉,問她郭滿的院子在哪兒。竟敢叫她等了這麼久。郭六這出身低微的賤人果不其然上不得臺面,行事如此小家子氣!
躲著不敢見她?行,她親自上門去!
看院子的丫鬟就是個粗使丫頭,什麼也不懂,張口便將郭滿的住處指出來。
“胡說八道!”
謝思思臉色極其難看,眉頭一豎,脾氣都壓不住。
那丫頭被她這一呵斥頓時就白了臉,她可是聽說過,這位前少夫人脾氣如何火爆。急白了臉就辯白說自己沒胡說,少夫人從嫁入府就住大公子的院子。謝思思差點沒被戳碎了心肺管子,再坐不住,火冒三丈地就直奔西風園而去。
錦瑟琴音看她這樣,知道她脾氣上來了,連忙追上去。
去西風園的路她們主僕都認得,根本不需要人指路。謝思思曾經是周家的少夫人,路上有周家下人撞見她,也沒人敢上來攔她。
芳林苑方氏雖說沒露面,但私下一直在關注著落霞院的動靜。謝思思那頭才走,立即就有人把消息遞到她跟前。方氏不由地扶額,頭疼不已。就謝四這脾性,八百年也不可能得雅哥兒的喜歡。想來懷恩大師也有斷籤不準的時候吧!
怕郭滿吃虧,她於是派蘇嬤嬤領著幾個婆子去西風園看看。
蘇嬤嬤到之前,謝思思人已經進了西風園,郭滿特意請她進來的。此時兩人一座一站地面對面,謝思思豔若桃李,郭滿面若桃花。與郭滿好整以暇不同的是,謝思思一雙美眸盯著郭滿脖子及以上在噴火,那濃烈的恨意都要漫出來。
郭滿:“……”
毫無成就感,一點挑戰難度都沒有,謝思思這個人長這麼大是活在童話中麼?
第99章
謝思思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病得下不來榻的郭六,居然大變了模樣。從蒼白瘦弱養得膚若凝脂,眼含桃花,竟跟換了張臉似的。謝思思直勾勾盯著郭滿耳後,那裡留著男人動情時刻留下的痕跡,刺瞎人眼。
她心中猶如被踢翻了熔爐,撕拉一聲,燒得她心口血肉模糊。
若是她沒看錯,方才這賤人是在藐視她吧?謝思思高聳的胸脯一起一伏,氣得眼睛都紅了。她謝家家大業大,她謝思思身後站著整個東宮一脈。郭六這賤人,一個爹不親娘不在的病秧子,居然膽敢藐視她?
“郭氏你太無禮!”
謝思思的嗓音很好聽,帶著一股勾人的媚意,越生氣越明顯。
她指著郭滿想罵她,可郭滿好聲好氣的,她又罵不出口。謝思思雖然被養得有些糊塗,但到底是世家女,無法跟市井女子一般。
昂著下巴憋了半天,仿佛一隻失策的困獸。
郭滿有些不懂謝家這貴女怎麼這麼愛生氣,眼睛不自覺從她精美的臉孔,落到了她那顫巍巍的胸脯上。
不得不說,周公子真的好豔福。這謝家的四姑娘腦子不好另說,長得卻是當真美,從臉到身子,美豔不可方物。如果謝思思此時並非咬牙切齒一幅要吃了她的模樣,郭滿大概會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嗯,她喜歡美人兒,男的女的隻要好看,她都喜歡看。
謝思思卻沒察覺郭滿的欣賞,隻覺得郭滿此時一幅主人家自居的模樣十分礙眼。礙眼到她惡毒地覺得,郭六這個人不該存在。她真是太討厭這種感覺,屬於她的東西沾上了別人的味道。謝思思死死盯著郭滿,心中即將失去什麼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就是有這種直覺,所以眼神充滿了怨毒。
郭滿皮膚漸漸冒起了雞皮疙瘩,她實在怕了謝思思,眼神太嚇人了。本來還想通過細節之處氣一氣謝思思這前妻的,如今郭滿突然覺得,還是省省吧。總覺得再加一把火,謝家這個暴脾氣的貴女,會直接衝上來掐死她。
不想找死的郭滿默默挪開視線,問起了嫁妝清點的情況。
“不知謝姑娘的嫁妝清點的如何了?”不是她慫,而是正常人莫跟瘋子計較,容易得不償失,“若是需要幫助,謝四姑娘千萬別客氣,盡管跟我提。”
郭滿淡淡地說著,主人的架勢拿捏的十分到位。
還別說,跟周公子一起生活久了,耳濡目染之下,郭滿將周博雅的神態都學了個七七八八。此時淡淡說著話,叫人莫名想到了周公子,這大概是俗話說得夫妻相。郭六居然跟她相公有夫妻相?謝思思意識到這一點,心裡頓時就涼了一大截。
在踏入西風園的前一刻,謝思思心裡是如何也沒料到,她等了大半年的結果居然是被人鳩佔鵲巢。
她以為此時必定在懷念她的周博雅,不僅沒有等她,還叫郭六這賤人佔足了便宜。瞧瞧那脖子,那耳後,可見夜裡如何火熱。經歷過東宮太子的諸多調教,謝思思早已不是吳下阿蒙,情事上她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更有深刻的體會。
心裡懊悔得要當場吐血了。謝思思的這種無以言表的憋屈,沒有人能懂。
因為,依照她原本的記憶,郭六跟周博雅應當做不成真夫妻才是。郭六身子病弱,上輩子連到死之前都隻是個童女。上輩子明明是這樣的,所以郭六當初嫁到周家來,她才不管不問地等著周公子後悔,然後回頭去找她。
可是事情居然不如她的預料,抬眼再去看向郭滿,心裡更難過了。要死的人,身子被周家調養好了。樣貌也長變了,長開的這臉,居然能跟她平分秋色。謝思思不由得覺得,是不是她再晚一點發現,這女人就會替她把她相公的孩子都生下來?!
不能忍,絕對不能忍!
“博雅呢?”謝思思高傲地揚起脖子,她要見周博雅,“他人不在麼?”
郭滿眨了眨眼睛,道:“他要上朝。”
“……那娘呢?”謝思思莫名被噎了一下,太久沒跟周家人接觸,她倒是忘了周博雅平日裡有多忙,“我過來搬嫁妝,她都不來瞧瞧我?”
郭滿忍不住想笑了,她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像周公子前妻這樣活在夢中的委實少見。
“謝姑娘應該知道,”郭滿溫和地笑著,“我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君後院的事兒,我完全有主理權。”換言之,謝思思還沒那麼大的臉面,勞煩方氏一個當家主母跟前跟後。
錦瑟琴音聽懂了郭滿的話,臊得無地自容。她們家姑娘當初就是個甩手掌櫃,自己院子裡的事兒也丟給方氏操持。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郭滿也跟她一樣。謝思思卻不覺得,她很惱火,惱火周家居然對她回來這件事不聞不問。
“我是謝家長房嫡女,當今皇後娘娘的親侄女。”謝思思眯著眼睛,質問郭滿,“郭姑娘想必應該清楚吧?”
郭滿點了點頭,“清楚,您出身高貴。”
“你不覺得你如此跟我說話,委實無禮麼?”
“那不然呢?”郭滿真心覺得這人有意思,謝家的態度也十分古怪。一個和離的女兒做出這些出格的事兒,居然不管,“本少夫人難不成該先沐浴焚香再張口與你說話?”
謝思思差點沒被她懟死,手指指著郭滿,氣得俏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