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債,不應該血償嗎?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把最大的一片茶盤,按進了皇後的臉。


她慘叫一聲,下意識將我用力推出,我的頭重重地撞在地上。


……都殺了吧。


失去意識之前,我想的最後一件事。


讓他們都死吧。


8


我終於又見到了阿爹阿娘。


他們抱住我,像小時候一樣撫摸著我的頭。


他們說:「如果沒有遇到良人,就忘了他吧。


「我們元家血脈的人啊,都能有重來的機會。


「隻要忘掉就好,我們的阿凜。」


我說:「好。」


胸口的疼痛慢慢淡去。


腦海中的屍山血海也開始慢慢褪色。


某一雙曾經溫暖我心的手,某一張曾經刻骨不忘的容顏,終於慢慢消散了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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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慢慢填滿我的世界。


記憶,終於如潮水般褪去。


9


今日的長春宮格外熱鬧。


我的生辰宴,皇上吩咐大辦。


每一個妃子對我行禮祝壽,都會誇贊一句皇貴妃娘娘年輕貌美此類的話。


我都聽煩了。


酒過三巡時,我有些急了。


今夜我不能留皇上在我這裡。


侍寢什麼的,我本來就煩。


趙美人跳了一支新譜的梅花曲,水袖飛揚煞是好看。


我趁機開口:「皇上今日不如和趙美人留宿東殿如何?」


皇上瞬間沉了臉色,而趙美人驚喜地看著我。


這種情況,近來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大家都知道皇貴妃向來喜歡把皇上往外推,皇上卻偏又喜歡貼上來。


煩得很。


我於是又晃了晃我垂下的手腕:「皇上體貼一下臣妾。」


他便答應了。


說來有趣,他們說我這手,是貪玩爬樹摔下來的,還摔壞了腦子。


可我記得十一歲以前的事。


我阿爹從小教我上房揭瓦,我怎麼爬個樹都爬不好呢?


不過皇上走了,我的手才會好得快些。


因為每隔幾日,就會有一個戴著白玉扳指的男人,在半夜給我送來一瓶續骨膏。


一開始我忌憚這陌生人送的東西,直接扔了。


直到一個婢女誤抹了一回,斷裂的指骨竟慢慢復原了。


我這才肯用。


算算今夜,他該給我送新藥了。


我託著下巴心想,這人的臉,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不言不語,什麼報酬也不要,隻送藥。


世上竟有這麼傻的人?


有那人送的續骨膏,我的手的確好了很多。


斷處的經絡由疼痛變得發麻。


之後竟慢慢接了起來。


我可以動動手指了。


昨日,竟然已經可以自己喝茶了。


是以皇上來長春宮用晚膳,看見我吃力地用毛筆畫著看不懂的線條時,又一次失了態。


他一把抱住我:「阿凜,我的阿凜……」


我有些反胃,想掙開他,但他卻越箍越緊。


我隻能無奈地找個借口:「皇上,你弄疼臣妾了……」


他遂又反彈一般松開。


我背對著他,無聲地皺了皺眉。


……


巳時,聖旨到,皇上宣我去養心殿。


出發前,侍女讓我換上寢衣。


我沒換。


我不想在那裡侍夜。


我提著一盒點心,抱著一絲僥幸去了。


他指著金線繡鴛鴦戲水的正紅床簾問我:「喜歡嗎?」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著我的眼含情脈脈:「阿凜,朕特允你,以後每夜都可在養心殿留宿。」


一旁的公公幫腔:「皇貴妃娘娘,這在後妃裡,可是前無古人的恩寵呢!」


我定定地看著他。


心底突然升騰起一股強烈的,熟悉的。


反感。


我攏了攏裙擺,不卑不亢地行禮:「臣妾不敢。」


公公臉上堆起的笑容驟然凝固。


皇上亦是如此。


但他還是定了定神,柔聲問我:「為何不敢?」


我的聲音無悲無喜:


「此種恩賜,唯有伉儷夫妻可以。臣妾是妾。


「您和皇後娘娘,才是青梅竹馬,年少夫妻。」


他的眼神中閃過我抓不住的情愫。


他說:「阿凜,你是皇貴妃。你尊貴無比,不要這樣輕賤自己。」


我沒有說話。


他驀然輕笑一聲,握住我的肩:


「我們家阿凜是不是吃醋了?


