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寧蘭被打了好幾巴掌,老太太再也坐不住了:「住手,這般吵鬧成何體統?
「此事與蘭兒有什麼關系?是寧雪不知檢點,先和別人有了私情,這才讓別人有機可乘。」
老太太鄙視地看著我:「寧雪,你不僅不知悔改,反而設計自己兄長,你可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姜家名聲壞了,你又有什麼好下場?」
我當即摔了茶盞:「老婆子,你少在這裝蒜,還沒說你呢。
「姜家不是菜市場,父親母親都不知道的事情,那鎮北侯是怎麼知道的?還不是你的好蘭兒說出去的!
「她把自家姐妹的醜事說出去的時候,怎麼不想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鎮北侯和她有私情,你怎麼不說她不知檢點?平日裡把規矩掛在嘴邊的老太太,不是還給他們打掩護嗎?
「自己是個沽名釣譽、不知廉恥的人,你哪來的臉說規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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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氣得倒仰:「你胡說,蘭兒不是那種人,你少在這兒汙蔑她。」
我冷笑一聲,是不是胡說,隻要搜一下就知道了,感情正濃的兩人,來往的信件和東西肯定少不了。
老太太和寧蘭臉色一白,卻不敢再反駁。
父親聽聞自己的女兒一個個都有了私情,連老太太都參與了,想罵人都不知道該罵誰。
鎮北侯倒是深情地看著寧蘭:「事到如今,我也不掩飾了,我想娶的確實是寧蘭。反正聖旨已經下了,兩家的聯姻勢在必行。」
寧蘭感動得眼眶都紅了,雖然鎮北侯設計了自己的姐姐,又侮辱了疼愛自己的哥哥,但是他都是為了自己,這樣的深情,怎能不讓人感動?
父親氣得倒仰:「你若真的喜歡寧蘭,你直接說啊,難道我還會不同意嗎?如今搞出這麼多事情,你竟然還敢提聯姻!」
老太太咳了一聲:「我看鎮北侯倒是對寧蘭一片真心,如今木已成舟,不如就成全了他們。」
雖然毀掉了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可是她最疼愛的是寧蘭,別人不重要。
姜家的名聲眼看是要完蛋了,不抓緊鎮北侯,寧蘭日後可找不到這麼有權勢的人家了。
老太太此刻也顧不得別人說她偏心了。
父親一向最是在乎姜家的興盛,如今寄予厚望的兒子毀了,隻能通過聯姻壯大姜家了。
如今鎮北侯對姜家有愧,捏著這個把柄,不怕他不管姜家。
眼看父親心動了,母親當即大怒。
「你們姜家全部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的兒子女兒都毀掉了,你想讓寧蘭踩著她們兩個上位,你做夢!我不會同意把寧蘭記為嫡女的,她若想嫁給鎮北侯,就嫁過去當妾吧!」
老太太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上次回老家祭祖,我已經把寧蘭記在你的名下,成為嫡女了。鎮北侯要娶她,你們誰也擋不住,不如大方一點,成全他們。」
6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黑了。
父親上前一腳把寧蘭踹倒在地,要不是孝道壓著,此時這一腳就是踹在老太太身上了。
「鎮北侯是想把寧蘭變成嫡女娶她,老太太早就把寧蘭記為嫡女了。
「你們有聯系,有私情,但凡通個氣,都不會有今天這些事情。你們是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嗎?」
是啊,明明可以皆大歡喜的事情,非要犧牲別人,才能顯得他們之間情深義重。
如今好了吧?大家都別要臉了,一家人整整齊齊被人唾罵!
