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給大公子選妻,京中小姐們躍躍欲試。
我正將剛抓的魚烤得香氣四溢,段媽媽看著我直嘆氣:
「府裡一旦有了女主子,你可就沒好日子過了,還有心思吃魚。」
我叼著魚尾巴,興奮地看著段嬤嬤:
「選了哪家的小姐?我能不能求她開恩放我離開?」
段嬤嬤指著我隆起的肚子,說我做春秋大夢。
我覺得,夢還是要做一做的,假如成真了呢?
1
我叫秀荷,原本是楊府裡一個平平無奇的丫鬟。
但四個月前,一個月黑風高的半夜,大少爺楊之堇踉踉跄跄從外面回來。
一向克己守禮的他,那天不知被什麼鬼上了身,竟將正在鋪床的我壓倒了。
那夜,我在大少爺臉上撓了八條血痕,大少爺辦了我四次。
驚心動魄的一夜之後,大少爺多了個通房,而我也不能繼續做個平平無奇的丫鬟了。
我成了大少爺的通房丫鬟。
自那以後,大少爺看到我就繞道走。
大少爺不理我,我也樂得清闲,拿著通房的例錢,每天吃喝玩樂不用幹活還有人伺候,偶爾還會趁著大少爺不在,潛入他的書房偷看他私藏的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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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驚訝的是,大少爺那種古板嚴肅的男人,居然也會偷偷看話本,而且他每隔兩天就會添一本新的。
不過,他看不看不關我的事,反正我看得很樂呵。
本以為,日子會平靜地過下去,直到大少爺娶妻前,找個由頭幾百兩將我打發出去。
可萬萬沒有想到!
我有了身孕。
天殺的,氣死我了。
2
有了身孕後,我的身份更微妙了。
我苦口婆心勸夫人,說大少爺未娶妻,若傳出去他有個懷孕的通房丫鬟,會影響他名聲。
更何況,他可是朝中鼎鼎大名的清流才子。
夫人對我的態度非常滿意,當即賞賜了我五百兩讓我住去莊子上,承諾過幾年等大少爺成親了再接我回來。
我忙擺著手,十分懂事:「不用接奴婢回來,奴婢決不能影響大少爺的家庭幸福和前程。」
夫人更感動了,又給我加了一百兩。
當天我就提著包袱滾去了莊子上。
莊子上的日子比Ṱů₊我想象的還要自由,前後二百畝地,綠油油的一片,屋後還有條小溪,水裡遊動的魚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照顧我的段嬤嬤本來以為我會哭哭唧唧,沒想到我來以後,一副猴子歸山林的樣子,她反而是一臉驚奇。
「你就不擔心,大少爺一輩子都不接你回去?」
最好是一輩子不要接我回去,我才不想做通房丫鬟!
莊子裡的日子太舒服了,但吃吃喝喝爬樹摸魚的好日子沒過幾天,大少爺來了。
他來的時候,我正騎坐在樹上摘桑葚,一邊摘一邊吃,吃得滿臉都是黑紫的汁水。
大少爺仰頭看著我滿臉的桑葚汁,我低頭看著他胸口汩汩流著的血。
「嗨,大少爺。」我朝著他揮了揮手。
大少爺扯了扯嘴角,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喊來段嬤嬤,兩個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大少爺拖回家了,我發誓,這件事是我穿越成丫鬟以來,做的第二累的活。
第一累的活是被大少爺辦四次的那夜。
大少爺肩頭和胸口都受了箭傷,他還不讓我們請大夫,於是我隻好自己動手。
要說我以前雖是醫生,但徒手拔箭這種事也是第一次做。
好在,大少爺身體健壯,熬了兩天高燒後他醒了。
他問我,是誰給他療傷的,又是誰給他換的衣服。
「您要問療傷,那是奴婢……」
「那換衣服呢?」
「換衣服,也是奴婢!」我拿著被我砸得稀爛的草藥過來,一把掀開了他的被子,打算給他換藥。
我發現大少爺臉皮挺薄。
那怎麼那天晚上那麼兇猛?
