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了閉眼，咬牙一字一句道：「白鬱星！你又想說什麼？」
「姐姐，是宋衍，他……咦？」
白鬱星指了指我的手。
「姐姐，你的手在抖哎。」
我沉默地看著那微顫的手，翻開手心，這才發現居然全是冷汗。
我面不改色地擦掉手心的汗，「哦，你剛剛想說什麼？」
白鬱星將電腦屏幕移向我。
隻見黑乎乎的屏幕中央，赫然是一行白色的大字。
白鬱星攤了攤手，「他又把我電腦黑了。」
上面寫的是：
別動，我們看得到你。
我將瞄準鏡下移，這才注意到他旁邊放了一臺電腦。
呵。
被發現了呢。
我扯唇冷笑，氣憤地將槍口重新對準宋衍。
挑釁是吧？裝逼是吧？以為我不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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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媽今天非得一槍崩了你。
可槍口對準了宋衍良久，久到我握槍的手腕開始酸脹，都沒能下手。
這時白鬱星一驚一乍的聲音再次響起：「姐姐，宋衍他又……」
我眉心跳了跳，沉聲道：「直接念。」
白鬱星清了清嗓子。
「他說……」
乖點，別動。
「……」
我老臉一紅。
胡鬧！在孩子面前說這個像什麼話！
我收起槍，輕咳一聲，抬起下巴不自然道：「距離太遠，不定因素太多，容易打草驚蛇。」
「先撤！」
白鬱星眼睛一亮，主動幫我把狙擊槍收好放進盒子裡，一邊忙碌一邊絮絮叨叨：「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有機會問問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了，說真的，他可真厲害，姐姐你說是不是……」
「……閉嘴。」
12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我無法對宋衍下狠手。
可我和宋衍的身份到底是對立的。
我回到了組織裡。
計劃暫停，我需要調整狀態。
我需要忘掉和宋衍的那些經歷，以便下次和他交手時能毫不留情地做出選擇。
我想得很好，可耐不住有些人已經被宋衍成功收買……
比如現在。
「姐姐，衍哥說，他最近學會了怎麼做油焖大蝦，問你什麼時候回去吃。
「姐姐，衍哥說，你常去的那家衣服店又進新款了，他全都買下來了，問你什麼時候回去試試。
「姐姐，衍哥說，他那最近來了一批 98K 衝鋒槍，他全都染成了粉紅色，說你一定會喜歡的。
「姐姐，衍哥說……」
我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道：「給我閉嘴。」
那天之後，白鬱星試著給送宋衍發過一封郵件，問他到底怎麼是破解他的防火牆的。
沒想到真的得到了回應，宋衍解答了他的疑惑，並且十分好心地在他的電腦裡植入了新的病毒。
白鬱星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解決，對宋衍的崇拜更甚，又孜孜不倦地追著詢問了好幾個問題。
於是自那以後，這倆貨來往越來越密切。
白鬱星還告訴我，宋衍那時不僅清楚我和白鬱星的動向，還知道上次刺殺陸駱铖的那批人也會在那天再次行動。
據說那批殺手最後死得很慘。
好消息是陸駱铖在混亂中又中了一槍。
沒死成，不過至少得在床上躺幾個月。
我回過神來，面無表情道：「白鬱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誰的人？」
白鬱星被我罵住，氣弱道：「知道的……我是老秦的人。」
我冷笑，「現在怕已經是宋衍的好弟弟了吧。」
我指了指門，「滾出去，別跟我提宋衍。」
白鬱星這吃裡爬外的小東西是靠不住了，隻能靠自己。
不過，到底得到一個有用的消息：陸駱铖傷得不輕。
我打不過宋衍，如今我有更多的時間用來訓練，到時候我一定不會手軟。
一個月後，我終於調整好狀態。
