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張御醫拿出幾根銀針,讓莊丞相把兩邊的袖子挽上去,又吩咐下人準備蠟燭,隨後對莊懷菁說:“解不解得開我倒說不準,但緩一緩還是行的。如果當初被下毒的飯菜還在,說不定能更好些。”


  莊懷菁眼睛一亮,回他道:“我聽說大理寺查魏公公那個案件查到了不少藥瓶子,其中就有父親中的毒。”


  “太子前段日子給了我,不著急,”張御醫搖頭問莊丞相,“我就是想問問莊相吃了多少,要是吃得太多,現在能活著就已經是運氣,治好就有點難說了。”


  莊丞相拇指和食指相合,做了個小圈,示意自己隻吃了一小口。


  張御醫看見了,點了點頭。他拿銀針在燭火上燒了燒,眯著眼睛小心翼翼在莊丞相手上找穴位,捏著銀針慢慢扎進去。


  “得虧我這眼睛還沒花,要不然看都看不清。你這毒是埋身子的,要是不仔細些,都看不出來,太醫院那些毛頭小兒沒見過,他們肯定沒和你說別的。”


  莊懷菁問過太醫院的太醫,都說治不了,至少嗓子是肯定保不住,活命倒還可以活。


  莊丞相的手臂上扎了一排針,張御醫讓他們等一等,然後站起來,去面盆架邊的洗水盆淨手,再用上面的巾帕擦幹淨。


  他放回帕子,捶了捶酸痛的老腰,旁邊的小藥童慢慢扶他坐回去。


  莊懷菁給他倒了一杯清茶,抬手敬給他道:“有勞張御醫。”


  “不敢當不敢當,”他連忙擺手說,“大小姐可是未來的太子妃,這我受不起。莊相的事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


  莊懷菁眉眼彎彎,笑得好看道:“您救父親一命,便是對莊家有恩,沒什麼受不起的。”


  張御醫倒也再沒拘泥,受了她這杯溫茶。他喝完之後,便開始拔針。


  光亮的銀針細尖部有淡淡的黑色光澤,每拔一根都差不多,張御醫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等銀針都拔下後,他才道:“我便說這東西不簡單,你要是再多吃那麼一點,或許就已經不在人世。往後飲食戒辣戒酸,味道重的不能吃,尤其得戒酒,你這幾日是不是又喝了酒?”


  莊懷菁看了眼莊丞相,莊丞相慢慢放下挽起的袖子,沒太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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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皺眉道:“父親當真喝了?大夫吩咐過要您戒酒,是誰給您帶的?”


  莊丞相假裝沒聽見,莊懷菁看了眼後邊的小廝,小廝嚇得頭冒汗,支支吾吾道:“以前相爺書房裡就藏了酒,不是我們給的。您和夫人隻吩咐不許給相爺酒,沒說不能讓他……”


  莊懷菁的眉越皺越緊,小廝趕緊住了嘴,不敢再狡辯。


  張御醫收起銀針,訝然道:“莊相膽子也太大了,這毒嚴重點的話,能要命,我可沒騙你。”


  “多謝張御醫,”莊懷菁道,“往後必定讓人多看著父親。”


  張御醫提了一句可千萬別再喝酒,隨後拿筆寫了個方子,對莊懷菁說:“先照這個方子熬藥,熬十天,每日早午晚飯後喝,十天之後我再看效果,如果這幾天肚子不太舒服,不要擔心,是正常的。”


  莊懷菁點了頭。


  “太子殿下既然找了我,我便不會辜負他的期望,”張御醫看了一眼莊懷菁說,“活命沒事,毒先清著,若是無事,我得先去向太子殿下稟報了。”


  莊懷菁讓人看好莊丞相,親自出去送他。這張御醫醫術確實高明,一眼便看出莊懷菁有些體虛。


  他臨出門前對莊懷菁說:“大小姐這幾個月是不是喝了一些不入流的藥?最好還是停了,往後切記不要再喝,要是傷了身子,治也治不回來以前的好。”


