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像在出神。
叮。
電梯門打開,他走出去,又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莫名:「怎麼了?」
宋詞搖搖頭:「沒什麼,就是……算了,回頭確定了再跟你說。」
這人怎麼奇奇怪怪的?
等我再次回到樓上,特意挑了幾件事兒復述給了梅姨,當然,略去了夢境的那一段。
「……總之他這人當老板是還不錯,但性格挑剔事兒也多,根本不適合當男朋友……」
梅姨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裡莫名有點發虛。
「梅、梅姨,怎麼了?」
梅姨忽而笑起來:「茉茉,你喜歡他,是吧?」
我臉瞬間燒起來,想都沒想地否認:「我哪有!誰會喜歡他那種人啊!」
梅姨將信將疑:「真的?」
我就差舉手發誓了:「真的!不喜歡!」
「行,你說不喜歡,那就當不喜歡。不過小宋那孩子是不錯。真喜歡的話,可別錯過啊茉茉。」
梅姨說著,又指著茶幾上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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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不是感冒了嗎?藥忘拿了。」
11
我一拍腦門:「我給他送去吧。」
梅姨的那番話還是讓我有些動搖了的。
但我也沒來得及想太多,隻是怕他病情加重,另外……有那麼點想再見見他。
就一點點!
我給宋詞發了消息,他說他去接個人,很快就回來拿。
半小時後,他的車再次停在了樓下,我拿著藥下去了。
「宋總,你的藥——李醫生?」
看著坐在副駕駛的李醫生,我一臉蒙。
李醫生笑眯眯看著我,又衝宋詞念叨了一句,十分嫌棄:「這麼粗心,怎麼當人男朋友的。」
「……???」
「所以,李醫生是小宋的媽媽?」等我恍恍惚惚回到樓上,梅姨恍然,「難怪我覺得那孩子眼熟,他眉眼和李醫生實在是神似。」
怎麼會這麼巧?
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一肚子問題想問。
然而打打刪刪,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看到他先發來一條。
「下樓,我有話跟你說。」
……
看到站在夜色中的宋詞的時候,我心情很復雜。
「你、你感冒了,這樣來回折騰不太好吧?什麼事兒這麼重要,非要今天說?」
「是很重要。」宋詞忽然笑了一聲:「許茉,我沒有感冒。」
我一愣:「那你為什麼——」
「不這樣說,怎麼陪你一起?」
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幾乎要從胸口躍出,甚至有些缺氧。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詞走了過來,在我身前站定。
路燈暖城色的光將他的身影拖得極長,那張清雋的面容半明半暗,似是也被鍍上了一層暖色。
「許茉。」
他喊了我的名字,
「相過親這麼久了,我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不過分吧?」
我心慌意亂地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這、這個……如果不喜歡不合適,那、那就……相親的潛規則你應該懂的吧?」
「不好意思,不是很懂。」宋詞道,「除了你,我沒有和其他人相過親。」
啊?
我震驚抬頭看他。
宋詞眉眼深邃,眼瞳深處像是藏著旋渦,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人移不開目光。
「所以,請你說明一下,什麼叫不喜歡,不合適?」
我:「……」
這一刻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想好的說辭全都卡在了喉嚨。
我竟然沒辦法對他撒謊。
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他是我的小妖怪啊。
可、可是……
「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了,宋詞。」我咬了咬牙,終於鼓足勇氣,「所以不合適。」
宋詞眉梢微挑。
「許茉,你在夢裡的時候,可從沒這麼說過。」
我臉一燥。
這人怎麼回事!
「你也說了,那是夢裡。」我扭過頭,硬聲,「現實和夢境,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如果不合適,夢裡第一次見過之後,就不會再有後面的那些。」
宋詞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身上清淡的古龍香水的味道和夢裡如出一轍,近到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許茉。」
「你告訴我,還有什麼比『緣分』這兩個字,更合適的?」
12
如果連續一個月夢到一個人。
如果幾次三番與他相遇。
如果他看過來的每一眼,總能輕而易舉撩撥你的心跳。
這樣,算不算緣分?
