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俞嫣立刻睜大眼睛瞪過來,姜崢立刻補一句:“所以我希望釀釀和我一樣舒服。”
俞嫣伸手從小白碟裡拿了塊櫻桃糕,直接塞到姜崢的嘴裡,堵他的嘴。她輕哼一聲不理姜崢,然後勾了架子上的棉巾,折了幾道之後搭在桶沿,然後枕在棉巾上,閉上眼睛。
——她還是想睡覺。
等到桶中的水徹底涼下去,俞嫣已經睡熟了。姜崢忍了又忍,才輕手輕腳地抱她出去,送她回床榻睡覺。
窗稜上的風鈴唱出愉快的樂音,姜崢立在床邊望著俞嫣酣眠的睡顏。這次和上次被俞嫣綁了手後的經歷完全不同,不憋的舒暢猶登九霄仙境。
他心道:古人誠不欺我。
等俞嫣睡飽,距離天黑也不過隻一個多時辰了。她側過臉,望向姜崢。他立在窗前,望著窗外的落日。
俞嫣在他的臉上隱約看出了幾分期待天黑。
俞嫣重新栽歪在床榻上,蔫蔫的。她聲音低軟中殘著沙啞:“青序……”
聽出她語氣裡的病氣,姜崢明朗的心情微頓,他轉身朝俞嫣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拉過俞嫣的手捧到唇前,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是我不好。”他道歉,“沒有顧慮釀釀還病著。”
他垂眸,長長的眼睫下眼底蘊著低落,和一絲歉。
俞嫣心潮微漣,她目光躲閃地搖頭,低聲:“沒有事。”
沒有聽見姜崢接話,俞嫣將視線落在被姜崢握在掌中的手上,她用小手指指端輕輕勾了勾姜崢的手心,小聲說:“我也沒有不喜歡……”
姜崢慢慢抬起,露出一雙帶笑的潋滟眼。俞嫣錯愕地在他眼中看出一絲得逞。
姜崢俯下身,將吻落在俞嫣驚訝的眸,他望著俞嫣,反手在身後拽下床幔,然後上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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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床幔裡傳來俞嫣震驚的聲音。
日日夜夜,夜夜日日。
四天四夜。
耽於,溺於。
三天後,這一日是六月初一。
天氣熱得不成樣子,俞嫣身上穿著輕薄的紗衣,懶洋洋地坐在窗下軟塌。她上半身前傾,靠近軟塌上的小方桌,正在吃冰涼的櫻桃酥山。
絲絲清涼讓她整個身子都舒適不少。
侍女們走進走出,正在更換床褥。夏日天氣熱,姜崢又過分喜潔,床榻被褥每日都要換新的。
悅耳的風鈴聲讓俞嫣抬頭望過去,如今窗棂上的風鈴又多了一串,新添的這一串風鈴,每個小鈴鐺都是瓷的小櫻桃,不大,聲音卻好聽。
酥山吃了一會兒,沒了第一口的沁涼。俞嫣放下小勺子,望著窗棂上的兩個風鈴發呆。就連姜崢進了屋,走到她身邊,她也沒發覺。
俞嫣忽然悵然地輕嘆了一聲。
“怎麼了?”姜崢將手搭在俞嫣的肩上。
俞嫣的肩下意識地輕縮了一下,才回眸望向姜崢。侍女們正走進屋裡忙著,他現在是不能又抱著她往床榻上去。俞嫣悄悄松了口氣。
下一刻,俞嫣又忽然重重嘆了口氣。待姜崢皺了眉探究望來,她側了側身,正對著姜崢。俞嫣一邊攥著姜崢的袖角輕輕地搖,一邊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撒嬌:“我要出去玩!”
姜崢沉默。
因為他知道俞嫣口中的出去玩,是指遠遊之事。可她尚未痊愈,每日服藥尚不得停。如今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若這個時候出遊,姜崢實在是不放心俞嫣的身體。
俞嫣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原先都算好了日子,五月二十和六月初二。五月二十錯過了,六月初二也要錯過嗎?”
