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祝圓端起邊上的杯子喝了口溫水, 慢騰騰回了句:【對啊,怎麼了?】


  【你的身體有何問題嗎】


  【當然】沒有問題。這句話沒寫完, 祝圓卻停筆了——她想到辦法了!她雙眼放光, 寫出來的話卻字字帶愁, 【唉,都是女兒家的毛病啊……】


  謝崢皺眉:【怎麼說?】


  【你知道女人都要來月事的吧?】祝圓先問了這一句。對面這狗皇子才十六歲呢, 這裡又沒有生理課, 指不定連女生月事都不知道。要是她說了一大堆,對面人有聽沒有懂,她豈不是白忙活?


  謝崢:……


  猶豫了許久,他終於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知道】


  為何他會在這裡跟易小姑娘談論月事?謝崢捏眉。


  【你知道的話那就好解釋了。】要開始忽悠人了, 祝圓全身都是幹勁, 【我小時候受過寒, 接著又給庸醫耽誤補過頭,所以我的身體是虛熱實寒,冷不得熱不得,月事也不是很順利。那年去蘆州就是為了調理這個問題。】


  謝崢了然,問道:【如今好些了嗎?此次受涼與之相關?】


  【或許有些相關吧,畢竟再怎麼調理,底子在那兒呢,終於還是比常人弱一些的】


  謝崢擰眉:【不能徹底調好?】一碗冰過的豆沙甜品都承不住,往後如何是好?


  【屬於幼年積弱,難以根治……畢竟,比起別的,這脾胃虛弱的問題算是小事了】


  謝崢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還有別的問題?】


  祝圓嫌棄不已:【我剛不是說了嗎?重點在女兒家問題上,在月事問題上!】完了她假裝鬱悶,以不想提的語氣道,【算了,與你說這些又有何用……】


  謝崢自然要聽聽問題所在:【但說無妨,知道問題症結,我才好給你找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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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圓愣了愣。這家伙這麼關心她,她竟然有點心虛……不行,她不能輸!


  【還是有妨的。這種事情,告訴你似乎不太好……】


  【說】


  呸,還裝什麼霸總語氣!祝圓吐槽,筆下卻半推半就:【實不相瞞,我雖然調理了身體,但月事依然不太準時順暢,將來……】她故意停頓片刻,然後緩緩寫道,【將來子嗣,怕是有礙,嚴重的話,或許這輩子都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


  謝崢怔住了。


  祝圓等了好一會,對面墨字半天沒出現,心裡既高興又……難受。


  什麼子嗣有礙啊身體有病啊,都是她瞎掰的。但是,萬一呢?萬一她將來真生不出來呢?


  她……其實還是挺喜歡狗蛋的。


  不說別的,放眼整個大衍,她這種後宅姑娘,除了家裡奴僕,還能認識幾個外人?


  不管嫁給誰,都是盲婚啞嫁。


  在狗蛋這兒才能得幾分喘息。


  前兩年她以為狗蛋是已經成親生子的成熟大叔,沒有多想……其實她現在也不敢多想。


  隻是,上午才說要娶她的人,現在聽說她不能生了便不說話……


  祝圓按了按胸口。唔,一定是因為今天不舒服導致的。


  對面沒動靜,該說的話還是要繼續寫。


  她深吸了口氣:【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一直想找那些家世、門戶低些的人家。】


  謝崢突然明白過來了。隻有低嫁,才能最大可能的保障祝圓的身份地位,才能讓她在沒有兒女傍身的情況下,日子不至於太難過。


  祝圓還在寫字:【你有野心有實力,將來要走的路,沒有子嗣是萬萬不行。你若是娶了我,一年兩年未有嫡子還說年輕,三四年沒有呢?五六年沒有呢?你如何向官員交代?如何向世人交代?】