  莊懷菁頓了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她喝過避子湯,隻是頷首應他:“我往後會注意一些,多謝太醫提點。”


  “現在養養倒不是難事,在安神藥的方子裡加上半兩百年人參,一兩柏子仁,睡前熬來喝,約摸就可以了。如若怕苦,也可加味小紫仁。”


  莊懷菁是喝安神藥就睡半天的身子,近來睡得不好,熬劑安神藥也剛好。


  ……


  張御醫從相府出來後便去了東宮,太子殿下來了雅致,正在亭臺水榭中彈奏琴樂。


  太監領著張御醫過來,他手便停了動靜。


  張御醫被小藥童攙扶著,他向太子行禮。太子讓旁邊太監扶他起來,問道:“莊相爺的病怎麼樣?”


  張太醫說了句謝太子,又回道:“他中毒不深,還有得救。莊相運氣也是真不錯,就吃了一口飯,要是劑量再大點或者再多吃那麼一口,便是華佗在世也保不住人。”


  太子頷首,他的手指修長,按住琴弦,開口淡道:“確實。”


  張御醫又說:“莊家大小姐身子有些體虛,殿下說的那方子的確適合她,我便直接和她說了。”


  他去之前太子便就直接提了句莊懷菁體虛,提了個方子,讓他和莊懷菁說。他們是快成婚的夫妻,張御醫也沒多嘴問太子怎麼知道。


  太子出生時身體寒毒,出宮養身,張御醫奉命私下為他醫病。他以前是見過不少次莊懷菁,不過她那時才幾歲大,身體也不太好。


  到了莊府後,發覺莊懷菁身子雖好了些,但眉眼間又莫名有種淡淡的虛弱氣,也不知道誤喝了什麼東西。


  人參偏陽,可以驅驅寒,補陽氣。


  張御醫讓自己身邊的小藥童上前,拱手對太子說:“這是我的小孫子,在家排行最小,不愛讀書,但醫藥天賦高,我已經離宮好幾年,陛下哪兒也說不到話,不知殿下可否幫忙引薦入太醫院,讓他進去向諸太醫學學。”


  得太子引薦進的太醫院,比他一個離開許久的御醫要好許多。


  太子抬頭看了一眼這小童。


  他半大的歲數,可能還不到十歲,人看著機靈,手有磨繭,是個能吃苦的。不過膽子有些小,攥著張御醫的袖子不願放。


  “孤會給大醫院御史寫封信,皇宮內院多有忌諱,”他拔動琴弦,發出錚的一聲,“若是做不到守口如瓶,便最好不要進去。”


  張御醫忙謝恩道:“殿下放心,這孩子有點好,就是不愛說闲話,定做得到您要求的。”


  他拉了拉那小藥童,那孩子也趕緊向太子謝恩。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求收藏作者專欄