“再等一兩個月,等沒這麼熱了我們再出發好不好?”姜崢溫聲哄著。
“你們男人總是這樣,敷衍成性。一個月之後肯定又有別的事情耽誤。我算是看明白了!嗚嗚——”俞嫣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嚎啕大哭起來。
姜崢輕笑。他彎下腰去拉俞嫣的手。
俞嫣側了側身,避開他的手,嘟囔:“等會,還沒擠出眼淚呢!”
姜崢自然知道俞嫣是假哭,他笑著在她身邊坐下,動作自然地抬手攬住她的腰身,將人帶進懷裡,溫柔哄著:“等天氣涼快些或者你身體更好些我們就出發,絕不會因為別的事情再耽擱。我們不是說好了先去江南?那裡現在比這裡還要熱。路上可未必隨時能有冰塊、酥山小食給你避暑。”
俞嫣稍微有那麼一點被說服。隻是她在好久前就期待遠遊這事兒,耽擱越久,心裡越是痒痒。
退紅從外面進來,看著黏在一起的小夫妻唇角勾了笑。她是來送喜帖的。
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喜帖。
俞嫣驚住——這兩個人?
這下,俞嫣遠遊的日期自然推遲,推到了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婚期之後。
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婚期在六月二十八,剛好如了姜崢的願——讓俞嫣養一個月身體再出發。
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婚事實在太突然,俞嫣一時反應不過來,瞧著喜帖上婚期日子很匆忙,心下更好奇。
一連幾日她都被姜崢困在床笫間,就沒出寢屋的機會。得了這喜帖,她趕忙去換了衣裳,要去見沈芝英問個明白。
問清楚了來龍去脈,俞嫣心裡仍有疑惑和擔憂,不知道沈芝英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
“其實這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沈芝英對待婚事是這樣評價。
反正她已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再失去。若一場婚事能換來耳根清淨,未嘗不是好事。
婚姻能給一個女人帶來什麼?她不是為了感情而嫁,自然無所畏懼、隨遇而安。
接下來的日子,俞嫣一邊養身體,一邊幫沈芝英挑選出嫁時的東西。雖然沈芝英毫不在意,可俞嫣還是盼著她日子更好些。所以成親時的各種講究,她都周到得幫沈芝英考慮。
與此同時,俞嫣也在準備出遊的東西。這次出遠門,要離開京都很久,她希望帶的東西越齊全越好,這樣才能讓旅途更愉快。
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婚事在京中傳開。對於陳鳴衣這一鳴驚人的探花郎,會突然迎娶一個二嫁女為妻,京中顯然掀起了熱議。
沈家父母得知了這樁婚事,先是震驚,後是竊喜。
陳鳴衣日後官途不可限量,甚至比徐家更有用。沈家父母再次找上沈芝英,這次態度大變,不僅眉開眼笑,還帶著禮物。
“這是你以前愛吃的果子!”沈夫人笑著,“婚服定了哪家?這樣風光的高嫁可不能糊弄。雖然婚期近,咱也應該盡善盡美。就去玲瓏閣訂做一身,母親親自給你挑花樣!”
