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其拉哈哈大笑了幾聲,帶著他的十幾個草原勇士轉身離去。
身邊的心腹皺著眉,用溫塔話勸了幾句。
薩其拉不甚在意,甚至故意用中原話說給燕嘉澤聽。他說:“怕什麼?中原皇帝都是些主和的窩囊廢。連有了婚約的公主都能許給本王,忌憚本王至此,還有何顧慮?”
薩其拉一行人逐漸走遠,風雨中仍回響著他最後猖狂的笑聲。
薩其拉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雨幕中,燕嘉澤還是立在原地,沒有動。
良久,他才終於有了反應,舉著傘的手慢慢放下,竹傘落了地,任大雨澆滿身。待連骨血似乎也被雨水澆透,他才轉身回家去。
他剛回家,就在前廳遇到兄長。
“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外面還下著雨。瞧瞧,都淋湿了。”兄長詢問。
燕嘉澤微笑著,說:“和幾個同窗小聚,回來得晚了些。隻淋湿了外衣,不礙事。”
兄長點頭,和善道:“早些歇息,記得喝碗驅寒藥,免得染風寒。”
燕嘉澤微笑著稱是,回了房。
後來小廝送來了驅寒藥,他面無表情地將驅寒藥倒進盆栽。他望著鬱蔥的松景,陷入沉思。
如果他要帶懷荔走,必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至少……不能連累家人。那麼,他應該從現在開始生病。提前給自己一個死去的鋪墊。
當然,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會提前告知家人,不會讓他們以為他真的病故。
若他不能盡孝……燕嘉澤有些慶幸,慶幸他有兄長,也有乖巧的妹妹。
宮中,懷荔躺在床榻上,聽著窗外的雨聲輾轉反側。她在錦被裡蜷縮起來,懷中緊抱著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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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的不能讓父皇收回成命,她真的要跟燕嘉澤私奔嗎?她有些彷徨,擔憂這樣是害了他。誰會願意舍得遠離父母,又舍去觸手可得的錦繡前程?
懷荔又翻了個身,目光空洞地望著床榻頂端的幔帳。
她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真的逃婚了,那會不會影響父皇的主和?會真的打仗嗎?還是會讓別的公主頂替她?她也不願懷湘遭這個難。
公主的身份,懵懂地成了一種枷鎖。她單純地在深宮長大,怎麼就忽然有一天要背負起和親的責任了?她還沒有準備好這一切。她如今細想過去所謂的磕磕絆絆不愉快,竟都成了蜜罐生活裡的調劑。
凌亂的雨點子落在她的心上,讓她的心也跟著亂了個一塌糊塗。
翌日,俞嫣迷糊睡醒睜開眼睛,便從兩扇床幔之間的空隙,看見背對著她穿衣的姜崢。
她看了一會兒他的腰身,突然說:“一大早就要出門,又是去招待溫塔人吧。”
姜崢整理衣襟的手一頓,他轉過身,溫聲詢問:“醒了?”
俞嫣在心裡回了個——廢話。
姜崢朝床榻走來,抬手略掀床幔,含笑望向俞嫣,問:“還在生氣?”
“我有什麼可生氣的?”俞嫣輕哼了一聲。
姜崢不語,含笑望著她。
俞嫣皺皺眉,不太高興地反駁:“我本來就沒有生氣。有什麼值得生氣的啊!你早就跟我說過溫塔公主心懷不軌的事情,我還能怎麼生氣呢?”
俞嫣說著說著,倒是真把自己勸住了。是啊,她有什麼可生氣的?他遭壞人惦記,又不是他的錯。
俞嫣氣勢頓時一矮,忽然覺得自己生氣生得莫名其妙。她歪著頭,胡亂抓了下自己的頭發。
“好。釀釀沒生氣。既然醒了那就起來陪我吃早膳。”姜崢彎腰,去掀她身上的被子,想將她從被窩裡拉出來。
錦被掀開,露出俞嫣的上半身。睡夢中,她的寢衣衣擺向一側翻去,露出一小截柔白的肚子。肚臍剛好半藏在衣襟下,若隱若現。
姜崢看了一眼,視線移開,再重新落回去。他伸手,手掌覆蓋在俞嫣露在外面的那一小塊皎白的肚子上。
“別著涼。”姜崢緩聲說著,覆在俞嫣肚子上的手卻貼著她的身,朝一側滑去,在她的腰側輕捏了一下。
俞嫣有一點覺得痒,忍不住身子朝一側躲,喃聲:“你幹什麼呀?”