我結結巴巴開口:「宋、宋詞,你這話是、是什麼意思?」
他輕聲嘆了口氣:「怎麼這麼笨。難道是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我夢見一個女孩。因為她,我熟悉了 A 城所有適合情侶約會的地方。因為她,我知道了原來有人故意裝醉耍酒瘋也可愛。因為她,我覺得忙或者不忙的時候,有人在身邊碎碎念都很好。」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我習慣了她的存在,也或許從第一眼,我就已經想留在她身邊。所以沒有夢見她的那一天,我瘋狂想要見到她。」
他握住我的手,望入我的眼睛。「我喜歡她,難道她還不知道。」
好像有什麼在腦海中爆炸綻放,讓我整個人都暈暈乎乎,手指發麻。
「所以……你在夢裡就已經……」
「不然你覺得為什麼我會申請調來 A 城?不隻是為了那場夢,更是為了那個人。」
宋詞笑了一聲。
「所以現在,許茉,你的答案呢?」
……
原來美夢真的會成真,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恰好他也喜歡我。
看著眼前這張帥氣的臉,我仍然覺得像是在做夢,充滿了虛幻感。
「宋詞,現在這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的啊?」
宋詞定定看了我幾秒鍾,而後忽然問道:「要不要自己確認一下?」
我有點懵:「怎麼、怎麼確認啊?」
他一隻手捧住了我的臉,指腹輕輕按在了我的唇上,眸色微深。
他分明什麼都沒說,我已經明了了他的意思,臉一下子燒起來。
——我們夢境的結束,就在最後一天那個未曾觸碰的吻上。
他聲音微啞,像是帶著要命的蠱惑:
「茉茉,要不要?」
這一霎我心一空,隻剩下一個念頭——管它是不是夢,這個小妖怪我親定了!
我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腳吻了過去。
13
小妖怪比夢裡想象的還好親。
我躺在床上,這一天分明累極了也困極了,但是一點兒也睡不著。
想到以後不用做夢也能摸到小妖怪的小手,還能親親,要是爭點氣,甚至還能醬醬釀釀,我更睡不著了。
想到那場夢,再想到梅姨,以及李醫生,我心裡隱約有了個猜測。
猶豫半天,拿出手機給宋詞發消息:「明天我們再一起去一趟靈山寺吧!」
宋詞那邊好久都沒回,直到我捧著手機快睡著了,他才撥了電話過來:「怎麼又想去了?」
我扣著時間哼哼唧唧:
「小宋同志,你的覺悟不行啊,這才第一天上崗,就不秒回女朋友消息了?」
小宋同志笑了一聲:「剛才在洗澡。」
哦。
哦?
我回味了一下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畫面,紅著臉咳嗽一聲:「行吧。」
回到剛才的問題。
「其實就是……我覺得吧,咱們倆真的挺有緣的。上次去那位大師不是不在嗎,明天去再請他幫忙解個夢?」
宋詞:「哦,想去菩薩面前秀個恩愛?」???