  莊丞相:OK


第40章


  莊丞相偷喝酒的事被莊夫人知道了, 莊夫人瞪視他一眼, 讓人把書房裡藏著的酒都翻了出來, 嚴命小廝看好他, 不許再動任何酒。


  莊鴻軒讀書的地方搬到了他書房, 既是讓他看著莊鴻軒習字, 又是讓莊鴻軒監督他。一對父子在書房裡讀書寫字,難得安靜。


  沒兩天後, 宮中便派人來相府下了聘禮, 隆重莊嚴, 擺滿了一整條街道, 不少人紛紛跑出來看熱鬧。


  上次隨聖旨來的隻是一小部分,而後的禮單羅列長長一條,太監一樣接一樣高聲宣讀,沒一件是重樣的。


  縱使莊懷菁見過大世面, 也覺著這手筆實在大了些。


  皇帝對太子有歉疚,她倒是知道, 當年太子生母躲避大應朝追兵, 攜太子逃亡,她身子本就不太好, 回來之後沒多久就便染病去了。


  為防有人害太子, 他便把太子養在皇宮外, 無人知其去向。


  皇帝登基之後便追封她為德仁皇後,宮中也隻有這一個皇後,柳貴妃雖孕有一子, 頗得寵愛,但也知趣沒肖想過那個位置。


  莊懷菁倒沒想他對還未過門的兒媳也這樣大方,心中詫異,卻又有種慶幸,當初沒去求二皇子,是正確的。


  皇帝首選的繼承人是太子,沒有任何人敢有異議。


  莊家給她的嫁妝同樣是花了心思的,莊夫人為她議親時便開始準備,什麼好東西都往裡面塞一份,鋪子和莊子也拿了最掙錢的兩家給她。


  莊懷菁在一家中是最得寵的,現如今要做太子妃,莊夫人自不可能讓她被看扁。


  女子出嫁要做女紅,繡嫁衣,如果是貧苦人家的女兒,還要繡被褥,自己帶過夫家。


  莊懷菁用不著,宮中的嬤嬤為她量了身子,又拿平時的繡鞋比對,一一記下在紙上,等全都測完之後,退了下去。


  但莊夫人還是要她繡了條喜帕,紅布喜帕。


  她提醒說:“要花開正豔,葉片深綠,系在喜轎上,往後多為太子開枝散葉。你要嫁進去,我們也幫不了太多,有個孩子傍身最好。”


  莊懷菁抿了嘴,點頭應下。


  太子是強勢的人,莊懷菁同樣矜傲,但她求他,實在太是多次,以至於她現在都沒有法子反對他的話。


  皇帝命不久矣,他想要個嫡長子,莊懷菁便是對他心有抵觸,也答應了。


  莊夫人坐在床上,讓丫鬟拿個刻如意紋的木匣過來,又讓裡邊的人都出去。窗幔遮住光線,她打開上面的鎖扣,露出幾本沒怎麼翻過的書。


  莊夫人還沒開口,莊懷菁腦子裡便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


  “你養在深閨,必是什麼都不懂,當初我也是出嫁時母親才說的,”莊夫人給她看了一眼之後,合上木匣,把它放到莊懷菁懷裡,“男女之道,夫妻之禮,這些東西裡面都寫有,這是常事,勿要羞怯。”


  莊懷菁收了下來,也不知怎麼回她,最後微紅著臉,點了點頭。莊夫人若是知道自己與太子的越距,恐怕會氣得半死。


  莊夫人嘆了口氣,“太子此人我也不是很了解,回來的小廝也說不清楚。但他脾氣倔,你日後能少惹他便少惹他,宮中的人總是多幾分心思,他養在宮外,你不必在意太多東西。”


  莊丞相以前不想她卷進這些皇族中,莊夫人也是同意的。進宮便意味著如履薄冰,不得放松,莊家出了位太子妃自然是好事,她也放心莊懷菁,但宮中的事情到底不好說。


  莊懷菁寬慰她回道:“我知道的。”


  莊夫人實在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莊懷菁都要出嫁了,她低聲道:“太子不好女色,但他也沒近過男色,這點你不用擔心。唯有一點,若他不歇在你房中,你也不要憂慮,傷了身子。”


  她有好多好多話要對莊懷菁說,一開閘便停不下來。莊懷菁沒覺著煩,應她之後又笑著說:“母親還不放心我嗎?”


  莊家落魄之時隻有她一個人扛,做起當家主母,自然容易上手。


  旁的世家也知道莊家的情況,想來想去,發覺京城的諸多貴女中,當真也隻有她最合適這個位置。


  聰慧有加,進退得當,太子那種說一不二的性子,有了她,說不定還可以勸勸。


  ……


  秋雨陣陣,落葉隨風飄零,吹來的涼風讓人多加了幾件衣裳,莊丞相腿疼得厲害,躺回去歇息了。


  莊懷菁穿件月白襦裙,裡面帶了點絨,舒服貼身。她坐在房裡繡莊夫人說的喜帕,指尖捏著針,輕輕穿過布料,又用榴齒輕咬,結了線後,又收回去。


  一條帕子不難繡,莊懷菁以前不太繡這些,但作為女子,自然是學過一段時日。她隨後把東西放在羅漢床的小幾上,輕輕揉了揉腰,扶著小幾站起來,要出去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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