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表下，原本我的位置上如今卻放著另一個陌生男人的臉。
互聯網上，搜不出我的名字，找不到我的照片。
沈知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消失在大眾的記憶裡，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我靠在牆上，心底漸漸湧上一絲惶然。
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我死後，還有誰會記得我？
就像虛無縹緲的塵煙，一陣風就散了，什麼都沒留下……
太陽穴一陣刺痛，腦袋仿佛要炸開一般。
我不明白，如果一切皆是虛妄，一切都隻是我的想象，那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沈牧川……
想到這裡，我猛然起身，抓住手機，輸入號碼……
等待的時間仿佛格外漫長，對面沒有人接……
我執著地打了一次又一次。
終於，在第十次撥號後，電話通了。
「喂？」沈牧川有些疑惑，自己並沒有存這個號碼。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陡然松了口氣。
還好，沈牧川還在，什麼都沒有了我還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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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沒有聽到回答，沈牧川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他語氣一凜：「哥？是你嗎？」
「嗯。是我。」
「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沒，就新買了手機，打著試試。」
我說謊不打草稿，三言兩語就搪塞了過去。
直到掛了電話，我才想起，現在好像是上課時間。
聽到沈牧川的聲音後，我也慢慢冷靜了下來，理了理思緒。
按之前那兩個路人小姑娘口中所說，沈知聿是真實存在的。
網上搜不到，極有可能是被人為抹去了。
我打開電視劇，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發現了很明顯的 AI 痕跡。
現在基本可以得到一個答案，有人不希望看到我，即使我死了。
到底是誰這麼恨我？
我下載了博客，熟練輸入賬號密碼，果然，用戶已注銷。
我抿了抿唇，換了個賬號，這次倒是進入得很順利。
這是我上一世給林思雨當舔狗時創建的小號，當時還靠著砸錢氪金硬生生成了粉圈的大粉，許多粉絲都叫我富婆姐姐。
剛登錄進去，私信裡就湧入了無數的消息，連帶著手機都有些卡頓。
我點進去看了一下，最近一條消息來自三個月前，發的是：「姐姐，你還在嗎？」
一條條滑上去，從林思雨粉絲的隻言片語中，我終於找到了真相。
林思雨和京圈太子爺徐擲談戀愛後，事業飛速上升。
隨著她的知名度越來越高，流量越來越大，我的死成了她的汙點，即使我是為了救她。
這並不是她的錯，可一旦她和一條人命捆綁，那以後就會有無數的人以此來做文章。
我的死會被人不斷地提起。
為了林思雨的事業，徐擲動用了關系，抹掉了我的存在。
這也就是我在互聯網上銷聲匿跡的原因。
突然，我指尖一頓，在私信裡發現了一段視頻，是一個粉絲發給我的。
消息發送的時間是三年前，6 月 1 日，我去世的日子。
時間太長，視頻已經打不開了。
但好在她在下面還發了一個網盤鏈接，沒有失效。
視頻不算長，隻有十分鍾左右。
裡面播放著，我不曾看過的內容。
從我倒下後，現場就變得一片混亂，林思雨面色慌張，似乎是想上來拉我，卻被一個男人死死護在了身後。
我就那麼直直地躺在會場中間，胸口的鮮血染紅了我的白色西裝，如同盛開的玫瑰。
四周都是人，他們默契地站在離我三四米的地方圍成了一個圈，攝影機的快門聲響得跟機關槍一般，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他們就像是路邊陌生的行人，冷漠的看客，冷眼旁觀著一條生命的消逝。
「哥！」包圍圈被撞出一個缺口，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衝了進來。
我想起來了，這天沈牧川也在。我讓他在車裡等我，等活動結束後就帶他去吃烤肉。
卻沒想到，就這麼短短幾個小時，物是人非。
「打電話啊，打 120。」沈牧川跪在我的身前，朝著周圍的人絕望地怒吼。
此時，仿佛才有人回過神，忙不慌地掏出手機。
「哥！你醒醒，別睡。」他眼眶通紅，雙手緊緊按住我的胸口，可血還是從指縫中不斷地往外湧。
「你不是說還要帶我去吃烤肉嗎？」
「你個騙子，我以後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哥，我不惹你生氣了，你……別丟下我……」
少年的聲音越來越小，從最開始的高聲嘶吼演變成最後的絕望啜泣。
屏幕黑了下來，我卻依舊盯著手機，久久不能回神。
沈牧川雙目通紅，滿臉淚痕的模樣浮現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我的心一陣鈍痛，沒人知道這個十五歲的少年，懷著多大的悲痛，活到現在。
9
林思雨和徐擲的婚禮在海城中心的米勒修斯禮堂裡舉辦，日子定在了 6 月 3 號。
和三年前我去世的日子，就相差一天。
時至今日，我依舊不知道所謂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這個疑問就像一顆定時炸彈般，懸在我的心頭，仿佛隨時都會爆炸。
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和林思雨一定脫不了關系。
深思熟慮後，我還是決定去一趟京城。
徐擲京圈太子爺的稱號名不虛傳，他確實給了林思雨一個盛世婚禮。
耗資近十億，娛樂圈大咖雲集，鑲滿鑽石的婚紗，百年歷史的皇冠。
小說夢幻般的情節赤裸裸地搬到了現實。
「男女主終於修成正果了！嗚嗚嗚，太不容易了！」
「徐擲不愧是京圈太子爺，真豪啊！」