「那叫還願!還願!」
「嗯,你果然當時就對我有想法了。」
「……明明你也是!要不然你幹嗎專門跑那麼遠去靈山寺?」
宋詞見招拆招,低笑:「是,我對施主心懷不軌已久。」
「……」
說不過這個男人,真的。
我揪了揪枕頭邊邊。
「除了解夢,我還想去幫梅姨求個平安符。」
宋詞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應了一聲:「好」
夜色中,隔著電話,他的聲線聽來低沉又溫柔。
……
一直到後半夜,才好不容易入睡。
模模糊糊中,似乎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嘖,許茉同學,看你那點出息。」
我心一跳,這聲音聽著像是……
「姜芷?」
四周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到,隻那聲音似遠似近。
我跑起來,找了好久,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才終於看到前面出現了一棵兩人合抱的銀杏樹。
姜芷坐在樹枝上,低頭衝我笑著眨眼:
「怎麼樣,姐妹兒給你找的男人不錯吧?」
我仰頭看著她,舍不得眨眼睛。
「姜芷同學,你怎麼躲在這?」
姜芷輕輕晃著小腿,手裡還捏著一片金色的銀杏葉。
「你說說你,二十四年一朵桃花都不開,還得我幫你找。我眼光很可以的吧?之前他幫我媽媽的時候,我就覺得這男人不錯,適合你!」
我恍惚明白過來:「所以這一個月的夢,是你——」
姜芷得意點頭,笑容和那張照片上一樣燦爛:「對啊!」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那姜芷同學,你跟我回去吧,你得幫我把把關啊!」
姜芷笑著搖了搖頭,
我心慌起來:「姜芷,我和梅姨都很想你的,你——」
她晃了晃手裡的銀杏葉,輕聲:
「茉茉,謝謝你幫我照顧媽媽,真的,謝謝你。」
眼前忽然天光大亮,我猛地睜開眼坐起身,額頭都是汗,房間內一片寂靜。
窗外已陽光燦爛。
14
宋詞察覺到了我的不對。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搖搖頭,望著眼前的靈山寺大門,與他十指相扣,朝裡走去。
元禪大使今天終於在了。
我在蒲團前跪下來。
「大師, 我想解個夢。」
元禪大師拿著籤,看了許久, 才溫聲開口:「故人已去,心願皆了。施主盡可放心,往前看吧。」
我沉默許久, 認真道了謝。
「謝謝大師。」
今天來靈山寺的人仍然很多,人來人往,喧囂熱鬧。
宋詞忽然道:「其實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
我扭頭。
他笑著道:「有人請我好好照顧你,還說如果我對不起你, 一定不會放過我。」
我愣怔許久, 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啊, 我也是有人撐腰的呢,小妖怪,你得對我特別好才行。」
微風拂來。
我握住宋詞的手:「宋詞,梅姨的醫藥費, 是你付的?」
宋詞「嗯」了聲。
「聽我媽提起過一次,說有個病人失去了唯一的女兒, 受了很大刺激,差點沒搶救過來。後來我有一次去醫院, 正好看到梅姨一個人在病房。」
他頓了頓。
「別的病友都有家裡人陪著, 隻有她是一個人, 連杯水都沒人幫忙倒。」
許是一時的惻隱之心,許是一切早就命中注定。
宋詞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
「雖然當時我沒想過要什麼回報, 但如果這份回報是你,我很慶幸當時做了那些。」
陽光熱烈, 我微微眯起眼,就看到庭院中竟然有一棵銀杏樹。
很眼熟。
「這裡怎麼有銀杏樹?」我喃喃。
宋詞道:「一直都有的,你上次來沒看到嗎?」
我走過去,仰頭看。
這棵銀杏樹長得很好, 枝葉繁茂。
就這樣看了很久,一直到眼睛酸澀,終於有什麼飄落。
我下意識抬手接住,是一片金色的銀杏葉。
夏末的金色銀杏葉。
我把那片銀杏葉小心收起來,和包包裡剛剛為梅姨求來的平安符放在了一起,而後笑著看向宋詞。
「小妖怪, 我們拍張照吧!」
……
梅姨知道我和宋詞在一起,高興得不得了。
我把平安符送給她的功夫, 奧米已經撲到了宋詞腿邊, 熱情歡快,比迎接我熱情多了。
「哼, 顏狗。」我小聲嗶嗶。
「馬上?」
「(是」咳。
「回頭您在我爸媽那可得給我留點面子,是他追的我!」
說著,我把那張洗出來的合照遞給了梅姨。
「您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他更喜歡我嘛。」
梅姨看著那張照片, 眼眶微紅,笑著點頭。
「是啊。我們家閨女,可不是最討人喜歡了嗎。」
最後,她把那張照片和那片金色銀杏葉放在了相冊的最後一頁, 小心收起。
是誰的笑容燦爛如盛夏,終此一生,念念不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