沈芝英冷眼看著,人情冷暖她可謂嘗遍。
夫婦兩個說盡了好話,沈芝英仍舊一言不發,夫婦兩個不由有些急。沈父輕咳了一聲,放緩語氣:“阿英,前段日子我和你母親對你態度是差了些,可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咱們家好。不過……不管怎麼說,確實是我們態度不好,給你賠不是。”
沈夫人在一旁笑著接話:“對對對。再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
沈芝英這才開口。她平靜道:“知道我為什麼要嫁嗎?因為我希望陳郞日後能在官場上給沈大人制造麻煩。”
夫婦兩個愣住。
緊接著,他們才發現沈芝英竟是連父親也不叫了。
沈芝英站起身,冷聲:“不要再來找我。否則我會動用我所有關系,不管是探花郎,還是小郡主,又或者懷荔公主。”
她朝前邁步,要挾:“你們每找我一次,我就會讓沈大人的官職降一品。我斷了發,隻為斷絕關系。請兩位相信斷絕關系才是對沈家最好的結果。”
沈家夫婦果然臉色大變,立刻灰溜溜走人。
沈芝英冷漠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心裡也很意外原來自己可以冷血到這種程度。
她並沒有動用關系在官場上打壓沈家的念頭,她所求不過兩不相幹再無往來。這麼說,隻是希望他們再也不要上門,給她一個清淨。
過了一會兒,丁香笑嘻嘻地捧著個盒子過來。盒子裡是陳鳴衣送給沈芝英的一套珠釵。
“人已經走了?”沈芝英問。
丁香點頭道:“是。奴婢請他進來,他說有事在身,送了東西就走。”
丁香頓了頓,觀察著沈芝英的神色,試探著問:“我怎麼覺得……探花郎一點也不像想要假成親?”
沈芝英摩挲著珠釵上的花紋,若有所思。她不是不懂情愛的豆蔻少女,陳鳴衣從容淡然外表下的心悅並沒有逃過沈芝英的眼。沈芝英略回憶,就能想起之前無數次的“偶遇”。
明白陳鳴衣的心意,沈芝英卻心如止水。這世間情愛比花期還短,她並不覺得陳鳴衣的一時糊塗會持續多久。她看得清楚明白,寧願當成交易和短暫的相逢。
陳鳴衣並非有事在身,隻是有一些不知如何面對沈芝英。他在沈府門外徘徊,偶爾望一眼庭院,想象著沈芝英現在做什麼。也不知道他精心挑的首飾,她喜不喜歡。
他知道沈芝英必然在前一段婚事中傷了心冷了情。他也想循序漸進慢慢追求。可他眼睜睜看著沈家、徐家給沈芝英添麻煩,卻什麼都做不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兒。思來想去,幹脆想出這麼個主意——用互幫互助的交易促成這樁婚事。
可隨著婚期越來越近,他心中的怯越來越多。他忐忑夜不能眠,不知最初該如何和她相處……
思來想去,大婚前一日,陳鳴衣硬著頭皮尋到姜崢。他在京中認識的人不多,倉促成婚的年輕人更是不多。
姜崢坐在書案後,正在翻閱一本講解玉雕步驟的書籍——他想學雕刻,學會之後可以親自給俞嫣雕些小玩意兒。
“我想向師父請教……”陳鳴衣欲言又止。
姜崢還以為又是哪本古籍上的冷僻典故,卻聽陳鳴衣微頓之後繼續說:“與並不熟悉的妻子成親後該如何相處,才能……讓她更自在舒心些?”
姜崢翻書頁的動作一頓,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沒想到這書呆子居然會問這種問題。
姜崢沉默了很久,才道:“愛上她,並且也讓她愛上你。”
隻有相愛的兩個人才能在朝夕相處中,自在、舒心。
原本陳鳴衣也打算在京中置辦宅子,隻是在手頭不寬裕的情況下想買到合適的宅子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尋到。
沈芝英提議直接在她家中成親,陳鳴衣欣然同意搬到芙蓉街。他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隻說:“這樣離馬球場近,你每日不需要走太久的路,甚好!”
剛來京時,他曾在謝家小住。今日大喜之日,謝家當然會過來參加婚宴。陳鳴衣身為探花郎,他的婚宴自然來了許多賓客。不過這些賓客大多對這門婚事驚詫和不理解,沒幾個真心祝福。
謝雲騁倒是私下對陳鳴衣說:“命不太好,卻是個不錯的人。你可得好好對人家。”
沈芝英和俞嫣關系好。謝雲騁對沈芝英自然也有一點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