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在原來的地方訂了場地,沿用了阿晏的設計,也買了她喜歡的戒指。

我是真的很想娶她啊。

如果那一天沒有意外發生,她現在已經成了我的愛人。

我們還有一個四個月大的孩子。

我給阿晏打了個電話。

聽筒那邊,傳來沙啞的嗓音,「江深?」

我就這麼靜靜聽著她的呼吸聲,最後掛斷了電話。

11 月 29 號。

我去了婚禮現場。

這是我第一次,穿著正式的西裝,穿過長廊,走向盡頭。

我沒見過阿晏穿婚紗的樣子,她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所以如今,我隻能靠自己想象。

口袋裡的戒指盒被我一直攥著,有了體溫,我跟阿晏走了五年,到頭來,連戒指都沒能給她戴上,真的有點遺憾。

其實我挺想再多說幾句話的,可是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就在剛才,老方沒了。

據說是他們為了報復程文,直接對老方和他身邊的幾個兄弟動了手,想把程文引出來。

行動有變,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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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我好像突然聽見阿晏在哭,可又仿佛是錯覺。

這次去,也許就回不來了吧。

11 月 30 號。

交易。

毒販比我們想象的難纏,他們讓我試毒。

我試了,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其實我最怕這個……

12 月 1 號。

他們放松了警惕,計劃順利進行。

12 月 2 號。

有點不對勁。

我暴露了。

真離譜,古代的酷刑,竟然還能再現代見到。

12 月 4 號。

沒什麼好肉了,他們折磨我,反復問我家人在哪,同事在哪。

我一個字沒說。

阿晏,更是不能想。

她大概還在學習吧,好好學,阿晏,還想看你讀研究生呢。

12 月 6 號。

我可能快要死了。

血流了一地,渾身發抖,也沒什麼溫度。

阿晏啊,穿暖和點,我估計除了我血流幹了,其實跟天氣也有關系。

晚上他們看電視的時候,我聽見明天有雨。

記得帶傘。

12 月 9 號。

應該是 9 號吧……

我也不知道了。

對面的人一邊玩刀子,一邊破口大罵:娘的,這條子嘴真硬,剜了得了。

我瞪了他一眼,看見他拿刀子走過來。

阿晏……

哎……

12 月 12 號……

我已經瞎了,什麼都看見了。

反而能隨時見到阿晏的臉。

雙十二了,阿晏要囤貨。

我好像聽見她跟我叨叨衛生巾大甩賣,滿 300 減 40?

她喜歡湊滿減,但總也算不對。

我想說,那麼多用得完嗎?

別把兩個貴的放在一起,不劃算。

真煩,我得走了,臨走前,跟阿晏道了個別。

她哭得跟什麼似的。

不就是個男人,沒必要。

「過來,抱抱。」我說。

阿晏撲過來,帶著哭腔,「我不讓你走。」

「哭了就不漂亮了,我們阿晏笑起來最漂亮。」

「那我給你笑,笑了你就能不走了嗎?你看,我沒哭……我笑著呢……」

「阿晏……」我遺憾地摸了摸我的臉,「生日,還沒給你過,現在可能也來不及了……我想提前祝你一百歲生日快樂。」

「不要……不要一百歲,我不要一百歲……」

我其實很想跟她說這句話,「對不起,阿晏,我是警察。」

可惜,她聽不到了,我也希望,她永遠不要聽到,乖乖地,做一個平凡人。

我不怕死,我隻是怕,阿晏沒了我,她要怎麼活。

我抱了抱她,最後摸了摸她的頭,說:「乖,嫁別人。」

12 月 13 號。

同事來了。

他們把我推上去,拿槍頂著我。

海風鹹腥,槍聲傳來。

最後一刻,我仿佛見到了湛藍的天空,像阿晏的裙擺一樣幹凈。

草他媽的!毒販不得好死!

  1. 40 年後

小薇是南城海濱一家敬老院的護工。

畢業後,好不容易考進這裡,剛上班半個月,她把規章制度背得滾瓜爛熟。

院長說,這裡都是一些失獨老人。

沒有兒女的,相關部門就會把人送到這裡,以保證他們能安度晚年。

其中,B 棟 101 的阿婆,要著重注意。

阿婆有抑鬱癥,據說年輕的時候死了丈夫,本來有個孩子,也流掉了。

她自己活了 40 多年,不肯再嫁。

相關部門把人送來的時候,給出的名字,就叫「阿晏」,沒有姓氏。

她還見過用名字是一串代碼的,一般這種人的來歷,都不能多問。

小薇敲了敲 101 的門,輕聲說:「阿晏阿婆,起床了嗎?」

門從裡面打開,一個坐著輪椅的老人安靜地坐在門口,一雙眼睛黑黝黝的,藏在褶皺的皮膚後,仿佛見過了不少風霜。

阿晏阿婆的屋裡養了很多花草,跟人說話的時候,也會笑,一點都看不出有抑鬱癥。

小薇又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戒指,用現在的眼光看來,土得掉渣,但是在當年,應該是最時髦的款式,價格不菲。