「阿凜放心,以後,你就是後宮最尊貴的女人。明日朕會下旨,賜你主理六宮之權。」


我慢慢抽回身:「臣妾這雙殘廢的手,怕是不適宜管理六宮事宜。」


氣氛驟然變冷。


我看到他的拳頭,慢慢攥緊。


真是奇怪。


這段時日,他總是用各種語言和賞賜,來強調我是他的妻。


可若他視我為唯一,為何宮裡還會有那麼多妃子?


為何那位破相失寵,被幽居鳳儀宮的蘇氏嫡女卻依然高居後位?


誰想做他的妻。


晦氣。


這朱紅的圍牆在我眼裡,已然越發可憎。


什麼六宮事宜,誰愛管誰管吧。


吃醋?


不過是他的三千佳麗之一,為何要吃醋?


難道他的皇後當初就不吃醋嗎?


帝王多無情。


妾不可用情。


11


但我這一夜還是留在了養心殿。


皇上多少還是有些生氣的。


他留我在內殿,自己去了外殿批折子。


我趕緊和衣而臥,生怕他反悔。


隔著屏風,卻看到一個身影匆匆進入。


「皇兄,邊塞急報,請求增援。」


我驀地坐了起來。


應當是他。


墨藍色的衣衫,烏黑未束的發。


隻剩下……


我動了動燭臺,青銅墜地的聲音實在突兀。


皇上便推了折子,大步走向我:「阿凜,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餘光盯著那個身影。


看著他,驟然僵直了脊背。


我抬頭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有些胸悶,想透透氣。


「臣妾……可以去外殿嗎?」


後妃與外男向來嚴禁接觸。


我抱著一絲僥幸。


而皇上隻是頓了頓:「無妨,你以前就和將士們……」


說到一半又噤了聲。


我不解。


我知曉自己生了一場大病,丟了很多過往。


但皇上從不和我透露我的過去,侍女們也都三緘其口。


我突然生了興致。


皇上親手為我披上披風,我走進了外殿。


我終於看清了眼前這個人的樣子。


說實話,與我想的並無太多出入。


一身劍氣。


而他手上的白玉扳指,更是驗證了我的猜想。


但我隻能略為疑惑地問:「臣妾可是打攪了皇上議事?」


皇上不以為意:「你從前就是明媚張揚的性格,無妨。」


又指了指眼前人:「這是朕的六弟,塵雪。」


他頷首:「皇貴妃安。」


塵雪。


這個在皓月當空時入我窗棂的人,是蕭塵雪,皇上的親弟弟。


我卻突然又頭疼了一瞬。


我們的皇上,他叫什麼來著?


我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便坐在下首,為他們研墨。


他們討論的,是邊關的軍情。


我聽他們在一峰一壑間布陣,卻下意識覺得違和。


Ṱû₌有什麼種子,從記憶中破土而出。


我突然出聲:「這樣布陣,恐入埋伏。」


兩人陡然看向我。


我突然有些興奮,捻起一枚墨玉的圍棋子:「如果把弓箭手布在此地,可以少勝多!」


我又捻起數枚,頃刻間布好陣型:「如此,可損失最少的性命。」


室內落針可聞。


我這才注意到他們的臉色。


截然相反。


蕭塵雪目光灼灼,神色中是驚喜的異彩。


而皇上……


他臉色鐵青,眼神中是……


恐懼。


為何?


我來不及探究。


因為他收起了兵防圖。


透著寒意的手指將棋子一把拂進棋盒。


他慢慢緩和了臉色,卻依舊面無表情。


他看著蕭塵雪:「退下吧。按原計劃派遣援兵布防。」


蕭塵雪看著我欲言又止,終究是退下了。


低頭無言。


我突然有些失望。


他應當是因為什麼事生氣了。


我沒興趣知道,但他賭氣下的命令……


會讓很多邊防戰士白白死去。


這不是一個明君的行為。


而他率先開口,收拾著折子並未看我:


