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給你。」
我託起項鏈,擠出一抹笑:「我們,到此為止吧。」
封言的表情有一瞬間扭曲,連沉默都被打碎了,胸口劇烈的起伏:「沈可可,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執著的託著項鏈。
封言磨著牙,轉身就要走,沉聲道:「好,到此為止,這句話,我也很早就想說了。」
「項鏈,帶走。」
我低聲提醒。
封言冷著臉,拿起項鏈,就當著我的面,丟進了垃圾桶。
心形的項鏈,丁點的血漬。
燈光照得那麼清晰,我的視線卻模糊了。
敲門聲響。
封言走到門口,手抵著門把,回頭看我,像警告又像是提醒:「你應該清楚,我媽和你媽是多年好友,我們之間的事說出去,隻會影響他們的友誼。」
我望著封言。
突然發現,我可能從來都沒有看清過他。
這一刻。
溫柔體貼的竹馬,開始變得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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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分手是我提的,深夜躲在陽臺裡痛哭的人,也是我。
闔家歡樂的日子。
爆竹聲不斷。
我看著樓下兩個小孩子你追我趕,突然就想起爆竹炸裂的時候,每一次捂住我耳朵的人,都是封言。
那時候。
我們連十歲都沒到。
我一聲聲的叫哥哥,封言對我媽說:
「我長大了,要娶可可。」
「可可願意嗎?」
我媽輕聲詢問。
那時候,我還不懂什麼叫做結婚,隻是傻愣愣的問:「願意就可以吃糖嗎?」
「嗯!」
封言幹脆的應聲:「我以後要賺好多好多錢,給可可買糖。」
我嘿嘿的笑,牽著封言的手,「可可願意!」
我媽笑了:「小饞貓。」
時日今日,那天晚上的風景已經模糊,可是當時的快樂,記憶猶新。
交雜著孩童的笑聲。
我躲在被子裡,拼了命捂住耳朵,拼了命想要隔絕一切,卻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第一次。
整個新年,我和封言沒有一起看電影,沒有一起堆雪人,沒有一起放炮竹,甚至連面都沒有再見過。
大雪消融的日子。
我踏上了回學校的車,目光投向車站。
那裡空空如也。
而我,聽著耳麥裡的《他不懂》,早已淚流滿面。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過去了,都過去了。
可是。
夜深人靜,我一個人站在走廊裡,不止一次失聲慟哭。
為什麼?
為什麼,喜歡一個人會這麼難受?
為什麼,我隻是喜歡了一個人,卻要哭到失聲?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全是封言。
那些睡不著的夜,我在熬。
熬到頭發散落,熬到心神憔悴,熬到站不穩腳。
我像是被人抽掉了所有骨頭,疼到顫抖,我試圖拯救自己,卻發現自己的皮肉已經黏在砧板上。
我一遍遍的掙扎,一遍遍的血肉模糊。
油盡燈枯,不過如此。
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留置針已經扎在手背。
室友林純望著我,滿眼心疼,低聲道:「如果真的難受,就去見見他吧。」
見嗎?
現在的我,不見,才能不賤。
碎裂的手機,我沒有去修,過去的種種,包括他,我全部清空。
我想,隻要時間夠久,我一定會好的。
可是。
我沒有想到,分手不過三月,封言和秦瑤官宣了。
偌大的校友群,傳瘋了。
99+的祝福,像是亂花,迷了人的眼睛,而我,大病一場,形同枯槁。
林純看不下去,想讓他來看看我,我不願意給手機號,她就自己搞來。
但是。
沈可可三個字一出,電話秒掛斷。
昏暗的病房裡。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林純不甘心的繼續打,像是要把手機戳出洞來。
我蜷縮在被子裡,身子燒得滾燙,小聲道:
「求你,別打了。」
「沈可可,你 tm 和我弟談戀愛吧,他還有一個月就成年了,他敢欺負你,我一定錘爆他的頭。」
林純扣著手機,心疼的摸著我的額頭。
「好啦,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沒事。我很快……就好了。」
很快的。
我一定很快就好了。
我閉著眼,努力的笑出聲,眼淚卻還是順著眼角滑落,沒入枕巾。
7.
為了不讓我媽發現我的萎靡,我申請留學,在國外半工半讀,嘗試創業,開始學會享受一個人的生活。
香榭麗舍大道是可以一個人走的。
愛琴海是可以一個人看的。
隻是。
山高水遠,我爸早逝,我媽媽不能一個人。
父母在,不遠遊。
四年後,我回了國,在機場,封媽媽和我媽泣不成聲,我任由她們抱著,隻是稍稍抬眼,便看到門口站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簡單的白襯衫,封言倒是穿出矜貴感,很襯他身後的那輛法拉利。
像是刻意保持距離。
即使替我拿行李,封言也是不置一詞,此時此刻,我和他,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回去的路上。
車廂裡過於靜謐。
封媽媽不禁感嘆道:「這兩個孩子以前那麼好,現在怎麼都不說話了。」
我收回探看窗外的目光,不經意間對上封言的視線。
短暫的交錯後。
封言迅速避開,生怕慢了一秒,似乎在害怕我糾纏他。
我勾了勾唇,沒有讓封媽媽的話落空:
「大概是有代溝吧。」
「你這孩子。」
我媽嗔怪的看我。
封媽媽樂了:「可可比以前外向了不少。」
我隻是笑,慢慢接著封媽媽的話,哄著她開心。
「可可,談戀愛了嗎?」
我媽試探性的發問。
我手託著下顎,清楚我媽的擔心,也怕她馬不停蹄的安排相親,笑著回道:
「有喜歡的,還沒談。」
話音剛落。
車子猛地剎車,封媽媽氣得蹙眉:「你怎麼開的車?」
透過後視鏡。
封言目光冷然的鎖定我,可能是並不歡迎我回來,擔心和我從前的事情暴露,扣在方向盤上的手青筋暴起,將油門踩到底。
車有點快,我有點困。
8.