這段時間裡，宋衍仍不時派遣白鬱星來煩我，我越發堅定，勢必要在下次行動將陸駱铖成功殺死。
又過了兩日，我混進醫院，取代了給陸駱铖換藥的一名護士。
陸駱铖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再不行動怕是就要出院了。
不過我消停了一個多月，他們或許都已放松了警惕。
我進去時陸駱铖不在，病房裡隻有一個我熟悉的人。
自然是宋衍。
正好，把陸駱铖殺了就押他做人質。
我將放藥的盤子放下，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此時的他靠在陪護椅上看著電腦，不知是在看什麼，眼皮半掀，像是要睡著了。
我沒忍住豎起耳朵。
起鍋，燒油，加入蒜、姜、八角、桂皮、香葉、花椒煸香，放入豆瓣醬……
我：「……」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直白，宋衍終於掀開眼皮看過來。
我和宋衍隔空對視幾秒。
還好我戴了口罩，化了點妝，他應該認不出來。
宋衍挑了挑眉，「新來的？」
我點頭，夾著嗓子道：「來給陸先生換藥。」
「他去廁所了。」
宋衍說完，突然站起來朝我逼近。
直到我後退不得，他垂眸，視線落在某處，「護士小姐，你的衣服好像不太合身。」
我垂眸看著那有些擁擠的衣服。
「……」那是自然，這是我搶的。
就在這時，陸駱铖回來了。
陸駱铖看了看我，皺眉，「怎麼沒見過？」
宋衍主動替我解釋：「新來的，你躺下吧，她給你換藥。」
有了宋衍替我說話，陸駱铖放下心來。
他第二次中彈傷的是腹部，我動作嫻熟地掀開他的衣服，露出纏著繃帶的小腹。
我將繃帶換下來，緊接著露出陸駱铖的八塊腹肌。
周圍的氣壓陡然下降。
不知是不是因為藥物的味道太過刺鼻，我沒忍住幹嘔了一下。
陸駱铖皺了皺眉，臉色不是很好。
「我的身材讓你這麼惡心？」
我連忙道：「怎麼會呢，陸先生，嘔……」
身後倏地響起一聲愉悅的輕笑聲。
是宋衍的。
陸駱铖的臉色頓時黑到了鍋底，「阿衍，你也取笑我？」
宋衍笑意未止，「抱歉，沒忍住。」
陸駱铖：「？」
我忍住心口莫名上湧的惡心，連忙道：「你們不要為我爭吵了，我隻是身體不太……」
話未說完，鋪天蓋地的惡心襲來，終究是沒忍住，跑到一邊背對著他們取下口罩幹嘔。
宋衍終於意識到不對，兩三步來到我身邊。
「喬喬，你……」
我抬眸對上他緊張的視線。
「原來你早就認出……嘔……」
又一次幹嘔，我抬起頭和宋衍沉默對視。
「難道……」
宋衍顯然也想到了，他眸子裡極快地閃過一絲慌亂，將我攔腰抱起就要往門外衝。
身後傳來陸駱铖懵逼的聲音。
「阿衍，這女人是誰？你要帶她去哪裡？」
哦，這倒是提醒我了。
我是來殺陸駱铖的。
我摸出藏匿的槍，朝著身後就要扣動扳機。
宋衍鉗制住我的手，將槍丟在地上，語氣有些緊繃，「別鬧，我先帶你去檢查。」
陸駱铖跟上來，看了眼地上的槍，「她到底是誰？」
我又從懷裡掏出藏匿的刀。
蠢貨，自然是殺你的人。
宋衍又輕而易舉扔掉我手中的刀，朝身後甩了句「別追了，來殺你的」，然後留下凌亂的陸駱铖匆匆離去。
13
我是個失敗的殺手。
我不僅沒有完成任務，還懷了對家的崽。
彼時我正抬頭看著診斷室的天花板黯然神傷，一旁的宋衍一臉嚴肅地聽著醫生叭叭。
「胎兒很健康，不要太過緊張，隻需注意規律作息，不要熬夜，早睡早起，保持心情愉悅，避免勞累……」
陸駱铖突然帶著人手破門而入。
宋衍迅速將我護在身後。
「阿衍，這個女人多次想殺我，你居然還護著她？！」
我摸出藏匿的最後一支槍對準陸駱铖。
蠢貨，居然還敢自己找上門來，沒想到吧，我還留了一支。
宋衍睨我一眼，將我的槍打飛，「喬喬，你不能動他。」
我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他輕而易舉的樣子顯得我那一個月的訓練就像是個笑話。
陸駱铖很是滿意，嗓音裡隱隱透了絲得意：「我和阿衍多年情分，又豈是你能比得過的？」
宋衍沉默良久。
「駱铖，有些話你要是不說出來，你也可以當成是真的。」
陸駱铖：「……」
宋衍看向陸駱铖身後持槍的一行人，沉聲命令：「把槍放下，她有身孕了，別嚇到她。」
陸駱铖像是難以置信，「有了？」
其實我也有點難以置信。