老太太終於覺得自己理虧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她一向覺得自己是這個家最睿智的人,一切盡在掌握,壓根沒想到,我能搞出這麼多事情。
兄長含恨看著所有人,此刻他覺得自己對寧蘭的付出,都是笑話。
可他還不知道,還沒到他哭的時候。
……
第二天御史就參奏姜家大公子姜若竹不修品德,私行有虧,藐視皇恩。
男子之間那些事情,其實不算什麼,傳出去也不過是多了一件風流韻事。
可壞就壞在,對方是自己未來的妹夫,更何況,這樁婚事,是皇上親自賜婚的,姜若竹此舉,說嚴重點,就是不把聖旨當回事,可以殺頭了。
父親在朝堂上苦苦哀求,但是皇家威嚴不容侵犯,皇上當即剝奪了兄長的功名,此生他都不能再做官了。
鎮北侯也被御史狠狠參奏了一本。皇上正愁鎮北侯權勢過大,如今有了現成的理由,便把他的軍權收了回去,讓他在家閉門思過。
消息傳回姜家,母親當即昏倒在地,姜若竹恨不得掐死我。
「姜寧雪,看我這個下場,你滿意了嗎!」
我咧嘴一笑:「兄長何出此言啊,妹妹也都是為了你好,你這般說我,我真是百口莫辯。」
姜若竹兩眼一翻,也暈了過去。
7
京城傳聞愈演愈烈,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早就看出來姜若竹是個偽君子了。
「聽說鎮北侯喜歡的是姜家的庶女,對她一見傾心,搞這麼一出就是為了光明正大地求娶她。」
「假消息!誰會這麼神經病啊,一個庶女而已,娶她哪用這麼麻煩?」
「你們的消息都過時了,聽我七舅老爺的外甥女的大姨的侄子的妹妹說,這鎮北侯啊,早就和姜若竹眉來眼去了,求娶姜家嫡女,也是因為妹妹長得像兄長。」
「原來是菀菀類卿啊……」
與此同時,京城各大書局爆火,什麼為兄在上,什麼我與兄弟解戰袍,一系列的畫本子供不應求。
我數著白花花的銀子,笑得合不攏嘴,決定熬夜再寫幾本。
……
姜家的聲譽跌落谷底,曾經有意與兄長訂婚的姑娘匆匆忙忙定下了另一門婚事。
來往的官家女眷再也不往姜家下帖子。
父親頭發都白了許多,母親每日長籲短嘆,再也不見我。她自是疼愛我的,可是跟姜若竹相比,我就不那麼重要了。
家裡的每個人都恨不得我死,卻不敢在這個時候動手,唯恐再給別人看笑話的機會。
而我一點都不後悔自己做的一切。
憑什麼我做了錯事就要被人揭穿,付出代價,他們的陰謀詭計就能隱瞞到底呢?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默念著這句話笑出聲來,說得真對啊,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半年後,姜寧蘭還是嫁給了鎮北侯,經歷許多風雨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隻是這次再也沒有了前世的盛大,前來觀禮的人寥寥無幾,嫁妝都是些寒酸的,用來充數的東西。
姜寧蘭臨出門之前驕傲地看向我,眉眼之間,再也不見原來的怯懦。
「二姐姐,奉勸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我想起前世,她和鎮北侯婚後夫妻情深,鎮北侯為了她不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身邊伺候的人都換成了男子。
甚至連雞鴨魚肉都不吃母的。
京城人人都羨慕她御夫有道。
我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曾經我被貞潔所害,如今自是不願意用同樣的辦法對付女子。不過這不代表我就這麼放過她了。
好妹妹,姐姐給你留了一份大禮,希望你喜歡。
8
婚後三天回門,寧蘭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憔悴。
鎮北侯視而不見,隻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整個宴席一點笑聲都聽不見,隻有我,吃得滿嘴噴香。
飯後鎮北侯和姜若竹去了前院。
老太太連忙安慰起寧蘭:「世間男子多薄情,你一定要沉住氣,到時候生下嫡子就好了。」
寧蘭聽到「嫡子」兩個字,眼淚掉了下來。大婚之夜,鎮北侯拂袖而去,然後再也沒進過她的房間。
老太太不明所以,以為是鎮北侯為了被皇上斥責的事情遷怒寧蘭,給她傳授了許多籠絡人心的法子。
「男人沒有不愛色的,你做好一個正室夫人,給他納幾房妾室,時間久了,他自然就看到你的好處了。
「隻要不生下庶子,妾室也就是不入流的玩意,翻不起大浪。」
寧蘭含淚點頭,隻是一個月後,鎮北侯越發放蕩不堪,竟然放著一屋子女人不看,去了南風館。
寧蘭這才察覺到什麼,當即衝到姜家哭鬧。
「姜寧雪,是你害了侯爺!」
嘿嘿,機會難得,那天我不僅是下了讓人神志恍惚動情的藥,什麼絕子藥,讓人不舉的藥,我都一塊下了。
也是因為要找這些藥,我才推遲了那麼久出門,給他們抓奸的機會。
當初我還擔心這藥效果不好,如今終於放心了。
……
我嘟著嘴巴:「妹妹,你這般汙蔑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寧蘭瘋狂地撲向我,神態癲狂:「姜寧雪,你會有報應的,我跟你無仇無怨,你為何這麼狠心害我?」
我立刻閃開,看她狼狽地倒在地上。
雖然她和鎮北侯今生不能再夫妻情深了,可是鎮北侯還是和前世一樣不近女色。這麼一想,她也沒什麼損失。
「姜寧雪,我不會放過你的。」
寧蘭放下狠話就走了。
沒幾天京城中就開始有傳聞,姜家嫡女和人私相授受,還害死了情人。
恰逢宋玉容的屍骨被找到,人人都猜測是我殺了他。