“抱釀釀起來。”
姜崢說著在床榻邊坐下,然後握住俞嫣的細腰,將人抱起來,掌下嬌身一下子柔軟撞進他的懷裡。
俞嫣將手抵在姜崢的胸口,姜崢便擒了她的手,輕輕去吻一下她的指尖。他將俞嫣擁在懷,握在她腰側的手沿著掌下細肌緩緩上移,輕輕撫著她的脊背,帶著幾分哄人的意味。他溫柔道:“事情都會解決。我管不了別人的想法,可我的身和心卻永遠隻會有釀釀一個。”
俞嫣在他懷裡將臉偏到一側,小聲說:“你總是很會哄人。”
其實她想說姜崢總是會說些讓人臉紅心甜的情話。
“如果釀釀被哄到了,也隻是因為青序的真話。”他輕輕再咬一下俞嫣的指尖,然後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讓她的手心去聽他的心跳。
“我不陪你用早膳,我還要睡。”俞嫣抵在姜崢心口的手去推他,又順勢繼續躺回去。
姜崢由著她躺下去,撫在她後脊的手卻並沒有離開,讓她的後身實實落在他的掌中。
剛睡醒的俞嫣,青絲凌亂,平日裡明澈的眸子微睜,顯出幾分迷離的韻致。
姜崢陪著她躺回床榻,連靴子也褪去。
俞嫣想問他不急著出門了嗎?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肚子上微涼的觸覺讓她不由自主縮了縮肚皮。
姜崢做了剛剛就想做的事情——她盈白纖細的腰身嘗起來一定也是香的。他撐在俞嫣後脊的手掌緩緩前移,挪到她身前。俞嫣偏過臉,望著仍餘晃的床幔流蘇。當姜崢埋首在酥山雪巒間,又要去解她的腰帶時,俞嫣才小聲問:“青序,你不急著出門了嗎?”
姜崢解綢帶的動作停下來。他埋在酥山間深深吸了口氣。
確實,時間不太夠。
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好一會兒沒動,然後才抬起頭,捧起俞嫣的臉,去細細地與她親吻。
不是晚上,白發的日光從窗紗漏進來,從兩扇床幔的縫隙照進床幔裡的兩個人。床榻上的兩個人已經結束了綿長的慢吻,衣衫散亂地靜靜相擁,黏息相繞。
姜崢合著眼,細嗅身側俞嫣身上的清甜氣息。
有那麼一個瞬間,姜崢有一點恍惚。他扮演溫柔扮演體貼扮演情意綿綿,有沒有換來妻子十分的喜歡尚是未知數,卻隱約覺得自己沉迷已不止三分。
姜崢生平第一次遲到,還是連早膳也沒用匆匆出門的情況下。
姜遠等在府門前。
就連府中的五郎姜崎也已經到了。
“怎麼遲了?身體不舒服?”姜遠詢問。
姜五郎姜崎呵呵笑了兩聲:“六弟新婚燕爾,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姜崢瞥了五哥一眼,沉默不說話地上了馬車。
姜嶸屁顛屁顛跟著登上馬車,靠近姜崢低聲說:“哥,你給我的那本書真的有用!我和宋臻已經好幾天沒吵架了!”
姜嶸亮著一雙眼睛,非常高興。
姜崢繼續沉默。
他斂了眉眼,反思最近的行為是不是有些失了分寸。實在是不該在一個女人身上花這麼多心思,縱使是自己的妻子。
他一點都不想成為姜崎、姜嶸之流。
不行,他得冷著俞嫣一陣。
俞嫣在姜崢走了之後,又睡了一會兒才起身。她看著散亂的衣衫和床褥,揉了揉頭發,唇角不由自主地輕翹。
竊藍在門外問她醒了沒有,她趕忙收起思緒。喚竊藍進來之前先自己胡亂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床鋪。
要臉。
待竊藍進來,俞嫣已經端正地坐在床邊,毫無剛睡醒的模樣。
竊藍抿嘴偷笑,道:“小郡主再不起,又要被表姑娘堵在被窩裡啦。”
俞嫣“呀”了一聲,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約了表姐謝綺山,幫她參謀如何弄一個小花圃出來。
小時候懶床,沒少幹過被表姐堵被窩的事情。如今長大了,可不能再如此。俞嫣趕忙起身去梳洗,然後用早膳。
吃東西的時候,俞嫣忽然想起姜崢。
他今早出門之前沒吃東西,他又不喜歡吃外面的食物,是要餓肚子的。而且會不會又導致他腸胃不舒服?
俞嫣輕輕蹙了眉,入口的甜棗蓮子羹也不甜了。
“不好吃嗎?吃剛蒸好的蛋羹吧。”竊藍將一碗嫩黃顫晃的蛋羹擺在俞嫣面前。
俞嫣的視線落過來,莫名想起那天晚上和姜崢一起在廚房裡吃炙肉時,他也給她蒸了一碗蛋羹。
她捏著小勺子,在柔嫩的蛋羹裡扎來扎去,在心裡琢磨著以後早上再也不跟青序胡鬧了。他出門晚了耽誤事倒也沒那麼要緊,可是他不吃東西會不舒服的。
俞嫣起得晚,簡單吃過早膳沒多久,謝綺山便到了。
俞嫣拉著她去了屋外,仔細跟表姐說她的想法,想弄一個怎樣的花圃。謝綺山隨她母親自小就喜歡些花花草草。而俞嫣以前不關心這些,很多東西要向表姐討教。
謝綺山含笑柔聲問:“釀釀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俞嫣笑笑,隨口說:“打發時間唄。”
其實……
俞嫣很喜歡闲暇時和姜崢一起擠在窗下軟塌上讀書的時光,那是她與姜崢成婚之後最愜意的相處方式。
偶爾有風從支摘窗吹進來,吹動他贈她的風鈴輕響。若清風亦能帶來些花草的芬芳,繾綣的時光就會再多幾分詩詞歌賦裡的浪漫,滿足她不可言說的、潋滟的春心。
第74章
整個上午, 俞嫣都和表姐謝綺山研究著窗外的花圃。她原先有好些主意,比如種上四季不同時節的花,這樣就可以一年四時皆有芬芳;比如種上高低不同顏色不同的花, 為此她還提出了幾種喜歡的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