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要小看我。小女子不才,雖不敢自稱博聞強識,但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有所涉獵。上回在荊州,可不就是我靈機一動,拯救了你跟太子殿下於水火之中?”深深看他一眼,郭滿講道理,“說不定這回你再遇到什麼,還是要我英雄救美呢……”
“英雄救美?”周博雅筆一頓,挑眉。
郭滿沒說話,低頭在懷裡掏了掏,然後掏出一把小鏡子遞給他。
周公子伸手接過去,有些不明所以。
“看這裡。”
周公子狐疑地看過去,鏡子裡是他一張精雕細刻毫無瑕疵的臉。頓了頓,‘美人’周公子終於反應過來她什麼意思,不由地彎起眼角笑起來。
“聽滿滿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
郭滿笑眯眯地看著他,昂起了下巴:“是吧……”
“但,就是不準。”周公子說變臉就變臉,復又低下頭,執筆重新寫起來,“雙葉雙喜,把少夫人的衣裳首飾全放回原位。”
周博雅一聲令下,兩人默默上前,把郭滿抱到榻上的衣裳又抱回了櫃子裡。路過郭滿時,雙葉順便還摳了她手心的小鏡子。
郭滿:“……”
手裡空了,衣裳又掛回去,郭滿瞪眼看著自己的兩大丫鬟。
雙喜雙葉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地看自個兒的腳尖。
在她們看來,去南蠻地區可不是鬧著玩的。那地方哪裡是輕易去得的?她們可是聽說了,那破地方亂得很,官商勾結不說,悍匪橫行,打家劫舍屠戮百信等都是常有之事。姑爺這般不準,也是為了自家姑娘的安全考慮。
郭滿於是也沒說話,就這麼蹲在周公子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
屋裡突然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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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子被她盯得頭皮發麻,實在寫不下去。抽了抽眉頭,他突然打破安靜,問了郭滿一個奇怪的問題:“滿滿,你覺得長風這人生得如何?”
郭滿:“……”
完全不懂話題是怎麼從南下苗疆不帶她,跳躍到沐長風身上去。但作為一個誠實且資深的顏狗,郭滿努力回想曾經見過的沐長風的模樣,皺著眉實話實說:“……風度翩翩,瀟灑不羈,不辜負他大召三公子的美譽,生得當真是特別特別俊美。”
周公子手裡寫得筆不由地劃出長長的一筆,臉色頓時黑了。
他停下,抬了眼咬牙切齒地瞪著郭滿。郭滿眨了眨眼睛,一臉不知道他氣什麼的故意。然後就見周博雅丟掉手裡的筆,再然後,她就被拎著後脖子給丟了出來。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郭滿回頭看著突然緊閉的大門,一臉懵。
同樣被趕出來的雙喜雙葉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邊,將人攙扶起來,三臉懵逼。郭滿指了指緊閉的門,就聽雙葉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姑娘,方才你不該那麼回答的。”
雙喜點了點頭,也嘆氣:“你應該脫口而出說,沐長風是誰?”
郭滿:“……”
臨啟程這日,周公子是一大早便起了的。沐家其實也得了信兒,沐長風中蠱之事信中雖沒交代仔細,但元氏卻也猜到兒子定然是受了傷。今兒天沒亮便親自拉了好幾車的東西來周家,叫周博雅一並帶去南蠻。
周博雅與元氏見了禮,又說了幾句話,吩咐下人整裝出發。
等都交代清楚,他一掀車簾,愣在了原地。方才起身時,郭滿還沒醒。睡得認識不知的人不知何時悄咪咪爬上來,周博雅看著她,心沒忍住一軟。罷了,管他什麼前世今生的緣分,有他在,難不成還能眼睜睜看他兩再續前緣?