為了倒時差,我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我媽催促我起床吃飯。
「可可,你喜歡的人是在國外嗎?」
「嗯?」
我含糊的應聲。
我媽愁得不行:「國外沒幾個好人啊!可可,你換個人喜歡吧。」
我:???
我很無奈:「媽,誰和你說國外沒好人?」
我媽回:「封言。」
我打著哈欠的動作停住,而我媽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封言這些年一騎絕塵,把他們老一輩都比下去,將公司業務拓展到國外。
「他比你年長,想的總歸是比你周到點。」
我媽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媽媽就你一個女兒,你要是沒有碰上好人,媽媽的心都要碎了。」
我剛準備開口安慰,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幹媽,菜快涼了。」
是封言。
我媽笑著應聲,拍了拍我示意我快點下樓吃飯,隨即又補了一句:「你啊,多和封言交流交流,他那麼優秀,身邊的人,肯定不會差的。」
我:……
這句話,我不想接。
他優秀與否,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但是。
我聽得出來,這些年的開疆拓土,封言很會維護自己的利益,他是一個合格的商人。
9.
樓下的長桌沒變。
還是封媽媽和我媽坐一邊,另一邊留給我和封言。
我是想維持表面的和平,但是走近封言的剎那,我透不過氣。
於是。
我挪了挪凳子。
封言餘光瞥向我,眼底的意味不明。
「是不是太久沒見了,怎麼都不說話?」
封媽媽很是疑惑。
我隻是笑,封言卻一改之前的回避,主動給我夾菜。
「謝謝哥。」
我很配合的出聲。
封言拿著筷子的手頓住,像是驚訝這聲哥哥。
畢竟。
從我意識到喜歡他那刻起,我就沒再叫過他哥哥。
這時候,林純打來電話,我松了口氣,習慣性打開免提。
「喂?」
「可兒,我也回國了,我們什麼時候見面?」
這是男人的聲音。
有點好聽,但是語氣吊兒郎當。
我有點懵,重新點開屏幕,反復確認這是林純的聯系方式。
「誰呀?」
封媽媽兩眼放光,我媽也期待的看向我。
我腦子嗡嗡,連忙壓低聲:
「喂,別鬧。」
「親我一口,我就不鬧。」
「……」
我尷尬的直接掛斷。
託林純的福氣,封媽媽笑得嘴都合不攏:
「哎呀,我們可可長大了。」
「那孩子是哪兒的人?也是我們江蘇的嗎?」
「可可,帶回來,給封言瞧瞧,他看人準。」
啪嗒。
封言將筷子拍在桌上。
客廳裡瞬間就安靜下來,封媽媽有些惱:「吃著飯呢,你拍什麼桌子?」
我媽笑著打圓場。
封言陰沉的臉色稍有緩和,起身道:「公司裡還有事,我先走了。」
「可可,送送封言。」
我媽開口點我。
封媽媽:「送什麼送,可可還沒吃幾口飯呢。可可,吃飯。」
我勉強的笑著,乖乖點頭。
【林純】:咋樣,我弟聲音是不是超級蘇!花了我兩百塊呢!
回到房間,看著林純發來的信息,我哭笑不得。
【我】:你錢多的沒地方花了?
【林純】:這不是知道你回國,怕你那個煞筆竹馬糾纏你。
我:……
林純可能是想太多了。
如果不是封媽媽,現在的封言巴不得離我遠一點。
【林純】:晚上出來吃個夜宵唄,關東煮,你的最愛。
10.
晚上十一點,我媽已經睡了。
我晚飯沒吃多少,餓得不行,貓著腰出了家門,但是沒走幾步,就看到一輛法拉利。
車窗半開,路燈朦朧。
封言靠在車座上,盯著車臺上那杯關東煮,漫不經心的點著煙,看到我時,立刻擰起了眉。
那樣的眼神。
像是和記憶裡某個瞬間重合,那句你就非要嫁給我,言猶在耳。
「已經十一點,你要去哪兒?」
封言出聲質問。
我權當沒聽見,大步向前。
車門打開的聲音傳來,我加快步伐,封言卻上前就扣住我的手腕:
「回家去。」
「……」
我沒掙扎,隻是盯著他:「松手。」
封言望著我,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像是在訓斥小孩:「這個時間點,會碰見壞人。」
壞人嗎?
我望著封言,彎著唇笑:「我已經碰見了。」
封言眼神閃爍,像是瞬間泄了氣。
我冷著臉,面無表情抽回自己的手腕,直到封言繃緊了臉。
「可可。」
「诶~我開個玩笑,哥哥不會生氣吧?」
我擠出假笑,轉身就走。
這麼多年沒回來,我還真沒想到,我會迷路,蹲在街口等著林純,我突然發覺夜裡的風真大,吹得眼睛疼。
隔著一條馬路。
那輛法拉利停在路邊,惹得不少人側目,分外張揚。
「臥槽,開法拉利的那個男的真 tm 帥。」
林純激動的出聲,拍著我的肩:「看,天涯何處無芳草!」
我:……
我拉著她,想走,但是林純卻道:「幹嘛啊,去要微信!」
我:「他是封言。」
「诶呀,管他是……」
林純興衝衝的笑,笑著笑著就變了臉,撸著袖子就要衝過去:「操,開著法拉利,送贈品給你?我 tm 想抡死他——」
舊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