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時間緊,所以很多時候同學們會趁早自習下課後的十分鍾在走廊上吃早餐。
我這個視角剛好能看到江北黎和許知淺。
江北黎打開了裝滿了蝦餃的飯盒,熱氣騰騰,兩個人捧著飯盒,吃得很香。
雖然我預料到另一個飯盒是給誰的,但還是眨了眨有些酸脹的眼睛。
系統聲音響起:【江北黎和許知淺感情進度 20%。】
唉,真是……
有些人汲汲營營的進度比不上有些人不費吹灰之力。
正當我離開的時候,走廊上出現一個身影。
一副棺材臉的人機帥哥!
他跟很多 NPC 一樣拿著保溫杯,來走廊這邊接溫水。
跟其他 NPC 不一樣的是,他長得尤其突出。
我走了過去,在他身後踮腳拍了拍他的肩,問:「怎麼不回我消息,009?」
陸究不理我。
直到我拿出身後的豆漿油條在他面前晃了晃。
「吃嗎?還是熱的。」
陸究直白地問我:「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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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昨天謝謝你咯。」
昨天晚上我吵醒了正在休眠的系統,問他:「陸究喜歡吃什麼?」
系統很無語。
當我以為他不會回復我的時候。
平緩的聲音響了起來:【或許是豆漿油條吧。】
7
我也能理解,NPC 根本不需要攝入食物。
這或許是系統當場搜索的「中式早餐一般吃什麼?」。
然後復制給我。
當然,我今天起早去早飯攤子買了。
陸究提著一袋子豆漿油條回 A 班了。
走廊的另一邊,是江北黎越過許知淺直直地看著我們。
他看到了陸究手裡的早飯,眸色深沉。
最後我朝江北黎笑笑,回到了教室。
剛剛人機帥哥好像挺高興的,我從桌肚拿出手機點開聊天界面。
陸究頂著 Windows 的頭像,還是沒有回我消息。
不過多了條個性籤名:如需聯系,請按 F 鍵。
我突然福至心靈:怪不得聯系不上陸究呢,意思是他是 NPC,需要一定的代碼才能聯系上。
我:【F。】
陸究:【有事?】
我:【沒事。】
陸究:【無聊。】
我:【天天扯頭花,爭男人的劇情是挺無聊的。】
陸究:【……】
009 哥,在聊天界面冷暴力我。
我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全在想怎麼攻略江北黎了。
現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瞌睡。
系統突然出現提示音:【宿主請注意,如果下次月考不能脫離 F 班的話,會被扣除一定生命值。】
最開始我進 F 班的時候,系統就提示過。
當初我害怕得不行,趁機找江北黎幫我補習功課。
後來發現,再補習也還是穩定發揮在 F 班的前幾名。
我問過系統是不是在給我整 bug。
他當時回我的是:【請宿主從自身找原因。】
於是乎,我變得死豬不怕開水燙。
扣就扣唄!又不會死。
我翻了個面,繼續睡。
系統知道我在想什麼,繼續提示:【生命值會影響宿主在現實世界的身體健康狀況。】
啊……
我在現實世界就是天天加班的社畜,本來身體就沒有好到哪裡去!
我一臉無語地找出了老師正在解析的數學卷子。
就像是初高中上課的時候掉了一支筆,撿起來的時候就已經聽不懂數學題了。
現在那支筆已經掉落了好多年了……
如今,我和那些符號隻能說故人重逢不相識。
下課後,我扯著一張棺材臉,拿著空白的數學卷子出現在 A 班門口。
江北黎明明看見了我,依舊坐在座位上,身形挺拔,但是不動。
裝作沒有看到我。
8
有人戳了戳他:「程大小姐在教室門口找你呢。」
江北黎裝作不經意抬眼,淡淡說道:「哦,是嗎?」
他總是這樣,五年裡都是我一步步走向他。
我自己找臺階下……
學校裡都傳聞,我是江北黎的狗。
江北黎勾勾手指,我就過去了。
可是現在我愣了會神,今天有點不想當狗了,轉身就準備走。
卻又想到了什麼,又轉過身,叫住了門口的同學。
「能叫一下你們班的陸究嗎?」
那女孩看起來有些為難,我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陸究正趴在最後一排睡覺。
右手輕輕地搭在後腦勺上,看樣子應該是進入了「休眠時間」。
我捻了捻手中的卷子,江北黎在不遠處依然是神色淡然抄著手,等我開口。
就好像除了他,我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解決我遇到的問題。
就這樣回去太丟臉了!