  謝崢沉默。


  祝圓乘勝追擊道:【或許你會說,可以納側室,讓別人生。那你置我於何地?你如何尊我重我?】


  靜默了許久的謝崢終於提筆:【可將庶子庶女記在你名下】反正就是要娶她。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會得到這樣的話回答。祝圓心裡騰地升起一把火:【我妒心重,做不到。你若是敢納妾,指不定進門就被我弄死。即便我被迫大度……你若是敢把孩子放我名下,我弄不死我也要教殘,大衍天朝,說不定就毀在你手裡。】


  謝崢震驚了,半晌才道:【女人當寬容大度——】


  【不要給我來這套,《女誡》我比你熟】祝圓反問他,【人有七情六欲,妒乃天性,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倘若你能接受你未來妻子養面首,再來與我討論人性的哲學。】


  謝崢:……


  【強詞奪理——】


  祝圓打斷他:【我性子倔,你說服不了我,不用多費口舌了。】


  謝崢:……


  【對了,容我提醒一句。我所知道的東西,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多。倘若我們保持現狀繼續合作,一切好說。倘若你想仗勢強娶,我能幫你起來,也能幫別人起來。即便我幫不了別人,毀掉你的大事絕對不難。】


  謝崢雙眸一冷:【你不擔心祝家?】


  狗幣又威脅她!祝圓想拿板磚拍人了。她咬牙:【不要把我想得太偉大,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倘若我過不好,別人過得好不好,又與我何幹?】祝家與她的感情不過兩三年,再好能好到哪去?她願意在社會規則的範圍內聽從安排,不代表願意為了這家人送死。


  進皇子後院,與送死也沒什麼兩樣了。


  再者,她是在賭,賭謝崢還會顧念些情誼,賭他並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大費周章、甚至暴露勢力搞死祝家——


  或許會打壓祝家。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


  人是自私的。


  謝崢忍怒:【你安知與我成親便要過得不好?】


  祝圓諷刺:【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我說了才算。你想娶我?你不配!】想了想,她又放了句狠話,【不要想著我與你成親便會改變主意,我狠起來,連自己都怕。】


  結局自然是不歡而散。


  祝圓痛痛快快把這段日子的憋屈勁兒撒了出去,覺得天空都藍了許多。


  雖然,以後跟狗蛋可能再也沒法自由的聊天了……唉……


  人生兩難全。


  ***


  書房裡傳來一聲巨響。


  守在門外的安福、安平嚇了一大跳,急忙推門進去:“主子——”書房裡的狼藉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寬大厚實的書桌翻倒在地,筆墨紙砚灑了一地,還有數張紙張飄飛在半空。


  再看站在那兒不動的謝崢——


  安福倆人齊齊打了個哆嗦,立馬跪下。


  謝崢深吸一口氣,冷聲道:“讓人通知外祖母,今日所議之事擱置。如此不賢不德善妒自私之人,不配當我謝崢之妻!”


  安福&安平:……


  發生什麼事?!


  ***


  好幾天沒看到謝崢的筆墨,祝圓心裡又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這家伙約莫是終於打消了娶她的念頭。


  難過……不提也罷。


  不過,看來這家伙搗鼓了什麼法子,讓自己看不到他的筆墨吧?代寫還是印刷呢?


  哼,稀罕。


  話雖如此,祝圓也是狠狠消沉了兩天,直至又要赴宴。


  這回的人家,終於不再是繞著翰林等文官陣地打轉,這次的人家,是上回祝圓向張靜姝提議的邱家。


  張靜姝與祝修齊都不贊同祝圓嫁進皇家,這親事便得抓緊了。上回她聽祝圓贊了句邱家,便讓人暗中留意。


  那邱家是武官出身,五城兵馬指揮使邱大人本家的侄子,邱雲志。


  因文武官交往較少,打聽頗費了番功夫,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邱大人家夫人今日要去參加某宴,張靜姝忙不迭弄來宴貼,帶著祝圓出門了。


第082章


  皇宮, 皇子所。


  謝崢正在書房裡慢條斯理地疊著活字,安福拿著印刷模框等物件在邊上候著。


  屋裡很安靜。


  安瑞推門而入的聲音便分外明顯。


  他掃了眼屋裡,躬著身體安靜快速地走到謝崢身後, 低聲道:“主子,魚兒上鉤了。”


  “哦?”謝崢頭也不抬,“哪條線?”


