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打算分房睡嗎?”俞嫣問。
“什麼?”姜崢沒聽懂她怎麼突然這麼問,轉過身來望向她。
“新婚夫婦頭一個月不能讓新房空著,也不能分房睡。”俞嫣微頓,“你提到成婚快一個月。是打算過幾天就開始分房睡嗎?”
姜崢眸色浮現一抹深意。他含笑望著俞嫣單純的眼睛,拖長了音地繾綣喚一聲“釀釀”,再道:“我們連真正的同房都沒有過,談何分房?”
他繼續說:“釀釀與其琢磨成婚一個月後,是不是要分房睡。還不如琢磨一下,成婚一個月內,是不是要先做真正同過房的夫妻。”
話說到這裡,姜崢亦覺得該如此。新婚的一個月內成禮,才算完美。
俞嫣覺得自己足底又開始發燙了。她皮靴裡的腳趾頭微微蜷了蜷,嗡聲:“你確定要今天談這件事嗎?”
姜崢頷首,道:“今日確實不合適。”
“我出去用早膳了。”俞嫣往外走。
姜崢望著俞嫣的背影,沒跟過去。他思索了片刻才走出換衣室,然後喚春絨拿來黃歷。
他開始認真思考同房這件事。
一旦他開始認為成婚頭一個月內完成大禮才完美,便有了必要如此的決心。
他與俞嫣的大婚之日是挑選的黃道吉日,這第一次同房當然也該挑個良辰吉日。
距離新婚頭一個月的結束也沒幾日了。他仔細在餘下的幾日裡挑選著日期。是挑個黃道吉日好些,還是選在成婚一個月的紀念日更有意義?
春絨好奇地瞧著姜崢翻閱黃歷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眉眼間露笑。她剛要退下去,姜崢有了吩咐。
他側轉過身,對著床榻旁邊的地方比劃著,吩咐:“把那個高足桌移走,在那個地方懸一個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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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在寢屋裡安置秋千?春絨壓下驚愕,面上規矩地應聲。
姜崢又吩咐:“採買些鈴鐺。大小質地款式都不同的各式鈴鐺。”
“是……”春絨低著頭。
姜崢將黃歷遞給春絨,微微皺了眉。他還有很多設計想法,可是明顯今日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俞嫣執意涉險,他不能阻止,唯有幫她將計劃設計得更萬無一失。
他抬步往外走,去尋俞嫣。
薩圖雅一大早起來,又騎馬跑了一圈,和自己的女勇士們熱熱身。雖然是剛學會打馬球,可是她們都是自小生活在草原上,會走路沒多久就開始學騎馬。
薩圖雅可不覺得自己會輸給一群中原嬌滴滴的姑娘家。上次賽馬輸給俞嫣,她認為那是因為俞嫣騎的是千裡馬,而她隻是隨便在馬場挑了匹馬。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頭一次來洛陽城,俞嫣這個郡主當然比她更了解狩獵場的地形。
可今日打馬球就不一樣,打馬球馬速沒那麼重要,更重要的是操馬技術和力量。論力量,她和她的女勇士們怎麼會輸?
她和薩其拉早早到了行昌園,俞嫣還未到。
俞嫣如約派人去徐家接沈芝英。沈芝英原本一大早起來穿上常服,讓丁香備著騎裝。可等待時間太久,她又改了主意,幹脆直接穿騎裝出門。她連馬車也不坐,直接翻身上馬,跟著姜府的人出發。
徐府的下人看著少夫人陌生的裝扮,有點傻眼。呆看了一會兒,直到沈芝英騎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趕忙轉身往回跑,向老夫人稟告。
而這個時候,老夫人正因為等了許久不見沈芝英過去誦經而氣憤。
俞嫣亦是直接穿著騎裝出門。她在府門前見到熟悉的沈芝英,兩個人坐在馬背上相視一笑。
姜崢沒有和俞嫣同行,而是先進宮。
早朝結束,聖上單獨召見了姜崢。
後來奉茶的小太監聽見聖上大笑著說:“釀釀這孩子邀我去觀看。我這個當舅舅的自然要去。”
聖上擺了擺手,傳令下去——早朝剛散,還未歸家的朝臣可隨他一同前往行昌園,同樂。
姜崢與朝臣一同去往行昌園,視線越過人群,一眼看見遠處正和溫塔兄妹說話的俞嫣。
姜崢收回視線,長睫藏起眼底的鬱色。
終究是有些等不及這慢慢爬的仕途。
第79章
馬嘶陣陣,黃沙霧起沒馬蹄。
馬背上的道道纖影握著球杖俯身,爭奪木球。木球時不時被高高拍起於空中飛掠。
俞嫣用力擊開薩圖雅球杖下的木球,朝著沈芝英的方向打過去。
薩圖雅皺了眉,惡狠狠地盯著俞嫣。顯然十分在意到了她手裡的木球又被她搶走。
俞嫣卻對她驕傲地輕抬了下下巴,握著馬韁轉身去護球。
過了片刻,當薩圖雅從俞嫣球杖下搶走了木球之後,薩圖雅頗有幾分揚眉吐氣,道:“到了小郡主手裡的東西,我照樣能搶走!”