於是不要臉皮地大聲喊道:「陸究!我找你有點事。」
陸究在眾人的矚目中撐起了頭,眼神不耐。
他一步步朝我過來的時候,似乎在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江北黎。
我把他拉到走廊外:「你能幫我補習數學嗎?拜託拜託。」
他剛要開口。
我頓感不妙,搶白道:「我天天給你帶早飯好不好?」
「除了豆漿油條,還有吐司、皮蛋瘦肉粥、胡辣湯、重慶小面、麻糍團,應有盡有!」
我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我不想回去了做社畜,還得用所有打工的錢來交醫保。
終於,他遲鈍地點了點頭。
我大喜:「謝謝 009 先生!」
陸究的眸子在淺藍的天空映襯下,很淡,很透徹。
很好看。
現在天氣不像是早上那樣灰蒙蒙的。
淺藍的天空下,鑲嵌著寥寥幾簇雲朵。
雲朵隨風而動,心也隨風而動。
系統控制著天氣,這說明,現在系統的心情很好。
所以,天氣也很好!
上課鈴響起,我在江北黎復雜的眼神注視下衝回了我們教室。
進教室的前一秒,我看了看純澈的天空。
按下了 F 鍵:【陸究,快看窗外,天空好美。】
發送!
哎!忘了這位 NPC 除了不耐煩好像沒有其他感情。
應該不會欣賞系統精心搭建的景色。
不過我也沒打算撤回。
9
沒想到陸究這個人看起來一點耐心都沒有,但是教我做題的時候耐心十足。
甚至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我現在懷疑陸究就是系統創設的學習小程序。
當我說出哪一步不懂的時候。
他轉了轉筆,在草稿紙上寫了四種解題步驟。
陸究白皙修長的手指點在試卷上,很好看。
我用筆頭點了點陸究的指尖:「009 答疑,哪裡不會點哪裡!」
陸究捻了捻指腹,淡淡地看著我。
我眨巴眨巴眼睛:「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嗎?」
陸究似乎愣了愣,這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疑惑的表情。
我心道不好,這個問題就像是問人工智能: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嗎?
會造成他加載負荷,同時會對自身的存在產生質疑。
我趕緊打斷:「別……別想這個問題。」
「明天早飯你想吃什麼?」
陸究頓了頓,然後說道:「豆漿油條。」
嘿嘿!我對系統說:「這 NPC 真好養活!」
系統不理我。
然後給我在腦中播放了一段早飯吃豆漿油條的各種好處。
行行行!
無所不知的系統大大!
所以我在熬大夜學習高三知識的時候,系統和陸究也陪我一起熬夜。
熬到半夜一兩點的時候,我經常分不清說話的到底誰是系統,誰是陸究。
無論哪一方,對我的知識底子的淺薄程度都十分震驚。
系統:【他要休眠了。】
我:「你怎麼知道?」
系統:【我也要休眠了。】
他們沙啞的聲線在深夜裡,出奇地一致。
我和女主許知淺一個 F 班,一個 B 班應該是沒有什麼交集的。
可她是女主,我是女二。
我和許知淺好像成了天然的對立關系。
江北黎時而親近我,又時而親近許知淺。
我覺得有些惡心。
由此引發了一系列巧合事件。
我家司機開車為了躲避一隻衝過來的小貓,撞翻了許知淺媽媽的小吃攤子。
我去辦公室聽訓的時候,班主任給我的資料裡不小心夾帶了許知淺的助學貸款申請。
在 B 班霸凌許知淺的那個女生,剛好是我曾經的同桌。
在洗手間洗手的時候,水管爆開,旁邊站的是許知淺,許知淺全身湿透,而我毫發無傷。
我老實了,一見許知淺就換道走。
所以一直有傳聞說:程魚帶頭孤立許知淺。
不知道哪裡竄出來那麼多的正義之士,開始為了小白花找我的各種麻煩。
我成了過街老鼠……
例如一旦有老師開始點名,大家都起哄讓我回答。
午覺睡醒之後發現頭發被剪了一截。
手機不知道被誰偷了。
想調監控,監控又剛好是壞的。
就連走在走廊,都有一桶髒水直面而來!
在我以為又要請假回去換衣服的時候,水桶被人踢了一腳,轉了個方向,朝那位始作俑者潑去!
