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英茫然,他跟她說這個做什麼?四目相對,沈芝英望著陳鳴衣的眼睛,心裡隱隱有了個猜測。
不是吧?
沈芝英在心裡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話說到這裡了,再無退路。陳鳴衣立刻繼續說:“沈娘子如今處境,小生也略有耳聞。若我們成親,可解我燃眉之急,亦可勸退娘子家中人的叨擾。豈不兩全其美。”
沈芝英安靜地看著他。
陳鳴衣心裡有些急,臉上卻掛著微笑,一副端莊溫潤佳公子的模樣,道:“絕無冒犯之意。若娘子願意,我們可以假成親。”
“我聽明白了。”沈芝英將手裡捧著的茶杯放回去。她問:“你需要找個人成親。可為什麼是我?”
陳鳴衣來之前設想了很多種情況,將沈芝英會說的話猜了許多種,每一種都設想好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顯然他已設想過。他從容道:“我來京日短,並不認識幾位京中女眷。這替我擋事的婚事,既不敢尋個陌生人草率真成親,更不敢提出假成親。”
沈芝英心裡又畫了個大大的問號——他不認識幾位京中女眷,可他與她認識嗎?
不過沈芝英覺得陳鳴衣這話也說得通,他要找個女人擋難,清白娘子未必能立刻尋到。而她嫁過,如今又被父母煩著,所以找她。
“還有個問題。”沈芝英淡淡道。
陳鳴衣含笑頷首,等著她問。
“若我想挑個男人嫁了擋家裡的叨擾,為什麼要找你?”
陳鳴衣微怔。顯然,這個問題他沒有提前準備過。這是要直白誇自己的優點?這……好像有些說不出口。
沈芝英輕輕地笑了。
“成交。”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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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鳴衣以為她總要考慮幾日,沒有想到當場答應下來,不由喜出望外。他硬撐著的從容險些要裝不下去。
沈芝英又道:“三年為期。”
陳鳴衣目光躲閃了一下,問:“要籤契約嗎?”
沈芝英道:“君子一諾千金,不必拘泥於白紙黑字。”
陳鳴衣微頓,再道:“那可否先不諾期限?”
沈芝英含笑望著他,問:“探花郎確定是要假成親嗎?”
陳鳴衣十分緩慢地吸了口氣,再輕輕呼出,然後用一種緩慢的、試探的語氣說:“若是真成親,更佳。”
俞嫣還睡著,姜崢起身的動作讓她有些轉醒。
姜崢將胳膊從俞嫣脖子下抽回,坐起身,再輕輕將俞嫣搭在他腿上的小腳挪下去。
俞嫣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聲,她下意識地朝姜崢挪過去,想抱他。
“釀釀,我要出門一趟。”姜崢溫聲道。
俞嫣呆呆點頭,這才不朝姜崢挪。
“記得好好用膳和吃藥,我今晚可能回來很晚,也可能不回來。不用故意等我。”姜崢彎下腰來,將一個吻輕輕落在俞嫣的眉心。
俞嫣疑惑地睜開眼睛,看著姜崢轉身掀開床幔往外走。她從掀開的床幔望見外面黑漆漆,竟還沒天亮。
俞嫣心裡疑惑。這段時日,姜崢每日都陪著她。除了她有客人,他才會不守在她身邊。他今日要去哪兒?
時間還太早,俞嫣還困著。她沒多想,又繼續睡著。
習慣了姜崢一直陪在她身邊,他今日突然不在,俞嫣很不適應。
她望向桌子時,沒人給她端水。
她想出去時,也沒人非要抱她去,她得自己走路。
她坐在秋千上沒人推她,要自己蕩。
午膳時,她吃到好吃的櫻桃肉,也沒人可以分享。
吃了苦藥,沒人喂她蜜餞,還要自己伸手從罐子裡掏。
午休時,她一個人躺在軟塌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頭一次發現這單人軟塌這麼寬敞。就連耳畔風鈴聲也不夠清脆,不好聽了。
俞嫣咳了兩聲,翻了個身趴在軟塌上,無聊地數數自己手心的紋路。嗓子有一點疼,她覺得自己病情加重了。
無聊的一個下午將盡,俞珂突然到了。
他滿頭大汗,懷裡抱著個木桶。小廝要幫他抱著,他也不用。
俞嫣好奇地迎上去,問:“什麼呀?”
問著,她已經望向了俞珂懷裡的木桶,看見幾條小鯉魚在桶裡慢悠悠地遊著。
“紅鯉魚!”俞珂咧著嘴笑,“我親自給你釣的!”
俞嫣瞧他累得滿頭大汗,趕忙讓他放下,又吩咐退紅去找個魚缸。
她丟一方帕子給俞珂,嫌棄地說:“快擦擦汗。”
“姐,你喜不喜歡?”俞珂一邊擦臉,一邊問。
“還行吧。”俞嫣嘴上這樣說著,唇角卻翹了起來,誰都看得出來她喜歡。
俞珂笑了。他認真道:“姐,自從你出嫁,日子老無聊了。這次你病得也太嚇人了。哎,以前總欺負你,以後都不會了。弟弟給姐賠不是!”
