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縮在牆角抱膝嗚咽,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房門大開,一個看不清容貌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手裡端著一碗粥,她好似聞到了濃鬱的香。
“吃點兒東西。”
她戰戰兢兢伸出雙手去捧那粥碗,身子卻沒一點兒力氣,連碗都端不住。
“我喂你。”
一勺一勺的粥喂到她嘴裡,她眼睛腫著隻能撐開一道細縫,而那縫隙裡頭,那男子像是在發光。
屋外的陽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他五官朦朧看不清楚,卻宛如神祗。
“別怕。”微微清涼的聲音裡帶著絲絲暖意,好似那披在他身上的陽光,也照在了少女的心裡。
親人死亡,村子被一把火燒得精光,被惡人抓走不給飯吃,讓他們彼此廝殺,那些殘酷的可怕的冰冷的記憶好似瞬間被清風拂走,那些汙濁那些不堪那些恐懼,都消散在風裡,隻剩下眼前那明晃晃的猶如太陽一樣的人,讓她僵冷的身子逐漸回暖,猶如雨後初霽。
“我逃出來了。”她嗚咽著道,聲音沙啞。
“恩,這裡是雲霄宗。”
她哽咽著撲進男子懷裡,隻覺得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爽的香氣,那味道沁入心扉,叫人心神越發寧靜。
仙靈福地,劍道第一的雲霄宗。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她頭上挽著元寶髻,穿著潔白如雪的弟子服,手裡拿著一柄青木劍,木劍的劍穗是粉色的,上面的玉墜泛藍,上面雕刻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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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白雲,蘇晴燻。
“小師叔,你居然收徒了,還是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師妹。”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她有些膽怯地站在男子身後,探頭探腦地打量著外面的人。
“宗門這次納新有不少好苗子呢,小師叔還要挑幾個嗎?到時候一塊兒選進來,熱鬧一點兒,也給小師妹作個伴兒。”又有人道。
她心頭一顫,本來還偷偷往外看,聽得那話又縮了回去,垂著頭有些發悶。
她不想要別的師弟師妹。
她隻想要師父一個人。
“師父,你還要收徒嗎?”她怯怯地問。
“不了。”聽到這個回答,她的心像是吃了蜜糖一樣甜。
“我要好好修煉,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我要好好修煉,除魔衛道,日後行走江湖,絕不能墮了師父的名頭。”
“我要好好修煉,能夠……”
能夠與師父比肩,能夠站在他身邊就好。
“遭了,我們中了魔道妖孽埋伏。”
“這,這是*散?”
她身子軟綿無力,連元神都有些不清醒了。
不隻是*散,還有,還有讓人躁動不安的氣息,身邊的師兄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而她,她也像是出現了幻覺。
“是,是師父嗎?”
眼看快撐不住了,她已經被一雙手死死箍緊,忽聽得一個聲音道:“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出門歷練都不帶腦子的,這麼容易就得手了。”
緊接著,她聽到一聲慘叫,心頭微微一寒。
“喲,還好幾個門派一起結伴同行?”
刀劍刺入身體的聲音,讓她顫抖不停,一遍一遍喊著師父的名字。
“居然還有三個雲霄宗的躲在這裡,哈,這麼倒霉,還衝了我的勾魂藥?”
“嘖嘖,這衣衫半褪的樣子,真是我見尤憐。比我,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兒。”說話的女子一襲紅衣,衣服上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修真界不比凡間,講究仙氣,不會覺得牡丹富貴,眼前就女子把牡丹繡在衣服上,又俗又豔,可她那張臉卻妖豔奪目,明明她都意識有些模糊了,依舊覺得那張臉豔得灼她的眼。
下巴被人用手擒住,她覺得屈辱,勉強擠出一絲聲音,“要殺要剐悉聽尊便,我師父會替我報仇的。”
“嘖,若不是我,你衣服都被你旁邊這個男的給剝光了,現在在我面前裝什麼橫啊。”那女子捏著她的下巴仔細瞧了瞧,忽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將她已經落到地上的飛劍給卷了起來。
那飛劍掛墜上,有她的名字。
“蘇晴燻。”
“你師父,雲霄宗那第一劍修?”
女子的聲音忽然變得分外縹緲,她咯咯笑了兩聲,“今日我心情好,饒你們一條狗命,待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再找你討回來。”
口中被塞了一顆丹藥,她周身的燥熱退去,連忙把衣服穿好,並將兩個同門喚醒。
待出去之後才發現,一同來的這些歷練弟子除了他們幾個,竟然全都隕落了。
……
“晴燻年紀輕輕結成金丹,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這丫頭,修煉怎麼這麼刻苦。”
不管再苦再累,她都咬牙堅持,為的隻是離他更近一點兒。
“師父,你怎麼讓那個妖女逃掉了?”她沒想到,那惡名在外的妖女居然如此兇煞,雖然修為相差無幾,但那妖女手段太多防不勝防,若不是師父即時出現,她隻怕……
但是師父怎麼沒有直接將她斬殺,反而讓她逃了?
師父平時清冷,對她卻十分溫和,然而那一刻,他站在那裡,卻眸色微冷。
他隻說了一句,“你不記得她了?”
她是誰?我為何要記得她。
她不過是個人人喊殺的魔道妖女,她能是誰?
為何我不記得她,師父他,他會隱隱不快?
……
她,她是蘇竹漪。
長寧村裡的蘇竹漪,被抓到血羅門裡,幫了她的蘇竹漪,讓她趕快逃命的蘇竹漪。
她成了仙門大派弟子。
她成了無惡不作的魔修。
她感激蘇竹漪,卻又害怕與她有牽連。
她感激蘇竹漪,卻又慶幸,當初被留下的不是自己。
那些零散的畫面不斷的在腦海中出現又消失,蘇晴燻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就在她渾渾噩噩之際,一股森然寒意衝天而起,將她徹底籠罩其中。
她瞬間清醒過來!
抱著蘇竹漪的秦江瀾近在遲尺。
“你,你怎麼沒事!”蘇晴燻看到來勢洶洶的秦江瀾,她身子一僵,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冒出寒氣。
邪樹說他身上的氣息不對,已經是走火入魔的人了,若是受了這大刺激,必將瘋魔,到時候對付起來就極為簡單,然而現在過來的人哪裡瘋魔了?
他冷靜得可怕。
他的一雙眼睛猶如寒潭,三九天最涼的雪,也不及他眼神中的半分冷意。
苗麝十七的元神還沒有完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