周公子抬腿上車,靠得近了,他方才看到郭滿的胸口貼了一張紙。紙上那十分有辨識度的狗爬字,囂張地寫了一句話。
‘你敢抱我回去,接下來三十年你都要面對戒甜戒蜜,與黃連作伴的人生。’
周公子:“……”
第150章
緊趕慢趕,一行人到達南蠻已經是九月中旬。
胡霍收到消息早就在等著了。周家的馬車一到,他領人直接去胡家城南的別院。等馬車吱呀吱呀到達別院,已經是當日夜裡。一路舟車勞頓,不論主子還是下人都累得不輕。石嵐清風安排下人們去安頓,周博雅則簡單地用了些吃食墊墊肚子,隨胡霍去看沐長風。
沐長風中蠱轉眼便半年有餘。期初症狀不顯,四月底才開始嗜睡,五月之後便斷斷續續陷入沉睡。原本英氣勃勃一俊美青年,如今日漸消瘦,都有些瘦脫了相。
周博雅看到人時,素來極冷淡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
沐長風的這間屋子門窗洞開,奈何還是彌漫著一股極重的藥味兒。刺鼻的藥味兒衝得人頭昏,周博雅不禁擰著眉頭,親自上前捏起沐長風的手腕。沐長風此時的脈象虛虛實實,時而有力時而輕飄,十分古怪。
他不禁眉頭擰得更緊,苗疆蠱毒,果然厲害。
“這半年本官請來的大夫不下兩手之數,都探不出病症,藥石無靈。”胡霍擺擺手示意喂藥的下人退下,憂心忡忡道,“長風每日醒來不過一到三個時辰不等,大多在病榻上度過。長此以往,怕是人要廢了。”
“可有派人再去苗寨探過?”醫術解決不了,那就找會用蠱之人。
胡霍為難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周大人有所不知。這苗寨與普通山寨不同,並非人想進便能進的。此處的苗寨,建在大召西南邊陲的瘴氣林裡。”
周博雅眉頭擰得更緊,示意他敘述得更詳盡些。
胡霍知道這事周博雅遲早要問,他隻能將自己對苗寨的了解告知:“說來這苗寨的瘴氣林,就是個輕易入不得的兇煞之地。”
“哪怕是當地的百姓,也等闲不敢靠近瘴氣林半尺以內。林中常年彌漫著濃厚的瘴氣,瘴氣有毒不說,其中生長著各種各樣你想不出的毒蟲毒蛇。若是不小心踏入其中,被蛇蟲鼠蟻咬上一口,不出三日必定身亡。”
頓了頓,他又道:“況且,即便避開了蛇蟲鼠蟻。此地苗寨中的苗人霸道,且多是些喜怒不定的古怪脾氣。一般人擅闖,稍有不慎便被苗人拿去養蠱蟲了。”
這事周博雅知道,西南苗寨出異人,他早有耳聞。
“可這苗寨中人行事再是霸道,習性再是乖戾,也不會無的放矢。”周博雅早在來之前便悉心研究過西南苗寨。苗人自幼生在苗寨,雖整日裡與蛇蟲鼠蟻為伴,卻因常年不出苗寨,與世隔絕,秉性比世間之人更純粹良善。
周博雅看了眼胡霍,冷聲道:“還請胡大人把事情始末告知於我。”
胡霍面上閃過一絲晦澀,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長風中蠱這事兒,三言兩語難說清,隻能說說來話長。”
郭滿:“那你長話短說。”
“罷了,那本官就長話短……”嗯?等等,突然冒出一個女聲?胡霍一愣,回頭就對上郭滿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
郭滿手裡提了個燈籠,眼巴巴地站在沐長風屋子的門檻處。
見屋裡兩人眼睛刷地看過來,她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心虛地瞥一眼周公子,見他冷冷斜睨著她,她小聲道:“雙喜雙葉她們還在收拾屋子,妾身正好闲來無事。想著反正大家就住在一個別院裡,離得又不遠。妾身便過來看看……”
內室的周公子眼疾手快地扯出被子蓋住沐長風,轉身之後,眼睛都射出飛刀。
“下人呢?”周公子臉立即拉下來,“怎地不跟著你?”
抬起一隻腳,郭滿正準備跨門檻,“啊?哦,妾身打發去收拾行李了。”有外人在,郭滿自然說話十分顧忌周公子的臉面,溫溫軟軟的:“夫君許久不回,妾身不放心。”
胡霍眼睛在倆人身上來回轉了轉,見周博雅似乎很緊張這小女子,頓時笑了。
“……不知這位是?”胡霍今日接人接得倉促,還沒發覺周博雅南下這般兇險之地,竟帶了個美嬌娘隨行。
“是拙荊,郭氏。”
周公子沒想到這麼晚了,郭滿居然一個人跑出來。不過這胡家別院確實不大,走過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於是暗暗瞪了郭滿一眼,衝胡霍拱了拱手淡聲道:“內子年紀尚小,今日若有不到之處,還請胡大人海涵。”
胡霍在邊陲呆久了,行事粗放,當即不在意地擺擺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周博雅兩步上前,接過郭滿手裡的燈籠便把人牽了進來。
郭滿其實是想去看看人中了蠱會是什麼樣。畢竟中蠱這事兒她隻在影視劇裡看過,真人真事卻從未聽說。但如今這個場合,這麼做未免不妥。於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床榻的三步遠,悄咪咪地去瞥床上的人。
不過周公子似乎發現了她的意圖,若有似乎地擋她視線,叫她丁點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