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事件太惡劣,最後陸雪被判了一年零三個月,緩刑一年。
我那天出來,走在陽光下,陳宣知站在我身旁問我:「在想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回答:「我考研想跨專業。」
「想去什麼專業?」
「法學專業。」
15
那件事情結束了,我因為要上課,又搬回宿舍住了。
除了綿綿要考研,其他舍友們也很忙,忙著上課,忙著實習。
十二月底,我考完試,出考場,那天天很冷。
我和陳宣知在寒風裡走著,徹骨的寒風,吹得臉疼。
我猶豫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拽了拽陳宣知的圍巾,陳宣知反應過來,取下來給我戴上了。
冬日裡開始飄起雪花,在校門口買了一個烤紅薯。
我們倆慢慢吃著,暖暖甜甜的紅薯,雪花覆白了地面。
聖誕快到了,整個城市都熱熱鬧鬧的。
我們漫步在街上,學校附近的小情侶很多。
後來雪越下越大,我們踱步在人群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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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牽著手,後來他問我,「你能不能像上次親他一下。」
我不解,問為什麼不是他親。
他耳根子紅透了,最後憋出來一句,「不太好意思,感覺有點像流氓。」
「那就不要親了。」
陳宣知拒絕:「不行,我不同意。」
「……」
我也生氣了,他內向,難道我就外向了嗎?
大庭廣眾之下,憑什麼是我主動。
兩個人,糾結了一路,最後放棄了,踩著夜色回宿舍。
宿舍門口是亮的,但宿舍四周是暗的。
走到門口,他喊我。
「夏荷。」
我回頭,他沉默了一下,抓住我手腕就跑。
在黑暗裡,牙齒撞在一起,我一下子就推開他,他茫然。
我疼得躲在雪地裡快哭了,然後氣得一跺腳,冷著臉回了宿舍。
後來陳宣知在微信裡小心翼翼問我,「怎麼了?」
我沉默好久才生氣回復,「被你嚇到了,不小心咬到舌頭了。」
「……抱歉,那要不要打遊戲?」
小時候我爸媽說遊戲不好,我就沒打過遊戲。
現在真正地開始打遊戲,才發現沒什麼不好的。
如果不開心,能打遊戲也是不錯的。
16
考研成績還沒出來,我還沒好好歇歇,就已經到寒假了。
放假那天,我們宿舍和陳宣知他們宿舍一起去吃飯。
下半年就沒有課了,要麼實習,要麼考研,各有各的路,之後都會越來越好,唯獨見面會越來越難。
就連我和陳宣知也會因為學校不同分開。
飯吃到最後大家忽然沉默了,不知道誰先站起來,「祝各位,前程似錦,一帆風順。」
酒杯空了,綿綿抱著我哭了。
「夏荷,我們以後會再見,這不是我們的告別。」
喝到最後,都醉了,在露天的燒烤攤。
一群畢業生,迷茫地瞧著冬日裡少見的星空。
那天到最後,我和陳宣知走著回宿舍,他說大學挺好的。
我點點頭,我高三的時候壓力大,問陳宣知,大學是什麼樣子的啊?會比現在好嗎?
十八歲的陳宣知搖頭,「不知道,不過,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那時候還覺得四年很長,如今結束了,才悵然若失,發現過得真的很快。
還記得開學第一天,我跟陳宣知悵然地瞧著校園,還記得舍友第一次見我抱怨我怎麼這麼內向,這麼不愛說話。
還記得第一次打遊戲,綿綿誇我,真不錯長大了,能偷對面的藍 buff 了。
以後,我再也回不到這四年了,我忽然也哭了。
我哭得迷迷糊糊的,卻感覺身後有人。
那人踩著雪,一步一步都很重,似乎很著急地跑向我們。
我下意識想回頭,卻被陳宣知一把推開了。
我坐在雪地裡抬頭,瞧著陳宣知身上血一滴滴落下。
那天,血染紅了地上的雪,讓我茫然。
陳宣知握著刀刃,刀刃卻依舊刺透棉服扎進心口,血染紅了衣服。
「去死啊!都去死啊!憑什麼你們都考上研究生,隻有我被退學,你們搞我……」
有路人摁住了陸雪,陸雪掙扎著從雪地裡抬頭,看著陳宣知,又看著抱著陳宣知的我。
「夏荷,你罪有應得,你真該死啊!我都知道,是你買通那個博主替你宣傳,擴大影響,是你逼的學校不得不調查我,開除我,好一個借刀殺人。」
「是嗎?最開始那張圖是你用 ai 做的吧?造謠傳謠,你犯了法,不用來綁架我,你的這些招式,我小學就有人做過,後來受害者跳樓了。我能接受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強,不是因為你沒作惡。陸雪,別說得那麼輕描淡寫,你犯罪,你受刑,而受害者是無罪的。」
陸雪被趕在的警察帶走了,我一言不發地坐在 120 裡。
陳宣知昏迷了,我握著他冰涼的手。
有一瞬間,我真的在想,是不是我錯了,如果當時這件事沒有鬧大,如果我沒有追究,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那天陳宣知被推進手術室,隻有我爸媽來了。
陳宣知爸媽沒來,或者說,他壓根沒有爸媽。
我沒見過陳宣知爸媽,從小到大,他家隻有一個保姆。
保姆管著他,帶他住在那個小區裡。
他不缺零花錢,可卻從來沒有人管他。
手術需要人籤字,我爸籤的,他說陳宣知是他養子。
我沉默地坐在那裡,後來手術室燈滅了。
我非常非常難受,難受到都快崩潰了。
直到陳宣知醒過來,他一睜眼,就坐起來急切地大聲喊道:「夏荷,你沒錯。」
正在剝水果的我父母震驚了,我坐在床前樂了。
陳宣知安靜了,他慘白的臉色泛出來一些血色,紅了臉。
他一輩子都沒這麼大聲說話。
他多高冷啊!我記得初中的時候,當時京圈佛子和霸道總裁,各種網文特別出名。
然後陳宣知因為不說話,長得又,一度也被稱為了高冷男神。
我一瞬間莫名被這巨大的一聲逗笑了,笑得前俯後仰,甚至把我爸媽都嚇到了。
我爸媽看看陳宣知又看看我。
倆人在一旁竊竊私語,「這倆沒事吧?」
「不清楚,但看起來不對勁,不會是一個受傷,一個瘋了吧!」
「……」
我不想說話,因為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太大。
什麼叫一個受傷,一個瘋了,我隻是大聲笑了笑,為什麼一副見鬼的模樣?