俞嫣不生氣,反倒是笑了。
隔著揚起的細沙,薩圖雅望著俞嫣的笑臉,愣了一下。下一刻,被她球杖護著的木球被沈芝英搶走。
薩圖雅恨極。不再跟俞嫣多話,轉身去救球。
賽場上塵土飛揚,計分侍衛時不時捧著贏旗插到兩邊的成績簍。
賽場下,聖人在不少朝臣的陪同下觀看著。眼看著勝券在握,聖人明顯心情不錯。雖說隻是姑娘家們的玩樂,可他自然不願輸給這些溫塔人。聖人點點頭,笑道:“難得來看女娃娃們打馬球。這個個球技了得,巾幗不讓須眉啊。”
身邊的朝臣跟著附和。
徐思博站在一大群朝臣中,始終皺著眉盯著賽場上的一道人影。這世上真的會有兩個人長得這樣相似?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分辨那道颯爽的身姿是不是沈芝英。
她說今日有事,她以前也的確擅長縱馬。分明已經確定了那道身影就是她,可是像有什麼東西梗在心裡一樣,讓徐思博死死盯著那道身影,不敢去認。
這個樣子的沈芝英,徐思博也說不清是陌生,還是更熟悉。
計時的燃香即將燒到尾端。等著敲結束鼓的侍衛頻頻望向那支燃香。
當木球再一次被俞嫣搶走之後,薩圖雅咬了咬牙,轉頭望向計分簍和燃香。
就這樣輸掉嗎?
她在草原時,不管是騎馬還是射箭,又或者摔跤、攀爬等等……從未輸過,沒想到來到洛陽城,竟是頻頻輸給她以前向來看不起的中原弱女子。
薩圖雅不甘心。
她緊緊握著球杖,望著護球遠去的沈芝英,這一球擊進球網,比賽也會以失敗落下帷幕。
“駕!”俞嫣騎馬從後面追上去,做最後的護球。
薩圖雅看見俞嫣騎馬經過,特別想用手中的球杖打在俞嫣的馬腿上,讓她摔下去!
可是那麼多人看著,俞嫣的身份又高貴。她實在不能如此。薩圖雅抖著手,好不容易才能壓下下黑手的衝動。
遠處,姜崢手裡慢悠悠地轉著一枚玉扣。他視線盯在薩圖雅手中的球杖。
最後一擊猛中球網。鼓聲響,在一片歡呼聲中,俞嫣這一方取得了勝利。
薩圖雅恨恨看著俞嫣遠去的背影,用力扔了手裡的球杖。
姜崢這才停下轉動玉扣的動作,亦收回了視線,不再理會薩圖雅,轉而望向俞嫣。
那根緊繃的弦松開,姜崢望著暖陽下俞嫣的笑靨,他的眉眼間也鍍上了幾許柔情淺笑。
賽場中央,贏了比賽的姑娘們歡笑著。俞嫣騎馬朝沈芝英過去,沈芝英也正朝她過來。兩個人看著對方臉頰上的薄汗,都眉眼間帶了笑。
劇烈運動之後,女郎們原本緊綁的頭發也都有些松散。
俞嫣欠身,伸手幫沈芝英掖發,狀若隨意地說:“下次還要和阿英一起打馬球。”
俞嫣有一點怕聽到不想聽到的拒絕,沒有給沈芝英回答的機會,便往一旁去了——剛剛比賽的時候有個姑娘受了傷,似乎傷得不重,那姑娘立馬又跳上馬繼續比賽。現在比賽結束了,俞嫣得過去看一眼。
比起這邊的喜悅,那邊顯然冷清許多。個個溫塔女勇士打量著薩圖雅的表情,大氣不敢喘。薩圖雅摔了手裡的球杖之後,便策馬離開賽場,直奔薩其拉。
“哥!”薩圖雅憤憤下了馬。
薩其拉這才將目光從俞嫣身上移開,望向自己的妹妹,笑呵呵地寬慰:“你才剛學而已,輸了不要緊嘛!”
薩圖雅氣得跺腳,一生氣直接用溫塔家鄉話抱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盯著中原小郡主瞧!你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你該不會是希望她贏吧?”
“怎麼可能嘛。你才是我親妹妹。”薩其拉安慰著妹妹。可是他的目光卻再一次移開,越過薩其拉,望向正朝這邊來的俞嫣。
這兩日,趙瓊總是在他面前提到俞嫣。還帶他看過宮中懸掛著的侍女圖,金碧輝煌的大殿裡懸掛了一幅幅美人卷,可唯有俞嫣的畫像才鎮得住那一室的奢華。
畫像足以讓他朝思暮想,再次見到真人更是讓他心裡又痒又憋。
俞嫣騎著馬過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兄妹兩個,頗為大方地誇贊:“溫塔公主學得很快。”
薩圖雅氣憤俞嫣這勝利者的姿態。薩其拉卻笑呵呵地說:“她還差得遠呢。”
夏風吹拂,吹動俞嫣的一點碎發輕撫著她的臉頰,她伸手撥了撥,點了點頭,便調轉馬頭去見更遠處的舅舅。
薩其拉的眼睛牢牢凝在俞嫣的身上。原先隻覺得她貌美驚若天人舞姿更是勾人心魄,可如今親眼見她騎馬、打馬球,更是被勾得魂不守舍。既有中原女子的溫柔,又有他們草原女子的颯爽,難道不是最好的王後人選?
薩其拉盯著俞嫣遠去的背影,眼前仍舊浮現著她騎著馬用力揮舞球杖的身影。
他的心態悄悄發生了轉變。從最初的見色起意,變成想要將人帶回草原,做他的王後……
俞嫣忽然握著馬韁轉回身,薩其拉莫名挺了挺脊背。俞嫣縱馬回來,停在薩其拉身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問:“你非要娶懷荔不可?”
薩其拉當然不是非要懷荔不可。可是他不能說實話。他微眯了眼,道:“本王已向你們的皇帝求娶,你們的皇帝也已經答應。”
俞嫣“哦”了一聲,沒再說別的,縱馬轉身。
望著她的背影,薩其拉卻皺眉。他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俞嫣這突然的一問之所為。
不過片刻之後,他又看見俞嫣身邊的侍女小跑著朝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