俞嫣微怔之後,一下子豎了眉,生氣地指著俞珂:“你胡說什麼?你什麼時候欺負我了?不都是我欺負你嗎?”
簡直笑話!以前每次明明都是她佔上風,是她贏!
“啊?”俞珂疑惑了。是這樣的嗎?
他撓了撓頭,吞吞吐吐:“反正以後讓著你!”
“呸!”俞嫣白了他一眼,“誰稀罕你讓!”
“你不知好賴!”俞珂撸袖子。
俞嫣“噌”的一聲站起身,喊石綠去拿雞毛掸子。
退紅和竊藍相視一笑,瞧著姐弟兩個又鬧起來了。鬧起來也好,鬧起來朝氣蓬勃,證明她們的小郡主是真的好起來了。這段時日,俞嫣一直躺在床榻上病恹恹的樣子,實在是她們心揪起來。
她們的小郡主就該是這樣愛笑愛鬧的樣子。
俞嫣和俞珂“吵”了好半天,這就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兩個人這才休戰。俞嫣自然沒讓俞珂走,留下他用膳。
俞珂走了之後,俞嫣坐在桌前,雙手託腮看著魚缸裡遊來遊去的幾條紅鯉魚。
她在等姜崢回家。
天黑了,俞嫣沒等到姜崢回來,倒是先等到一個消息——趙瓊死了。
他今早才從天牢出來,啟程去獐洪島,卻死在了路上。
“聽說有好多押送的官兵。可是有個俠客從天而降將人抓了!等官兵找到趙瓊的時候,人已經被大卸八塊,快看不出人形了!”
第116章
姜崢一大早去了有名的手工鋪子流麗樓。這是他提前三日定好的日子——跟繡娘學做小玩偶。傍晚時,他才離開流麗樓,沒回家,直接進宮。
——至少,在外人看來這是他今日的日程。
姜崢去了俞嫣在太後宮中的住處——捧雪閣,去拿了一個俞嫣小時候抱著睡覺的兔子布偶。
“小郡主原先最喜歡這個。”秀珠將兔子布偶遞給姜崢。
“多謝。”姜崢含笑道謝。
秀珠送姜崢出去,望著姜崢離去的背影,她不禁感慨姜崢對小郡主可真好。前一陣子俞嫣和姜崢兩個人住在宮中元樂閣,姜崢對俞嫣衣不解帶不眠不休的悉心照料早已在宮中傳遍。姜崢如今又為了討俞嫣歡心,拿了她幼時的玩偶,說要仿著親自做一個。秀珠琢磨著,宮裡那群小宮女又要闲時議論,羨慕不已了。
秀珠臉上掛著笑,心情很好。
自從趙瓊事發被關進天牢,她既松了口氣,又有些擔心,擔心趙瓊將她供出來。她擔心被降罪知而不報,心驚膽戰了十來日,也無事發生,想來趙瓊也不願意給自己罪加一等,沒招下藥之事。她這才略放心些。
送走了姜崢,秀珠轉身去前院,看見兩個小太監丟下手裡的活兒,交頭接耳。
若是往常,她必然要過去督促幾句。可是沒了趙瓊的要挾她近來心情好,不僅沒管,反而笑著問他們在議論什麼。
“秀珠姐姐沒聽說嗎?趙瓊今天被殺了!”
秀珠愣住。
另一個小太監壓低聲音:“被一個俠客擄走,然後用一種非常殘忍的手段殺害了!我聽說連眼珠子都給挖出來了!”
好半晌,秀珠長長舒出一口氣。她心裡最後的那一絲不安,徹底散去。
心情好的不僅秀珠,還有林宜嘉。她為了家族為了權利地位進了東宮,從不奢求趙瓊的感情,隻要想地位。可嫁給趙瓊之後,她見多了趙瓊的荒唐,越來越不安。如今趙瓊遭難,她因家族相保,沒被牽連,逃過一劫的感覺橫在她心裡,也同時讓她對權利地位的渴望淡去不少。什麼都沒有平安重要。如今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她也算解脫了。
聖上如今又搬回來避暑的元樂閣,此時他坐在書案後批閱奏折。
季承平剛稟了趙瓊遇害之事,聖上面無表情繼續批閱著奏折,更是未置一言
季承平忍不住揣摩著聖上心意。
手中的奏折批完被放到一旁,聖上這才問:“那個女人送走了?”
季承平還在想趙瓊之事,沒想到聖上竟直接揭過不提,問起旁的事。季承平斟酌了言語,立刻稟話:“敏嫔水土不服,病逝了。”
聖上皺了下眉,算是處理了敏爾和趙琉之事。
若這個女人已成了他的妃嫔,他是絕對不會準許自己的皇子與之有染。既然自己沒碰過,沒觸碰人倫底線,他也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其假死跟趙琉去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