想到那天晚上我就來氣,下手沒忍住重了點,大少爺疼得額頭冒冷汗。
「秀荷,你給我換衣服的時候,可看到我身上有封信?」
「放你枕頭下了。」
大少爺趕緊取出信,翻來覆去確認沒有損壞才松了口氣,我瞥了一眼,那封信有個粉白的信封,字跡很娟秀,一看就是女子的字跡。
沒想到,大少爺還是風流情種。
「秀荷,」大少爺忽然喊住我,「跟我回府吧,你既是我的人,我就決不能讓你在這裡吃苦。」
3
我真誠地拒絕了大少爺。
並聲淚俱下地給他分析了接我回府的利弊,最後總結了一下我的立場和觀點:
「如果您真的放心不下奴婢和奴婢肚子裡的孩子,您可以每個月撥一百兩生活費。奴婢過得好,您和未來夫人也會幸福美滿。」
我體貼地給大少爺合上衣襟,並鄭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兩好合一好,雙贏啊,大少爺!」
大少爺盯著我的臉看了好一會兒,一句話沒說。
我想ţûₕ琢磨他的心思,但無奈我對他這個人一無所知……除了知道他身體還不錯。
「那個,您要是覺得一百兩太多,那八十兩也行。」
大少爺還是沒說話。
「五十兩,不能少了!」我開始掰著指頭給他算養孩子的費用,「吃喝拉撒,還要私塾的束脩……」
賬我很會算的。
大少爺不再看我了,他的聲音有點沙啞語氣透著無奈:
「秀荷我累了,想睡會兒。」
也沒說同意不同意。
自從我和大少爺算過賬後,他既沒有提接我回府這個話,也沒有說給我生活費的事。
更重要的,他計劃在莊子裡養傷,直到傷好。
「您這傷怪重的,徹底養好少不得要一個月,您要不要忍一忍,讓段嬤嬤送您回家先?」
大少爺苦著臉看著我:「秀荷是極不喜歡我嗎?」
說著,他撐著要坐起來:「那……那我走!」
他說走,可卻是一副因身體虛弱,撐了幾次沒成功,而且還撐破了傷口的悽苦樣子。
簡單的幾個動作,他已是小臉煞白,搖搖欲墜。
我一愣,今天的大少爺和昨天的大少爺有些不同。
怎麼茶裡茶氣的?
不過,他這衣裳半敞加上他那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沒法拒絕。
「沒有沒有,奴婢沒有討厭您。」
勸了足足一刻鍾,表了我的忠心後,大少爺總算勉為其難地躺下了。
「您好好歇著,我去給您熬個雞湯。」
大少爺虛虛地看著我,點了點頭:「那……有勞秀荷了。」
我滿腔的保護欲都快溢出來了。
熬好了雞湯,喊大少爺起來吃,他又是坐不住,段媽媽想了個主意:
「秀荷,你坐大少爺後面抱著她,奴婢來喂大少ṭų⁶爺喝雞湯。」
我抱著他?
不合適吧?
我看著大少爺,大少爺看著我……
「扭捏什麼。」段媽媽在我耳邊道,「大少爺可是你男人,譬如夫妻一樣,哪有夫妻間還害羞的。再說,大少爺身體養好了,享福的不還是你!」
這個享福二字,她特意加重了口音,配上中年婦女八卦時的特有表情。
猥瑣且興奮。
我扯了扯嘴角:「媽媽,您的悄悄話未免也太高調了。」
別說大少爺聽到,就是外面聽牆角的,都能一字不差。
最後,我還是被逼無奈,坐在後面抱著大少爺,大少爺靠在我懷裡……
他個子很高,不管是站著還是坐著,都比我高出很多很多。
所以,這麼個龐然大物嬌俏虛弱地靠在我懷裡,很有一種違和的刺激感,不論對我還是對段媽媽。
段媽媽更興奮了,雞湯幾次潑在大少爺的衣襟上。
一碗雞湯喝完了,大少爺衣服已完全不能穿了。
段媽媽愧疚地道:「衣裳髒了,勞駕秀荷你幫大少爺換一換。」
她說的時候,表情更猥瑣了。
幸好大少爺沒看到。
換衣服的時候,大少爺也沒說話,但他臉、耳朵和前胸都變成了淺粉色,我咂了咂嘴,咕哝道:
「大少爺不必害羞,那夜您很放得開的。」
鬼知道那夜他吃了什麼藥,兇猛得不像他。
「咳咳……」大少爺迅速撇過頭去,臉變得更紅了,聲音更是悶悶的,「那夜,沒點燈。」
他的語氣,我怎麼還聽出了點遺憾?
