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7.

門被敲響。

劉甜嫻長眉一挑:

「來了。」

什麼來了?

我沒明白。

劉甜嫻攏了攏頭發,海藻般的長發散在浴袍上,愈發顯得妖冶風情。

她回頭朝我笑笑;

「走吧。『忙』來了。」

門外是顧淮。

他眉目間有些急促,眸底暗沉得反不出一絲光。

劉甜嫻調笑道:

「就找她說幾句話,又不會『吃』了她。你這麼急幹嘛?」

她轉過臉來看向我,唇角的笑意突然就有幾分揶揄,

「我跟枳枳實在是一見如故,想說的話真是說也說不完。」

她張開手臂在我身側虛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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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枳枳晚安。」

在她退開前,我分明聽見那句又輕又軟的話:

「幫我問問顧淮,他吃醋嗎?」

18.

顧淮默默走在我身側,沒有開口說話。

我偷偷瞟了他一眼,完美的鼻梁、銳利的下頜線條一路蜿蜒收進襯衣領口,身姿挺拔似青松。

這是一個用最完美標準來打量都挑不出任何缺點的男人。

可他唇角抿起的弧度卻昭示了他的不快。

我恍惚想起小時候聽老人們說眉尖鋒利、鼻挺如峰的男性童年大多不幸,顧淮的命格何其相似呢?

大概心裡藏著事,平日覺得沒有盡頭的走廊轉瞬就到了終點。

「你早點休息。」

他動了動唇角,好一會兒才似乎有些艱難地說出那兩個字:

「晚安。」

他說完就往走廊另一側走去。

「顧淮,」

我叫住他。

他轉身,有些疑惑,

「嫻姐讓我問你,你……吃醋了嗎?」

問出口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聽到怎樣的答案,腦中如同攪了一團亂麻,雜亂無序。

我以為他會猶豫、會驚訝,或者會不解。

可都沒有。

他幾乎是毫不否認地回答:「沒有。」

我突然覺得心尖發疼,不是之前知道顧淮過往那種利刃扎過的疼,而是心臟被人捏在手心一點點收緊般的窒息。

他是真的把自己裹在厚厚一層冰裡,從內到外。

我耳邊回響起劉甜嫻那句嘆息般的話語:

「他的行為也許是由心的,但是他的心自己卻是瞧不清的。」

我很...…心疼。

他挑眉:

「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拉開門,

「晚安。」

19.

我把這個答案轉告劉甜嫻的時候,她一臉嗤笑:

「你聽他放屁。」

……

真是無法摧毀的自信。

生活似乎沒什麼不同。

顧淮依舊很忙,劉甜嫻依舊見縫插針地黏著我。

但是...…顧淮不會再每每冷著臉過來把我提溜走了。

而顧淮不忙的時候,則是一切怪異的開始。

我和劉甜嫻聊天的時候,他會在對面棚子裡一瞬不瞬盯著我。

劉甜嫻每每看見了,突然就有點人來瘋的勁頭,越發親昵。

與往日不同的是,顧淮不再是那個一瞬變冷的眼神,

而是瘋狂地翻動手裡的書頁。

第 108 次看到顧淮捧著書低下頭,後頸微彎,骨節勾出一段流暢的弧度。

很賞心悅目。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很久,終於麻木地想:

他真的隻是有精神障礙嗎?他是不是腦子也出了什麼大病?

劉甜嫻拿著小電風扇一邊往臉上呼呼地吹,視線也饒有興致地望向顧淮,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說的啥,

「挺牛逼...…多少天了...…能熬...…」

「那本書是你給他的吧?」

那晚之後第二天,我遠遠看見劉甜嫻遞了一本什麼東西給顧淮,

顧淮臉上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詫異,以及毫不掩飾的……排斥。

劉甜嫻倒是笑瞇瞇的,嘴巴張合不知說了什麼。

最終顧淮神色極為勉強地收下了那本東西。

正是眼前這本。

我一個和顧淮幾乎算得上朝夕相處的人,硬是沒瞧清楚過這本玩意是啥。

更詭異的是,頭兩回看見他一邊看書一邊看我的時候,我忍不住探身過去想窺探一二。

結果他捂得嚴嚴實實,我啥也沒看著不說,第二天我再看到他拿出那本書,

那玩意……居然包了書皮!

書皮!!

我小學三年級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這玩意了好嗎!

我把視線投回到舔著冰棍的劉甜嫻身上,不禁也變得詭異起來。

她之前說下猛藥,大刺激。

她不會給顧淮送的是那什麼書吧?

畫面太美,實在不敢再想。

20.

時間一晃過去,來到了殺青宴。

大概世間的悲歡都是相通的,不上班的日子總是格外快樂。

至少我從沒見過平日不茍言笑的導演嘴咧得那麼大,而小張喝得臉一路紅到脖子,恨不得當場來段脫衣舞,幸虧被眾人七手八腳攔住了,才沒有成功玷汙市容。

這是一家露天餐吧,劉甜嫻今晚被眾人簇擁著,像一隻穿行的花蝴蝶在人群中流竄。

我在觥籌交錯間見縫插針地舉筷夾菜,終於吃得一臉滿足。

一抬頭就對上了顧淮的目光。

顧淮心情似乎也不錯,他被灌了不少酒,眼角眉梢都有了醉意。

漫天星光似乎都映在他含笑的眼底,隨著柔軟的波紋明明滅滅。

他似乎...…看了我許久。

那眼裡有許多我看不到的情緒,似是茫然,似是釋懷,又仿佛是溫柔。

還沒等我看得更清楚一點,醉酒的小張倏地就湊了過來。

他嘴裡噴出的酒氣幾乎把我燻暈,

「小時,來來來,咱倆走一個,我跟你講,整個劇組我就和你磁場最合!咱們走一個,八拜之交!歃血為盟!」

說著他就要掰過我的手,我懷疑他要拿針扎我取血。

幸好,他不是容嬤嬤,不會隨身帶針。

就在他一手掐住我的食指,另一手在身上一頓亂摸的時候,一隻熟悉的手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提開。

顧淮把爛泥般的小張扔到一邊沙發上,一把拽過我就往外走,腳步急促,我幾乎被他拽得跌跌撞撞。

我心裡哀嚎,我不會剛擺脫一個醉鬼,又落入另一個醉鬼手裡了吧?

顧淮一路把我拖到房間,半個字也不說,隻是靜靜盯著我。

他喉結劇烈地滑動了一下,突然拿過茶幾上一瓶水,「咕嘟嘟」地灌了一大口。

就在我想問他是不是喝醉了的時候,他扔開水瓶,話題走向另一個迥然不同的方向,

「我吃醋了。」

「什......」我愣住了。

「我說我吃醋了。」

顧淮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常年冰封的眼底閃動著炙熱的光,

「你那天不是問我,有沒有吃醋嗎?」

「我現在回答你,我吃醋了。」

這都過去一個月了,哥你的反射弧比繞地球三圈的香飄飄還長啊。

但…...哥你這話為啥又沖我說啊。

單身狗受到重創,並且拒絕做傳聲筒。

我心裡有點情緒。

「哦,恭喜你。」

恭喜你意識到自己的心意。

他依舊盯著我,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答案,連呼吸似乎都變輕了。

但我心思卻在別處,沒察覺他的異樣,

「但是…...你是怎麼突然發現的?」

顧淮耳尖突然就染上血色,他從床頭拿過一本書,當著我的面拆開那個封面。

書名赫然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否對一個人動了心?」

他徑直翻到第 156 頁,

然後…...那頁紙就…...掉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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