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季燕北握著劍的手僵住。


  林也奚幹咽了一聲,道:“你松手……”


  她聲音顫著,努力把話說明白:“我不生氣,我沒有生氣,你松了我的劍,別傷害自己。”


  季燕北異常乖巧,笑得十分溫順:“好。”


  他果真松了手,隻是掌心已經血肉模糊,肩頭還有兩個血窟窿。


  而他依舊是盈盈笑著,一雙漂亮的黑眸,專注地看著林也奚。


  隻看著林也奚。


  林也奚也顧不上那許多了。


  她想從空間袋中取止血藥劑,結果空間袋竟打不開。


  焚天:“這裡是大司命的畛域,尋常法寶是用不了的。”


  林也奚問道:“畛域?”


  焚天:“你可以理解為大能開闢的小世界,隻是畛域中的限制更多,大司命的意志高於一切。”


  林也奚蹙眉:“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殺了我們?”


  畛域中大司命的意志高於一切。


  想要碾死他們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為什麼還要搞得這麼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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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燕北忽然開口:“師姐,你在看誰?”


  林也奚猛地回神,看向了眼前這不知道是不是季燕北的人。


  季燕北太關注她了。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不是在看他。


  她在透過他看誰。


  林也奚沒再和焚天交談,她取不出空間袋中的法寶,隻能一劍斬落自己的衣袖,快速扯成布條,給季燕北包扎傷口。


  季燕北執拗地問她:“你在看誰?”


  林也奚:“看你!”


  季燕北薄唇抿著,一聲不吭了。


  林也奚一邊給他包扎,一邊也更加直觀地看到了他的傷勢。


  那真是一點都不留手。


  破天劍有多鋒利,林也奚不要太了解。


  但凡不是她竭力收住了靈力,此時別說深可見骨,他這手直接碎成好幾塊。


  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季燕北?


  要是真的,他在發什麼瘋!


  焚天對季燕北多少有點革命友誼,幫他說了句話:“在畛域裡,大司命的意志高於一切,然而大司命,十有九瘋,身處畛域的人,會被祂的意志侵染,少不了也是有點瘋的。”


  林也奚:“……”


  她問道:“所以,這是真的季燕北。”


  焚天:“十有八九。”


  林也奚:“…………”


  他瘋就瘋吧,幹嗎自虐?


  她心髒都跟著直抽抽。


  季燕北瘋歸瘋,敏銳度不減,他又道:“你在想誰?”


  林也奚見他聽不到焚天的聲音,也懶得去解釋了。


  人都瘋成這樣了。


  解釋也未必解釋的清。


  “想你!”


  “……”季燕北耳朵尖瞬間紅了。


  “想你怎麼瘋成這樣!”


  季燕北慌忙抬眸,看向她道:“我沒有瘋。”


  林也奚總算給他包扎好了,指著他身上的傷口道:“那幹嗎把自己傷成這樣?”


  季燕北竟也認真回她:“為了讓你開心。”


  林也奚一臉懵:“我開心?”


  季燕北瘋得很有邏輯:“我錯了,理應受懲罰,這樣你消了氣,就開心了。”


  林也奚無了個語。


  槽點太多了,她都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你做錯什麼了?”她順著他問。


  季燕北:“惹你生氣了。”


  “那你做什麼惹我生氣了?”


  季燕北茫然了片刻,旋即搖頭:“不知道。”


  林也奚:“………………”


  焚天:“那個,他不比你那般識海澄澈,他明顯受畛域侵染很重,你和他講不明白的。”


  林也奚也意識到了,她問道:“要怎樣才能喚醒他?”


  “這個……”焚天沉吟道,“得看這大司命執掌著哪條天道了。”


  他舉了個例子:“我曾見識過執掌‘殺戮’的大司命,祂降臨時,大盛國殺意蔓延,起初是陌生人之間,後來是親友,最後是子弑父,母殺子……”


  林也奚輕吸口氣。


  焚天低聲道:“短短數日,整個大盛國,沒了。”


  那是用言語無法形容的恐怖。


  在“殺戮”的支配下。


  人性徹底泯滅。


  林也奚想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天道’?”


  但還沒問出口,她便想起了季燕北對她重復了兩次的話。


  ——天道不仁。


  是了。


  天道無善無惡。


  “殺戮”隻是其中一條。


  焚天又道:“按理說大司命降臨,唯有死路一條,像你這般清醒的,聞所未聞。”


  林也奚:“你也清醒著。”


  焚天:“我現在算是你的劍靈,居於你的識海,你清醒著我自然也能醒過來。”隻是慢了半步。


  林也奚又道:“那若是知道了這大司命執掌著哪條‘天道’,便能有針對性地去喚醒季燕北?”