神之一腳的陸究站在我身邊,不動聲色把我之前丟失的手機塞到我手裡。
我似乎聽到了一聲警報,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警報聲已經消失了。
不是系統發出來的警報聲,而是一種,對系統的警報。
10
陸究皺了皺眉,看表情依舊是淡淡的。
我小聲問他:「你幫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陸究:「沒有。」
我:「系統,你來回答。」
涉及到這個世界的基礎構建問題,系統有給宿主解釋的義務。
系統:【他違反了劇情線,程序即將進行清理。】
【請宿主專注主線任務,不要多度關注 NPC。】
我問系統:「清理是什麼意思?他會消失嗎?」
系統機械的聲音響起:【不會,隻是清理一些不必要的東西。】
頓了頓,系統道:【宿主,我會暫時離開幾天。】
說完這句話,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安靜得讓人害怕,似乎在執行某種程序。
對系統的警報聲又響起來了,越來越急促。
我問:「系統,你……你還好嗎?」
沒有系統的聲音,天空瞬間烏雲密布。
像是快要下雨。
陸究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他們一起消失了,也驗證了我一直以來的猜想。
陸究就是系統!
我有一種近乎可怕的直覺:系統,或者說陸究現在很不好。
因為我,陸究改變了既定劇情,違反了某種規則,產生了警報,會受到清理嗎?
為什麼他會改變劇情呢?
陸究他為了我改變劇情嗎?
11
同學都在收拾書包,著急趕回家。
我有些擔心地望了望天,猛然間在天臺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習慣性地脫口而出:「系統!」
沒有回應。
我大概知道許知淺殘疾後,我會成為全校公敵。
可是沒想到,居然是在這種情形下導致她的殘疾。
許知淺在天臺的風中搖曳,像極了風雨欲來中的一朵快要被摧折的小白花。
我跑了過去。
「別!別跳。」
許知淺淡淡地看著我,眼裡充滿了決絕。
她說:「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她站在廢棄的橫梁處,搖搖欲墜。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也站了上去。
「太多巧合了,我本意不是這樣。我也知道解釋沒有用。」
「但是,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從這裡跳下去自證。」
我頭皮發麻,半隻腳已經伸到了邊緣。
「你!」
許知淺驚呼:「你是在威脅我嗎?」
我看著灰蒙蒙的天,眼睛發酸:「我不是在威脅你,我是來救你的。」
我朝她伸出手:「也是救我。」
「小吃攤子我賠錢了,助學貸款單子我還回去了,那位欺負你的同學做的事我告訴了老師和她的家長,你衣服湿了,桌子上那件外套是我拿給你的。許知淺,我以後不會再避著你。我……我盡力在補償。我們試著做朋友可以嗎?」
她眼神松動了些,看著我:「那江北黎呢?」
「我……我沒有辦法把他讓給你。我們公平競爭好不好?我保證不用任何卑劣手段!」
她想了一會兒,看見我哆哆嗦嗦又信誓旦旦的樣子笑了。
我也笑出一個大鼻涕泡。
她的手朝我伸了過來。
在我即將拉到她的時候,她臉色蒼白,身形一歪,直直地朝前面倒去。
我立馬拉住她,死死扣住橫梁。
別!
別成為原來劇情裡的殘疾人!
頭皮發麻,手臂傳來劇烈的疼痛。
左手死死扣住橫梁,指甲外翻。
劇烈的疼痛傳來,有一種引誘我脫手的撕裂感。
在我覺得自己快要掉下去的時候,來人了!
終於,我拉著許知淺的右手輕松了一些。
我們都被拖回到了安全地帶。
一陣無力的虛脫感傳來,我下意識問系統:「我的生命值沒有被扣除吧?」
回應的依然是無聲的死寂感。
身旁是看著我臉色黑沉的江北黎。
「我把她……」我剛想解釋。
猝不及防,江北黎一腳踹了過來:「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他眸底猩紅,一把抱起暈厥的許知淺衝了出去。
覺得我會為了他,把許知淺推下去?
12
許知淺的床位就在隔壁病房,很多老師和學生都來探望過。
還聽說江北黎帶頭寫了一個聯名信:要求開除霸凌者程魚。
我解釋過,我出現在那裡隻是想救她,但是沒有人相信。
視角決定立場,他們的視角都受限於男女主角。
我輕輕喊著系統。
「陸究。」
「009。」
「Windows。」
什麼都可以——隻要有回應。
你到底是去清理什麼呢?
在醫院裡,我左手被包扎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