嘿嘿,猜對了,可惜沒證據。
宋玉容見我的時候避開了人,他出門的時候,我就讓人去搜了他的房間,我們來往的信件早就銷毀了。
沒人能證明他最後見的人是我,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我殺了他。
京兆府的人來詢問兩句之後,這件事就結案了,是宋玉容自己不小心跌落懸崖的。
9
母親終於見了我,她的眼神中有恨意有不舍。
「寧雪,事到如今,你的下半輩子已經完了,這樣值得嗎?」
我含笑道:「母親,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幾十年孤魂野鬼的生活早已經逼瘋了我,如今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了。
……
姜若竹從鬱鬱寡歡中醒過神來,準備找個家世低的姑娘成婚,生下兒子,教養下一代,可是卻發現自己成為廢人。
姜家因此再也容不下我。
我離開姜家那天,全家隻有母親來送我,我最後抱了她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會傷心,然後慢慢地遺忘我,正如前世一般。
春桃問我:「姑娘,咱們去哪?」
我帶著她走進了一個道觀,是我用賣畫本子攢的私房錢買的。
「以後叫我道長,你就是我的首席大弟子。」
清風觀又小又破,所以我才能買得起。
是夜,我和春桃躲在地窖裡,才避免了被刺殺的命運,我知道,這是鎮北侯派來的殺手。
他恨我給他下藥,讓他變成太監,之前我在姜家,他不好下手,如今終於找到了機會。
春桃瑟瑟發抖:「姑娘,咱們趕緊跑路吧,跑得遠遠地。」
我摸摸她的頭,不急。
第二天我終於等到了想見的人,欽天監的張大人。
「姜姑娘,你說的事情是真的?」
幾天前我就給他送信,說懷安縣的堤壩會在這個月底決堤,死傷無數。
一開始張大人沒有相信,直到昨天,懷安縣接連下了半個月大雨的消息傳到京城,張大人才終於重視了。
前世我身為孤魂野鬼,這些大事也有所耳聞,屍骨遍地的懷安縣,我記得很清楚。
我堅定地告訴他:「千真萬確,若有虛言,我願承受任何處罰,唯一的要求就是,張大人得想辦法保護我。」
張大人思量片刻,點點頭。
月底,懷安縣堤壩如我預言那般決堤,因為提前轉移了民眾,傷亡不大。
皇上嘉賞了我,為我賜下封號,善德道長。
清風觀成了遠近聞名的道觀,修葺得氣派軒昂,我的生命也得到了保障。
皇宮內,我向皇上發出了第二道預言。
「來年五月,登州大旱,赤地千裡。」
……
一道道預言發出,京城再無人敢小看我。
當春桃告訴我,民間有人給我供奉長生碑的時候,我心頭一動, 前世今生的陰霾逐漸散去。
是日天晴,光耀萬裡。
番外。
曾經的鎮北侯蕭鈺,在姜寧雪的打壓下早已經被剝奪了爵位,侯府成了蕭府。
為了掩蓋自己成為廢人的事情, 蕭鈺對外宣揚,自己和姜寧蘭夫妻情深, 此生不納二色。
即便姜寧蘭三年無所出, 蕭鈺也絲毫不介意。
京城的夫人們皆是羨慕姜寧蘭命好。
後來還是老太太拿了主意。
「《好」姜寧蘭僵硬地笑了, 她能怎麼說?難道說家裡雖然沒有妾室, 但是養了一堆男寵嗎?
「他對你這麼好,你得知足, 好歹給他留個血脈啊。我這有一個生子秘方, 你拿回去試試, 包管有用……」
再次聽到這種催生的話,姜寧蘭落荒而逃。
回到蕭府,迎接她的是吊兒郎當的蕭鈺:「喲,回來得這麼早,怎麼不多聽聽別人的追捧啊。」
姜寧蘭看著面前對自己冷嘲熱諷的男人,心中發冷,明明自己什麼錯都沒有, 為何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想著這些年的委曲求全,她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我都不嫌棄你是個廢人,你為何還要苦苦相逼?」
蕭鈺冷笑一聲:「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
「要不是你每次在我面前顯示自己受的委屈,我又怎會設計姜寧雪, 被她害成廢人?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姜寧蘭面色一白:「我從來沒有讓你做那些事情。」
「哈哈, 姜寧蘭,你還在裝什麼?你不讓我做,那你告訴我親姐姐的私事幹什麼?承認吧,當初知道我為你設計姜寧雪的時候,你很開心吧?」
姜寧蘭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為他說的是真的。二人相互仇恨,卻也隻能這樣糾纏下去。
……
曾經熱鬧的姜府,再不見一點歡聲笑語。
老太太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姜若竹每天借酒消愁。
而最清醒的, 就是姜夫人了。
如今姜寧雪成了皇上看中的道長, 救人無數。她給姜夫人送過幾次東西後,姜家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姜家無人敢看低她,都希望通過她和姜寧雪緩和關系, 好讓姜家回到之前的樣子。
而姜夫人隻是靜坐佛堂。
她嫁入姜家這麼多年,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如今卻是兒女相殘, 家不成家。
直到女兒給她講了一個故事,她才明白,前世因今生果。何必強求。
後來姜寧雪送來了一封信:「母親,江南春水綠, 可願同行?」
姜夫人終於釋然,含淚讓嬤嬤收拾行李。
年過四十,方才得見春光。
好在春光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