我生氣,結果爸媽拍了拍我的腦袋,感慨,「孩子長大了,會甩臉子了。」
我更不開心了。
——完——
番外 1
我很小的時候,爸媽很忙很忙,讓奶奶帶我。
奶奶經常餓我,餓一天,餓兩天,餓三天。
餓的我不想說話,餓的我憎恨世界。
想跟爸爸媽媽說,可又找不到爸爸媽媽。
我平等地討厭每一個人,直到後來爸爸媽媽忽然回來發現這件事。
他們問我餓了多久了,我面無表情地說:「三天了。」
我爸媽嚇得抱著我就往醫院跑,給我輸葡萄糖,奶奶跟在他們身後碎碎念。
「哎呀!你們急什麼,一個小丫頭片子,死不了,命硬得很呢!你們放心好了。」
後來我媽生氣了,她拿著掃帚把我奶奶打出了醫院,「滾滾滾,以後孩子再也不會給你看了,滾回老家去。」
奶奶驚疑不定地看向爸爸,爸爸沉默著把她推出了門。
後來奶奶走了,爸媽還是沒時間管我,他們給我請保姆,在家裡到處都裝了攝像頭。
保姆對我不差,按時做飯,幫我收拾東西,當然,也會按時上下班。
那種感覺並不舒服,可我太小了,不知道怎麼形容。
後來我認識了陳宣知,陳宣知說:「那叫孤獨。」
我越長大,越不愛說話,不知道怎麼說話,沒人教我,也沒人肯定我。
說錯了老師會罵我,同學們會嘲笑我,所以就不說了。
陳宣知也不愛說話,但跟我又有點不一樣,他知道怎麼哄好老師。
但他隻是看不上,他不需要老師的肯定,也不需要同學們的認可。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開始向陳宣知學。
如果有人孤立我,那麼我本身也可以孤立所有人,學好自己的就可以。
我跟陳宣知認識太久了,久到我都分不清我們倆之間到底是習慣還是喜歡。
後來我發現,習慣和喜歡都有,愛意也有。
我們本身都在互相支撐,從小到大,從他第一次把糖果給我。
陳宣知很有錢, 當然,我也有, 我高中零花錢一個月都有兩千多。
但陳宣知有錢地讓我嫉妒,他的卡裡有一千多萬。
我沒問, 我覺得那錢跟他父母有關,我不敢問。
他不想說, 我就沒問過。
後來有一次, 他忽然跟我說, 他媽媽死了,那是他媽媽留給他的。
我問他爸爸呢?
他搖頭,「沒有爸爸!我爸爸不認我, 他要娶妻生子,就給我找了個保姆, 讓我一個人活著。」
「……」
我不清楚那是什麼樣的情況,我爸爸媽媽隻是忙, 沒怎麼管我。
但我爸媽還是愛我的,至少他們過年還是願意回來陪我過的。
後來,我們結婚了,我爸媽覺得婚禮要辦大。
他們問陳宣知有沒有家人要來, 他笑了笑,說問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見陳宣知爸爸,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西裝革履, 很是精致。
他居高臨下地瞧著陳宣知, 陳宣知笑著喊了聲爸。
那人點了點頭, 「恭喜。」
我非常討厭陳宣知他爸爸, 非常非常討厭。
那感覺就像我的寶貝在被別人看不起。
我跑過去找了個借口把陳宣知拉走了,陳宣知問我怎麼了?
我搖頭抱著他,「你是我的。」
我想了想又重復了一遍, 「你是我的寶貝。」
他怔住, 好半天抱著我笑了。
「你也是」
番外 2 陳宣知
我好久沒見我爸了。
我四歲之前是住在老宅裡的,老宅裡還有個叔叔管我。
後來叔叔被辭退了,就沒人管我了。
我一瞬間愣住了,我看向對方打野,對方打野就坐在我旁邊。
「我但」他瞧著我, 那眼神像是在看什麼垃圾。
他大約是不想見我, 就找了個保姆把我扔得遠遠的。
和大多數豪門少爺一樣,我是被保姆帶大的。
但是我又不一樣, 別人至少多少都有人管我沒有,我被扔在一個沒人知道的角落自生自滅。
我的保姆工資很高,對我也不算差, 可是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
我的人生大部分時間隻有一個夏荷一個人。
和大多救贖文不同, 夏荷不是小太陽, 她不開朗,她也不開心。
她媽媽之前說我們倆,兩個黑著臉的小苦瓜。
可是小苦瓜也很好啊!小苦瓜身旁也有另一個小苦瓜, 不是一個人就很好啊!
我結婚的時候喊了我爸, 我沒想過他會來。
小時候我其實恨過他,長大了反而沒那麼恨了,也沒那麼在意了。
他那天來的時候我很震驚, 畢竟我已經記不清上次見他是什麼時候了。
但夏荷在意,我很開心。
我喜歡夏荷在意我,這讓我感覺我在被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