  焚天:“……我是這麼猜測的,其實我也沒什麼經驗。”


  “師姐,你是不是討厭我。”


  季燕北這次沒有發現林也奚的“走神”。


  他沉浸在林也奚的問題中。


  推出了一個恐怖的答案。


  師姐生氣了。


  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什麼而生氣。


  隻是看見他,她便生氣了。


  所以,師姐討厭他。


  林也奚完全跟不上他的腦回路。


  以前就跟不上。


  現在他瘋成這樣,她更跟不上了。


  “討厭你個鬼啊!”林也奚沒好氣道,“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季燕北怔怔地,眼睫壓著狹長的眸子,平白多出些可憐兮兮。


  林也奚:“……”


  完全受不住他這樣子。


  “好啦!”林也奚認真跟他說,“我不討厭你,也沒有生氣,你更沒有錯,也不許懲罰自己!”


  季燕北黑眸亮起,他喉結微微聳動,喚道:“師姐……”


  “嗯?”


  “我能抱抱你嗎。”


  “…………………”


  眼見她無聲拒絕,季燕北又枯萎了,整個人光彩全無,精氣神都沒了。


  林也奚怕了這發瘋的師弟,別別扭扭道:“抱……抱吧。”


  她話音,整個人被用力抱住。


  季燕北比她高了許多,肩膀又寬闊硬挺,此時將她摁在懷裡,抱了個密不透風。


  林也奚:“輕……輕點!”


  季燕北用力抱著她。


  林也奚:“你的傷口不痛嗎?”


  季燕北:“不痛。”


  林也奚輕喘著氣:“我喘不過氣了!”


  季燕北松了一點點。


  這麼抱下去也不是個事。


  他們還身處危險的畛域呢!


  林也奚隻能哄著來了:“你聽話,以後還可以抱抱。”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又沒有任務在身,她羞恥度破表了。


  哪知,這管用得很,還真哄住了季燕北。


  他松開林也奚,看著她道:“不要騙我。”


  林也奚嗡聲道:“不騙你。”


  季燕北笑了,笑得傾倒眾生。


  林也奚:“…………”


  要命了。


  不怕人癲。


  就怕他又美又癲。


  季燕北除了瘋了點,其它都……挺好。


  聽話,非常聽話。


  好哄,特別好哄。


  林也奚問什麼,他答什麼。


  三言兩語中,林也奚就大概搞清了季燕北的情況。


  季燕北感受不到畛域,也忘了他們怎麼出現在這兒的。


  他隻記得林也奚。


  而他對林也奚的認知,也略有些扭曲。


  林也奚是他的師姐。


  他的師姐,天下第一好。


  其餘的,沒了。


  他不記得乾坤宗,不記得蒼瀾峰,也不記得焚天了。


  要說他全忘了吧……他好像又記得。


  隻是有些被放大了,有些又被丟到角落裡,無視了。


  林也奚試圖和他商量:“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季燕北又開始癲了:“為什麼要離開?”


  林也奚:“這裡很危險!”


  季燕北:“危險嗎?”


  他轉身,周遭一片清風明媚。


  襯著他的無雙容貌,天地都瑰麗了三分。


  林也奚能看到季燕北所看到的。


  季燕北卻看不到林也奚所看到的。


  在季燕北的眼中,這裡景色秀麗,微風中鳥兒鳴叫,花兒綻放,甜膩的花香中裹著清晨的雨露,唯美靜謐。


  然而林也奚錯開視線,便看到了蠕動的觸|手,樹上裂開的詭異眼睛,高腐蝕性的黏液和讓人作嘔的血腥氣。


  不過她隻要看向季燕北,就隻有鳥語花香了。


  所見非所見,所思非所思。


  她沒法向季燕北解釋他看不到的東西。


  焚天道:“四處看看吧,我瞧著遠處有個村子。”


  林也奚應道:“嗯。”


  從季燕北這裡,她很難分辨出究竟是哪條天道,隻能先到處看看,找找其他人,再對比下大家的情況,仔細研究下。


  大司命似乎不會直接殺人。


  那畛域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她又該如何離開?


  焚天回答不了。


  在他的認知裡,他們必死無疑。


  可林也奚明顯是個特殊情況。


  有她在,許是有一線希望呢。


  巧的是……


  焚天覺得能保持清醒的林也奚是特別的。


  林也奚覺得身為男主的季燕北是特別的。


  他們的共同之處是,都抱有一線希望。


  林也奚與季燕北手牽手走向了前面的村子。


  季燕北全程安安靜靜,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住,若是有旁人瞧見了,一準挪不開眼。


  林也奚也是沒招了。


  她觸碰季燕北,就可以隻看他所看到的。


  比起那陰暗潮湿,蠕動的觸|手和眼睛,還是看看鳥語花香吧。


  哪怕是假的,也好過一驚一乍嚇死人。


  反正暫時出不去。


  身心健康有助於冷靜思考。


  這村子建得有模有樣。


  他們一走進去,立馬遇到了熟人。


  蔣雲照一把拉住季燕北,說道:“你倆可算來了!”


  林也奚眨眨眼,心中一喜:“蔣師兄……”


  蔣雲照:“再晚一會兒,我倆都入洞房了。”


  林也奚:“???”


  她這才發現,蔣雲照竟是一身紅衣。


  等進了屋子,林也奚一眼看到了同樣一身紅衣的鹿白。


  “鹿、鹿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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