「可惜了沈知聿啊，我的深情男二！他要是還活著的話，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嫁給別人肯定又要默默流淚了。」
耳邊突然響起無數道雜音，我環顧四周，並沒有找到源頭。
他們的聲音聽起來空洞又虛浮，仿佛穿過時空隧道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倚著牆，閉眼凝神，仔細辨別著他們所說的內容。
越聽越心驚。
原來我所在的世界隻是一本小說。
徐擲和林思雨是這本小說裡的男女主，而我則是為了推動男女主感情的深情男二。
我存在的意義就是凸顯女主的魅力，讓男主吃醋，給他們之間制造誤會與隔閡。
就連我的死也不過隻是他們感情的催化劑而已。
我是一個因為林思雨而存在的角色，所以從我遇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屬於自己，而是林思雨的附屬品。
整個小說世界以他們為主線，所有和男女主有關的人物，都會受到他們的影響。
而現在我也明白了，想要擺脫劇情的束縛，唯有身死，方可重生。
隻有那些和男女主完全無關的小人物，才能完全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
而小說中那個喜歡林思雨的沈知聿，已經死了。
現在的我，已經自由了，雖然方式有點慘烈。
我睜開眼，緩緩吐了口氣。
男女主什麼劇情，什麼發展，我並不在乎，我隻想過好自己的生活還有沈牧川……
想起沈牧川，我臉上也不自覺染上一絲笑意。
我扯了扯身上的工作服，打算就此離開。
「快跑啊，燈要掉了！」又是來自異世界的聲音。
我腳步一頓，回頭朝禮堂看了一眼，林思雨頭頂直瀉而下的水晶燈，正在微微晃動。
而周圍的人此刻仿佛都沉浸在兩人的幸福中，竟沒人一個人發現異樣。
我皺眉，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提醒。
話在嘴邊轉了個來回，最終還是決定閉嘴。
他們是男女主，燈砸下來不一定會死，可我不一樣，我現在隻是一個普通人。
跟他們扯上關系，不是什麼好事。
10
我動了動步子，打算轉身時，手卻被人抓住了。
「你怎麼來了？」我抬頭，看清來人後，有些驚訝。
沈牧川沒有說話，他雙唇緊抿，神色冷峻，漆黑的眸子裡仿佛正在醞釀一場風暴。
我被他一路拽著往外走，就在轉身的那一刻，水晶燈掉落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片混亂的尖叫。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就被沈牧川粗暴地塞進了出租車。
沿著車水馬龍的街道一路直行，最終駛進了一個豪華小區的地下停車場。
跟著他進了屋，我才發現，這不是我當初在海城買的那套房子嗎？原來沒賣啊。
而沈牧川從進門開始，就在忙忙碌碌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我好奇地跟著他走進雜物間，然後親眼看他從櫃子裡拿出了一捆麻繩。
我頓時心感不妙，急急地退了兩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他拽著到了臥室。
整個人呈「太」字形被綁在了床上。
我微微掙了掙，發現完全動不了後，隻得放棄。
「？？這是幹什麼？我又不會跑。快給我解開。」我無奈地催促。
「解開讓你去救林思雨？然後看著你又一次滿身血跡地躺在我面前嗎？」
「為什麼你總是學不會聽話？」
「如果你不喜歡我，不想要我，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帶我回來？」
「沈知聿，你沒有心……你明知道我喜歡你……」
沈牧川紅著眼眶，聲音像是哽在喉嚨裡，嘶啞又難聽。
臥室陷入一片靜默，他的控訴像是細密綿長的針, 鋪天蓋地地砸下來，扎在我的心上, 將我刺得生疼。
什麼背德，什麼倫理，現在我已經不想去管了, 不過都是我掩藏自己卑劣感情的借口罷了。
我嘆了口氣，溫聲開口：「過來。」
沈牧川看了我一眼，有些遲疑，但還是湊近了。
俊美的臉龐貼近, 我眼神掃過他殷紅而飽滿的唇, 仰頭吻了上去。
身前的人愣住了, 但舒服的觸感又讓他不自覺地閉眼回應起來。
而片刻後，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猛地將我推開，直起身, 整個人看起來焦急又無措。
他邁著步子，繞著床邊來回走了一圈, 然後憤憤開口：「你心裡騰幹淨了嗎？就來勾我。」
「明明知道我拒絕不了，你這人就是恃寵而驕。」
我看著他委屈的神情, 一陣心軟：「沒有別人, 隻有你。」
「你說什麼？」沈牧川呆呆地盯著我, 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是說……我愛你。」
身上突然覆上一道高大的身影，沈牧川雙手撐在我的耳側, 滾燙的熱淚砸到了我的臉上，像是火山上的巖漿, 一點點侵蝕著我的靈魂。
他說：「哥，我都聽到了，你可不能反悔。」
他說：「別再丟下我了，我害怕……」
還敢說髒話？
「（意」11
跟著沈牧川回去的路上，我上網看了一下今天的熱點。
果不其然，林思雨婚禮出現意外的消息列在了榜首。
水晶燈掉下的瞬間，徐擲抱住了她，兩人都被送進了醫院，但是並無生命危險。
我不禁感嘆, 不愧是主角，命可比我硬多了。
不過這些以後再也跟我沒有關系了, 我也要去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了。
回到老破小, 我問沈牧川為什麼要住在這裡。
他看了我一眼，猶豫著開口：「隻有在這兒的時候, 我才能感受到你是需要我的。」
我無言，思緒突然飄得很遠。
上輩子當演員，一進組就是好幾個月都不回家，一有時間就得順著劇情去找林思雨。
完完全全忽略了他的感受, 家長會一次都沒有去過, 甚至不知道他在哪一個班，我的陪伴實在是太少了。
許是感受到了我失落的情緒，沈牧川將我拉到他的身前，溫聲問道：「覺得愧疚？」
我點頭。
「那就好好補償我。」他眼神柔情似水, 墨色的瞳仁如同漩渦一般引人沉淪。
我貼著他的額頭，呼吸交織。
意亂情迷的瞬間，我仿佛聽到自己說了一句「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