  安瑞的聲音更低了:“江南。”


  謝崢手一頓, 放下活字,:“哪個上鉤了?”


  “劉長洲劉副使。”安瑞嘿嘿笑,“主子果然神機妙算, 這廝果真是面上君子實好男風, 勾了大半年了, 終於把這家伙勾上來了。”


  謝崢接過安福識趣遞過來的帕子擦手, 淡淡問道:“我要的東西呢?弄出來沒有?”


  安瑞忙不迭道:“弄出來了。事關重大,留在莊子裡守著呢。”


  “嗯。”謝崢扔了帕子, “該走下一步了。”


  安瑞不解:“您是說……?”


  “之前安頓下來的那些人呢?”


  安瑞眼前一亮:“都在呢,就等您吩咐了。”


  “找人把消息漏給他們, 做得隱晦些。”


  安瑞很快反應過來, 壓低聲音:“主子是想……借刀殺人?”


  “這是做好事, 怎麼能叫殺人呢?”謝崢勾唇,“大哥吃肉這麼多年, 也該緩緩, 換個口味了。”


  “正是,以後啊,該換咱們吃肉了!”


  邊上的安福也很興奮:“若是拿下這一系,咱們手頭便更寬松了!”


  謝崢搖頭, 慢步走到書桌前, 視線在書冊紙張上巡視:“這種肉, 我看不上。”他斜睨他們一眼,“盯著莊子好好倒騰生意,掙得錢不比這些爛肉香嗎?”


  安福安瑞同時縮了縮脖子。


  “京城裡的線都埋上了嗎?”謝崢翻出紙張,安福忙幫著鋪開。


  安瑞惴惴不安:“還差幾家。”完了立刻補充,“今年內必定全部補上。”


  “不著急,穩妥為上。”謝崢看安福開始磨墨,拉過狼毫架開始挑筆。


  “是。”


  “還有,北邊盯著點,有什麼風吹草動立馬回來報我。”


  “是。”


  謝崢挑好狼毫,盯著桌上紙張看了片刻。


  “主子?”安福低聲喚了句。


  謝崢回神,將狼毫按進砚臺,蘸了蘸,提筆落紙:“我寫封信,讓人送去蘆州,給二舅。”


  “是。”


  ***


  今天是通政司參議家孫子的滿月宴。


  通政司參議,正五品,而祝修齊隻是個七品縣令。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是京官。


  恰好王玉欣最近也著急上火。祝玥的親事一波三折,至今沒個著落。她恨不得將滿京城五品以上官員家的宴貼都搶過來。


  參議的帖子正是她一番動作弄到手的——有待嫁女兒的人家不到徹底定下之前總會有這麼一遭,眾人也是理解


  於是,張靜姝便厚著臉皮蹭了王玉欣的便,領著祝圓過來了。


  跟王玉欣不一樣,她看上的是參宴的五城兵馬指揮使邱大人的侄子邱志雲。


  也就是說,邱志雲的父親沒有官職,他本人也沒有功名。好在邱志雲本人已經十六歲,正是相看的時候,其母便跟著五城兵馬使的邱夫人到處參宴了。


  這種宴席,慣例是寒暄幾句,然後進入宴席流程,完了才是正式的喝茶聊天。


  參議家的老夫人、主家夫人等都聚在屋裡與各位等級差不多的夫人聊天,其餘相看的、結交人脈的婦人們則在廊下、園子、歇息的花廳裡四處走動、交流。


  張靜姝也沒客氣,慶賀流程結束後,略坐了坐,便帶著祝圓尋到低聲說著話的幾名婦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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