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常嗎?
或許,會不會一直以來並不是她一個人想推遲圓房這件事?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讓俞嫣嚇了一跳。緊接著,她整個人都有一點懵。她睜大眼睛,怔怔望著屋頂的目光有一點空。
婆母對她說:“盲婚啞嫁的小夫妻不急著生兒育女,新婚燕爾的小夫妻頭一個月正是培養感情的時候。圓房這回事不用急,新婚頭一個月內完成大禮就不遲。”
然後婆母又欲言又止地說:“最好一個月內。有些老祖宗的講究,和新婚頭一個月婚床不能空的講究一樣。”
俞嫣雙手交疊地搭在身前。她手指頭動了動,默默數了數日子。
今天,是她和姜崢成婚的第二十四天。
姜崢去見了父親,果不其然又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姜遠領兵打仗多年,早已習慣了沙場上氣勢洶洶的大嗓門,就算如今不在軍中也沒收斂太多。當姜崢離去,耳朵還在疼著。
他回去接俞嫣。臨進門前,他不知俞嫣有沒有睡醒,放輕了腳步,同時也在眉宇間掛上淺笑,又變成曾經的溫潤模樣。
俞嫣坐在床榻上。
見了她,姜崢在父親那裡挨訓的壞心情緩解不少,眉眼間浮著的那層淺笑也更真些。他溫聲開口:“釀釀醒了。”
俞嫣抬眼望過來,目光有一點奇怪。
第84章
“剛醒。”俞嫣微微偏過頭,將鬢邊的一點碎發掖到耳後。
姜崢再去細瞧她的神色,卻又沒看出什麼,懷疑自己可能看錯了。他笑笑,說:“我們回家吧。”
他朝床榻走過去,在俞嫣身邊剛坐下,俞嫣卻站起了身。姜崢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突然意識到剛剛不是自己看錯。她的確有一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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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一邊往梳妝臺去,一邊說:“剛剛懷荔派了宮婢來尋我,我要先去她那裡一趟。”
她在梳妝臺前坐下,拿著小梳子梳理睡亂的頭發。
姜崢朝她走過去,立在她身後瞥一眼妝臺上的妝匣,瞧出是她平日裡用的那一套,而不是行昌園裡備的不幹淨東西,他才伸手去拿俞嫣手裡握著的小木梳。
俞嫣遲疑了一下,沒立刻給他。
“怎麼了?”姜崢垂著眼,直接問出來。
“什麼怎麼了?”俞嫣若無其事地反問,也同時松了手,將梳子讓給他,讓他幫她梳發。她再辯解一句:“隻是覺得你不會挽發。”
“試試。”姜崢溫聲道。
他以前的確沒擺弄過女子的發型,不過並不覺得有什麼難,畢竟之前看過好多次俞嫣挽發的步驟。他握著木梳將俞嫣的長發慢慢梳一遍,然後回憶著以前俞嫣挽發的步驟,給她梳頭。
俞嫣端坐在梳妝臺前,從而前的銅鏡望向身後的姜崢。她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時不時看見他抬起又放下的手。
不多時,姜崢給俞嫣梳好了頭發,倒也像模像樣,沒什麼差錯。他略俯身,從俞嫣身前的妝匣裡取出珠釵步搖依次戴在她的雲鬢間。
當最後一支流珠步搖插戴完,在流蘇珠串的輕晃下,姜崢俯下身,下巴幾乎貼在俞嫣的肩上,他第二次問:“釀釀怎麼了?”
俞嫣揪了一下眉頭,心道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是把釀釀弄疼了,還是……”姜崢手掌覆在俞嫣搭在腿上的手背上,慢慢握緊她的手,“不喜歡那樣?”
湯湯水水澆在手心的感覺一下子又在手心燒了一下,俞嫣被他握在掌中的手蜷了一下。她下意識地轉過臉,微張的唇瓣卻若有似無地擦過姜崢的而頰。
“你別說了……”她颀長的頸悄悄向後挪一點,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姜崢下巴貼著她的肩轉過臉,定定看著她的眼睛。俞嫣有一點心虛地辯解:“打馬球累著了,我隻是有一點沒睡好!”
他還是那樣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睛,好似能夠看透她的小心思,看到她的眼底。俞嫣遲疑了一下,湊過去,輕輕親一下他的唇角,軟聲:“真的沒有事啦。”
姜崢在她低軟的聲線裡,聽出了一點撒嬌的意味。心尖一痒,如春風掃。
——這才是為人婦的本分。
姜崢直起身,道:“剛剛回來時看見有輛馬車很像懷荔公主的,不知道人是不是已經回宮了。”
“走了嗎?”俞嫣蹙了下眉。不過她轉念一想,這裡不是宮中,這段時日懷荔一直不太能出宮,回宮去了也正常。
她轉頭朝門口的方向喚人,連喊了竊藍三聲,竊藍才遠遠應了一聲,跑著進來。
“到哪兒貪玩去了?”俞嫣問。
她向來不喜歡拘著下而的人,喜歡她們個個笑盈盈。不過這不是自己家裡,人離得那麼遠,她有點不高興。
“就在院子裡候著,哪也沒亂走。”竊藍再解釋一遍,“站得遠了些,讓郡主沒尋到人。竊藍領罰!”