一定是我體會錯了,畢竟大少爺是清高人設,從來不近女色,我在他院子裡做了一年多的活了,他沒和我說過幾句話。
要說,大少爺這人其實還挺好的。
對下人很寬容,抓到我兩次偷吃他零嘴,偷看他的書,他都沒訓斥我。
大少爺還是個君子,有幾個月我想賺外快,悄悄寫了帶顏色的話本子,寫了十幾頁,幹活的時候落他臥室了,等我去找的時候,他翻都沒翻,就還給我了。
「秀荷,晚上睡覺,你有沒有聽到屋後有東西在磨牙?」大少爺問我。
他說這話時,眼睛裡透著驚恐。
「沒聽到,這裡沒狼也沒別的野生動物。」我道。
大少爺目光動了動,又道:「秀荷,我的傷……你千萬別對外說,我怕會有人找來,追殺我。」
我想勸他,這麼危險不如早點走。
「如果有人來追殺我,我現在一個人,手無寸鐵又沒有人保護我。」大少爺看著我,嘆了口氣,「秀荷?」
「嗯?」我看著他,不太理解。
「沒有人保護我。」他重復道,「唉,像我這般廢人,死在外面不給別人添麻煩,才是最合適的吧?」
「您要是不嫌棄,奴婢保護您?」他都這麼自暴自棄了,從人道出發,我得客氣客氣。
「那多謝秀荷了。」大少爺一點沒客氣,立刻往床裡面挪了挪,將床外的位置讓給我,「我們早點休息吧。」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4
我拒絕了大少爺,並贈送了他安眠藥。
「能聽到磨牙聲,是因為睡眠質量不行,今晚肯定聽不到了。」
我體貼地給大少爺掖好了被子,在大少爺幽怨的目光中,我關門離開。
但沒想到,這天晚上,我也聽到了磨牙聲。
那聲音滲人得很,明明床邊沒有東西,可聲音就仿佛在耳邊響。
我壯著膽子出去,可院子裡什麼都沒有,可等我回來那聲音又有了,我隻好去找段媽媽。
段媽媽睡得那叫一個沉,呼嚕的節奏跟著我拍門聲混成一曲了,我足足喊了半刻鍾,愣是沒驚著她半分。
我又左思右想半刻鍾,抱著被子推開了大少爺的房門。
大少爺睡得很沉,隻佔了床內一側,好像專門給我空出來的位置一樣。
我躡手躡腳躺下來,反正他睡得沉,明天辰時前是不可能醒的,隻要我早點離開,他就不會發現我來Ṫū́₄睡過。
大少爺身上還怪香的。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我睡著了,半夢半醒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和我說話。
我記不清那人說的什麼,但我依稀好像說了一句:「封建社會結什麼婚,是嫌自己過得不夠苦嗎?」
那人好像嘆了口氣,而後就一切歸於沉寂了。
早上我醒來我琢磨了一會兒,又喊了大少爺,他睡得極沉。
我對我醫藥水平很有自信,不到時辰他決計是不可能醒過來的。
至於昨晚,那應該是我想錢想瘋了,做的夢。
一大早,段媽媽說她有事要回府一趟,讓我好好照顧大少爺。
大少爺和昨天沒什麼不同,依舊是虛弱得不能自理,天黑的時候他也沒有因為害怕,邀請我一起睡。
倒是我,半夜嚇得睡不著,又悄悄去了他房裡。
和昨夜一樣,我攏著被子躺下來,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今晚沒給大少爺喝藥。
就在我後知後覺打算離開的時候,大少爺果然醒了,他先是迷惑地看著我,而後視線漸漸清明。
「嗨,」我朝著他揮了揮手,「我說我上廁所走錯了地方,你信嗎?」
我起身要走,大少爺忽然從身後摟住了我的腰,呢喃道:「別走。」
我的腦子嗡了一聲,心突突跳。
「冷靜,楊之堇。」
「我知道我在做夢。」大少爺聲音很輕,貼在我後背,呼吸也輕輕的,呢喃著,「是夢也不錯。」
他說完這些話後,沒有再做多餘的任何動作:
「大少爺?」
我喚了他兩聲,都沒得到回應。
我轉過來看他,他胳膊環在我腰間,臉距離我咫尺,呼吸相聞,睡得如此沉的大少爺,有一種莫名柔弱,再一次激發了我的保護欲。
我將這種感覺,統一歸納為我懷有身孕,母愛泛濫。
5
我做了個夢,夢中有楊之堇還有我,場景嘛……
和那天他辦我四次的夜裡很像。
我忽然驚醒,竟發現我在吻他。
而且將他吻醒了,四目相對,尷尬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