是啊，怎麼就有了？明明有特別注意的。
說來訓練的那一個月，我那樣折騰，孩子都沒事，不愧是他宋衍的崽。
事已至此，想要殺死陸駱铖是不可能了。
我抬眸看向宋衍。
「你讓他們出去，我倆好好談談。」
說起來這麼久了，我對宋衍的身份還是一知半解——黑客？殺手？
還有他和陸駱铖究竟是什麼關系。
這些我都得問清楚，因為——我想留下這個孩子。
我幼時被父母丟棄，是老秦把我撿回去培養成了殺手，在這種情況下，我又怎麼舍得打掉他？
…………
原來宋衍是另一個殺手組織的頭子。
沒錯，他宋衍跟我扮演溫柔人設那麼久，真實身份竟是殺手頭子。
怪不得我打不過他。
至於他和陸駱铖的關系，可以理解為合作伙伴。
陸駱铖巨大的財力為宋衍的組織提供槍械彈藥，宋衍則替他殺人辦事和護他周全。
所以宋衍不讓我殺他。
他揚言當初和我戀愛完全是折服於我的美貌和智慧，不存在別有用心。
這話我沒法反駁，於是我又追問他何時發現我身份的。
他說遊樂場約會之後他便開始懷疑，之後我的一些表現也逐漸證實了他的猜想。
也就是說，我苦心經營了那麼久的單純人設，早就在他面前塌得不能再塌了。
至於為什麼不戳破，他又說是我在他面前笨拙掩飾的模樣實在可愛，他樂得陪我演戲，也一直沒有深入調查我的身份。
他自己也沒想到, 有一天我居然會和他對上。
我回到了組織，跟老秦說明了此事。
老秦讓我把孩子生下來, 他可以放過宋衍他們。
我並不意外。
老秦喜歡孩子，幼時我便是同齡孩子中最精致可愛的那一個，老秦也最疼愛我。
可我還是有些惆悵。
我沒能殺得了陸駱铖, 在業界的良好口碑毀於一旦。
老秦聽聞我的顧慮，拍了拍我的肩，「這點事都處理不好，他有什麼用？」
幾日後, 僱主暴斃在家的消息傳來。
宋衍摸著我平坦的小腹, 隨口解釋道：「殺手拿錢殺人, 如今他人都沒了，你也無須替他辦事。」
我：「……」
好有道理啊宋小衍，不愧是你。
至此，一場風波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崽落下帷幕。
14
為了避免月份大了之後穿婚紗不好看, 沒過多久，我和宋衍就舉辦了婚禮。
婚禮上賓朋滿座, 殺手雲集。
白鬱星作為娘家人，卻混進了伴郎團。
陸駱铖也來了, 隻是他好像不太願意, 臉拉得老長。
他不開心, 我就開心了。
畢竟酒店那次，要是沒那大肚男為我擋子彈, 我就被他手下的人傷到了。
婚禮順利進行。
兩大殺手組織的人居然和和氣氣地坐下來吃席。
宣誓後，我和宋衍去敬酒。
飯桌上, 我的殺手友友們和宋衍的殺手友友們愉快地喝酒、聊天。
我敬完酒正欲離開，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猛然掀開桌布。
桌底下，一片狼藉。
「……」
我沉默地看著那一雙雙死死糾纏的腿子。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那聲音似乎是宋衍的。
「「他」…………
聽說他們最後還是打起來了。
伴郎團和伴娘團先起的頭，白鬱星站在中間不知道幫誰。
後來場面逐漸失控，婚禮現場逐漸演變為殺手對決大會。
混亂中，陸駱铖再次受傷。
據說他才從醫院出來沒兩天，又被抬了回去。
唉。
真是可憐呢。
隻可惜那時我已經離開，看不到那精彩的場景了。
我無情嘲笑宋衍手下的人沒用, 竟然讓陸駱铖一再受傷。
宋衍也不反駁，勾唇笑得意味深長。
一個猜測在腦中一閃而過。
我抓住宋衍的衣角, 「宋小衍, 說，是不是你默許的？」
我想起和宋衍吐槽差點被陸駱铖傷到那次, 宋衍冷冰無情的神色。
宋衍吻住我，唇縫溢出輕笑。
「我可沒說過……」
15
幾個月後，宋衍的頭崽順利降生。
產房裡。
我剛卸了貨，滿血復活, 撐著床就要起來。
現在的我少說能一手撂倒三個壯漢！
宋衍把我按了回去, 親了親我的額頭。
「辛苦了。」
他把兒子抱了過來，渾身散發著初為人父的溫和氣息。
我睨了他一眼，「這麼高興？」
宋衍彎了彎眸，「父憑子貴, 如果沒有他，我和你可能現在還僵持著。」
他想了想，俯身親上兒子的小手。
「我很感謝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