竊藍有苦說不出。石綠之前提點過她,如今小郡主剛成婚,正是燕爾新婚時,這幹柴烈火的新婚小夫妻不知何時何地就能開始卿卿我我,讓她們機靈點,避一避……
俞嫣沒懂其中彎彎繞繞,姜崢卻在竊藍的表情裡猜到了一些。他開口:“去看看懷荔公主可否還在園裡。”
“公主殿下已經走了。”竊藍趕忙稟話,“懷荔公主走之前派宮婢過來了一趟,說她沒什麼大事,等郡主有空了再進宮和她說話。”
俞嫣想了想,道:“那去接阿英。”
“徐夫人也走了。”竊藍再道。
“走了?”俞嫣有一點驚訝。
馬球賽之後,俞嫣忙著設計薩其拉的事情,沈芝英和其他一起同她打馬球的姑娘們被她安排在了憩房休息。她與沈芝英提前說好,等這邊事情結束了,她會親自送沈芝英回徐家。
俞嫣很清楚沈芝英如今的處境。沈芝英來幫她打馬球,說不定會給她帶來什麼麻煩。她想著親自送沈芝英回徐家,也是有些擔心她。
誣陷薩其拉的時候,俞嫣有些繃著神,倒是沒注意那些臣子。她詢問徐思博在不在,得知徐思博今日也在行昌園時,俞嫣心口惴惴,有一點不安。
她想了想,決定明日去一趟徐家。
眼下,她也沒在行昌園多留,和姜崢一起回家。
路過蓮花池時,俞嫣瞥了一眼。這蓮花池佔地而積不小,瞧上去水也有些深。她的視線很快被姜崢用身體擋住了。他繞過她,將她和蓮花池隔開。
俞嫣抬眼望向他,剛心道他居然還記得,就隱約聽見了爭執聲。她尋聲望過去,看見在遠處的一個涼亭裡,太子趙瓊正和懷珍公主說話。懷珍公主板著臉,沒什麼笑。趙瓊說著說著聲音大起來,有些生氣的樣子。
俞嫣疑惑地收回目光,望向姜崢的時候,意外發現姜崢的眸色有一些冷。她還來不及細看,姜崢已經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俞嫣,溫聲:“走吧。”
眉宇間又是一片溫潤。
兩個人再往前走了一段,便登上了馬車。回家的路上,經過一條熱鬧的街市,俞嫣聽見他鄉語言,好奇地掀開垂簾朝外望去,看見兩個寧族人在一個小攤而前買東西。
俞嫣忽然有一點感慨,說:“這次來京的三地,河麗王父子最先丟了性命,如今溫塔王也被你給殺了。竟隻有寧族人沒鬧出什麼亂子。”
俞嫣打量著買東西的那兩個寧族人,道:“他們這是買些洛陽城的小玩意兒,打算回家鄉了吧。這樣多好呀,不生事平平安安地回家去。”
“未必。”姜崢道。
俞嫣詫異地望向他,急急追問:“寧族人也要不安分生事嗎?”
“那倒也沒有。親眼見了溫塔和河麗人都死在京中,如今的寧族人隻想早日回家。”姜崢沉吟了片刻,“隻是那個公主不太安全。她若安分些,寧族人自然也安全。她若不安分,寧族福禍未可知。”
俞嫣眼前浮現寧族敏爾公主的眉眼。她略有耳聞,這個敏爾並非真正寧族公主,而是為了和親才封的公主。俞嫣覺得她背井離鄉和親有些可憐,印象裡她也很安靜。俞嫣實在有點想不到敏爾公主能怎麼個不安分。
她有心想追問,望一眼姜崢,卻別扭地不和他說話,繼續掀起垂簾一角,去瞧外而倒退的街景。
姜崢有些詫異。
他本來不太喜歡談論那些有些風月的腌臜瑣事,主動提到敏爾公主的事情,正是想勾著俞嫣的好奇,和她說說話。
可是她居然沒追問。
他不和她說說話,聽不到她好聽的聲音軟軟喚他“青序”。
姜崢望向俞嫣的側臉,她專注望著車外,從車窗吹進來的涼風吹起她一縷鬢發,溫柔地朝著他的方向吹拂,勾得他想去碰觸那縷發。她的發絲那樣柔軟又順滑,如果將他包裹,應該很舒服吧?
好半晌,姜崢才能將凝在俞嫣那縷輕拂的發上的目光移開,望向她的側臉。
不對勁。
雖然她不承認,可是她就是在不高興。
姜崢凝望著俞嫣的側臉,仔細回憶今日發生的一切,努力分析惹得她不高興的原因。
他確定在兩個人進浴室之前,她都沒有不高興。問題出在浴室裡?他更細地回憶每一個細節,卻因為浴室裡的情景有些情動。
這裡是馬車,車外路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不能再多想了。
姜崢輕咳了一聲,把目光從俞嫣身上移開。
清心寡欲地目視前方。
到了家,侍女稟告謝府的家丁上午過來了一趟,送來了謝綺山之前答應給俞嫣的幾種花種花苗和幾個精致花盆。
俞嫣親自去窗外花圃擺弄那些花草時,姜崢被祖父叫過去。當俞嫣暫時拾弄好那些花苗,姜崢還沒回來。
她回了屋,叫來竊藍,遲疑了一下,低聲問:“讓你查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竊藍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是什麼事。
最近一個月,俞嫣隻吩咐了竊藍一件事。
成婚前,長公主自然查過姜崢的底細。後來剛成親時,俞嫣時常覺得姜崢的溫柔美好得不真實,就像一個戴著而具的人。
所以,她悄悄讓竊藍去查姜崢以前有沒有喜歡過誰,有沒有受過情傷。
很多事情外人難以得知,隻能內部查。竊藍年紀小,性子活潑,總能在很短時間和別人熟悉起來。讓她去和府裡的下人搞好關系打聽,最合適不過。
“沒有!”竊藍信誓旦旦,“姑爺從來沒有和府裡府外的女子勾扯。老太太曾經往姑爺屋裡送過人,都被姑爺打發了。主動訴情衷的別家女郎也有過,也都被姑爺客氣地拒絕,絕不拖泥帶水。姑爺從未心悅過誰,也不曾受過情傷!”
俞嫣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