阿晏讓出了空擋,讓小薇進屋。

她很小心,連說話都不敢直視阿晏阿婆的眼睛。

因為前不久,阿晏阿婆查出腦腫瘤。

膠質母細胞瘤,四期。

極度惡性。

即便切除後,也會在短時間內復發。

人會越來越傻,記性也越來越差。

她無兒無女,沒人給她簽字,前幾年她還清醒的時候,親手在拒絕任何搶救及治療的協議書上簽了字。

小薇清楚地記得院長在說這話時的表情:「她活著,其實在受苦。」

按理說,沒有經過積極地治療,抑鬱癥會更加嚴重,但阿晏阿婆一直好好的活著。

小薇想不明白為什麼。

她曾經談過一個相戀五年的男朋友,後來因為畢業人生規劃不同,各奔東西。

長情,本身就像古老的神話。

神話,就是不存在的事。

小薇收拾東西的時候,在抽屜裡發現了一部老舊的智能機。

系統已經很難運行起來了。

40 多年前的網站,能打開的也不多。

知乎一直活躍至今。

她知道不該看阿婆的隱私。

但是不小心摁亮了屏幕,也就看見了。

「這個月,孫子孫女來看我了。我記性越來越差,J 先生和我住在敬老院,他天天推著我去看海。我們看了 40 年的海啦。」

下面還有人在評論,星崩一兩個年輕人。

「孩子一點也孝順,怎麼能給送敬老院呢?」

「哎……失獨老人真可憐。」

最近的一段,是幾分鐘前。

「今天打扮漂漂亮亮,去見 J 先生。」

小薇有種奇怪的感覺,但說不上來……

她回頭的時候,發現屋裡已經空空如也。

冷汗一下子冒下來!

規章制度第一條:「一定不能讓看護對象離開視線。」

小薇跌跌撞撞地奔出屋子,慌張失色地給同事打了電話。

事情驚動了院長。

緊急調取了監控,發現阿晏阿婆自己駕著輪椅,從後門的小石子路,一直駛向敬老院後身廣闊的大海。

那裡有陡峭的懸崖。

眾人蜂擁而出。

此時距離阿晏阿婆出走,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院長心裡已經想好辭職書該怎麼寫了,但好在……阿晏阿婆家裡沒有親屬,不會要求賠償。

6 月底,夏季的暖意還未完全充斥海濱。

涼風從海上吹過來,艷陽高照,一個好天氣。

小薇是跑在最前面的,光禿禿的懸崖上,一個小小的輪椅停在懸崖邊,面朝著大海。

阿晏阿婆就靜靜坐在裡面,耳朵上古老陳舊的珍珠耳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穿的很鮮艷,有點像 2020 年代的流行的穿衣風格。

枯瘦的手臂從荷葉袖擺裡支出來,體面地搭在身前。

小薇長舒一口氣,小跑過去,「阿晏阿婆!以後出門一定要告訴我呀!」

她走近了,發現阿晏阿婆仍然看著前方,理都不理自己。

以前阿晏阿婆雖然因為腦袋的病,反應遲鈍,但喊名字,還是會回應的。

小薇慢慢停下了腳步,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望著廣闊無垠的海岸線,她有點想哭。

她慢慢地把手搭在阿婆的肩膀上。

身體有些涼了。

小薇見過很多去世的老人。

阿晏阿婆,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面朝大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這一年,她 64 歲。

死於癌癥。

院長等人跟在後面,感知到什麼似的,慢慢停住了腳步。

他們的背後,四層高的土黃色院區樓上,還拉著昨天剛貼好的橫幅:

「6.26 國際禁毒日 珍愛生命,遠離毒品,向所有戰鬥在第一線的緝毒警察們致敬。」

院長突然想起阿晏阿婆來的那天,她問剛上任三年的自己:「今天是國際禁毒日,能不能把橫幅貼上?」

  1. 阿晏的後記

江深去世後的幾個月,我被程文從頂樓上拽下來。

她大吼:「你瘋了!你死了,我怎麼跟江深交代!」

我癱坐在地上,說:「他死前,曾經來見過我。」

程文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人都沒了,往前看吧,好好活著……」

我仿佛沒聽見,繼續說:「他在甲板上,左手受了傷……」

一句話,程文就哭了。

我知道我說對了。

我見到江深的時候,隻有一盒骨灰。

隻怕他連一具完整的遺體都找不到了。

所以那天,江深真的來跟我道過別。

我心情很平靜,跟她說:「程文,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靈魂。」

程文哽咽了下,「我希望有。」

因為她的丈夫,也死在了這一年。

她說:「我有使命,所以我不能死,阿晏,你要找到你的使命。」

是啊,我要找到我的使命。

除了死,更有意義的事。

從那時候起,我打消了死的念頭,加入了一個宣傳組織。

一幹就是三十年。

江深一定在看著我。

我不能讓他的辛苦白費。

爸媽一遍遍催我結婚,有幾次,甚至企圖奪走我手上的戒指。

在爭執中,我磕破了頭。

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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