「阿凜,後妃不得幹政。


「你回長春宮吧。朕自己待著。


「今後,不要碰任何兵書。」


這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了。


我對他,對皇上的厭惡。


12


深夜,我回到了長春宮。


我望著窗外睡不著,想的還是那些墨玉棋子。


想著它代表的許多人的生死。


風乍起,熟悉的氣味淡淡飄過。


一隻紙折的小鳥飛進我的掌心。


我展開,飛揚的字跡映入眼簾。


「你是對的。


「他的錯。」


我將紙揉成團,在燭光中點燃。


心情沒由來的差。


皇上他……


非治國之才。


13


似乎捅破了這層隔閡,與蕭塵雪的接觸就變得容易了很多。


隻要我在宮裡時,他總有法子來找我。


有時是偷偷給我飛一頁兵書。


有時是直接避開侍女來陪我喝一杯。


聊的,大多是邊關軍情,和朝中大臣的八卦。


卻不耽誤我慢慢悟出當今百姓的疾苦。


世家盤根錯節,皇上努力數載,也不過清理了其中一二。


其中最影響皇權的,當屬蘇家。


其他世家隻是官商勾結,交易權勢獲取資金。


而蘇家有兩個分支,一為京城的官僚世家。


一為江南姑蘇的富商蘇家。


相互輸送,無人可敵。


「而當初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我頓了頓,「是為了這一點才立的蘇遙為後?」


蕭塵雪的茶杯停在了半空。


「是與否,會影響到娘娘你的喜悲嗎?」


我挑眉,不知他為何這樣問我。


所以我避而不答:「天下的疾苦,或許更能引起我的悲歡。」


蕭塵雪把茶一飲而盡,衝我揖手:「我會努力讓天下安生。」


我託著下巴,不明白他對我說這個做什麼。


我同樣也沒有看見,某個從鳳儀宮安插來的婢女悄悄離開時,詭異的神情。


14


沒等他來,一件大事就傳遍了前朝後宮。


姑蘇蘇Ṱṻ₋家對官鹽生意動了手腳,人證物證齊全。


家主斬首,其他人盡數下獄。


京城蘇家元氣大傷之時,卻又查出蘇家嫡子狎妓時誤殺妓子的醜聞。


其他家族見到缺口,紛紛伸出利爪,企圖撕下一塊肉來。


但我不承想,蘇家這場雪崩的最後一片雪花,竟然落在了我的宮裡。


這一日蕭塵雪給我送新的續骨膏時,我留他多喝了一杯茶。


他不知犯了什麼病,竟突然問我:


「如果有一天,他廢了蘇遙,以鳳冠霞帔立你為後。


「你會愛他,守著他嗎?」


我莫名地心一慌,茶水濺上裙擺。


他卻不急,靜靜地等待著我的回答。


這是我生病以來,第一次認真地,用心地。


去審視我對皇上的態度。


殿內仿佛從未如此安靜過。


我想。


皇上他,不是我對情之一字,向往的樣子。


何況……


「他不會廢蘇後的吧?


「年少夫妻,情誼深厚,怎麼可能輕易辜負?即便她如今……」


我卻驀然想到了當今皇後的處境,越說越心虛。


他的確……是這樣的人。


所以……


「即便是吧。」我突然有些煩躁,「我不知道會不會守著他。」


我說:「我現在這樣,不也是在守著他嗎?所有入宮的女子,無一可例外。」


但……


「但我不愛他。」


我無視了蕭塵雪驚訝地挑眉,繼續說完:


「嫁娶為嫁娶,情愛為情愛。


「誰會喜歡那種人呢?」


他卻興致更濃,問我:「哪種人?」


我抬眼直視著他:「辜負發妻之人。」


殿外突然傳來異動。


門被一腳踹開,一個衣衫髒亂卻戴著鳳簪的女人幾乎是摔進了我的殿內。


她的臉有一條貫穿的傷口,斷面可怖,幾乎將她的臉一分為二。


她嘴裡不斷尖叫著:


「蕭塵湮,被自己弟弟戴綠帽的感覺好嗎?


「你毀我家族,我用這個大禮還你,喜歡嗎?哈哈哈哈……」


是傳說中的皇後蘇遙。


很快,一群人吵吵鬧鬧地控制住了她,身後跟著……


皇上蕭塵湮。


我猝不及防地回頭撞到他深沉的眸。


是以沒有看到,身後蕭塵雪對著他,露出了近乎挑釁的笑容。


……蕭塵湮他方才,聽到了多少?


我有些神思恍惚。


而此刻,我聽到他抬起手,手指的方向越過我的肩:


「殺了他。」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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