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們都無心用膳,就是勉強用了幾口,也都心不在焉,紀嬋斂目,答非所問,嘴唇蠕動幾下,道:“我今日,給你帶來了一個驚喜。”


  陳鸞訝然,才要細問,就見紀嬋衝她眨了眨眼,懶聲道:“等會你就知曉了,這姨娘的囂張勁,我真是看不慣。”


  午膳過後,偌大的內室瞬間就安靜許多,來的都是嬌貴的夫人小姐,嬌花一樣的,天氣又熱,午膳過後都習慣了小憩,這時已有人起身準備同老太太告別。


  三公主由侍女扶著起身,站在了人群最前方,原本有些慵懶的神色眨眼間嚴肅起來,朱唇輕啟,清冷冷的尾音上挑,回蕩耳畔,“父皇口諭,為鎮國公與錦繡郡主賜婚,賜婚聖旨不日即達國公府,老夫人,這府上該好好熱鬧準備一番了。”


  這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對著老太太說的。


  這突如其來的反轉,直接令許多人瞠目結舌,一時之間,目光直往錦繡郡主身上飄。


  康姨娘面若死灰,被這寥寥幾句話就定了生死,數十年的期盼,一朝全部破碎,這國公府上將迎來富貴異常的主母,她今後的日子,還有所出三個孩子,該如何過?


  陳鸞就站在康姨娘的身邊,她冷眼看著女人眼神空洞下去,眼眶中流下幾行清淚,再接著捂著小腹倒在了陳鳶的身上。


  周圍的人開始慌亂,老太太見了她這人事不知的樣子,面色黑沉下去,但還是擔憂她腹中的孩子,顧不得是不是叫別人看了笑話去,連忙叫人將康姨娘抬進了玉色閣,又命人去請大夫。


  一陣兵荒馬亂下來,那些世家夫人小姐看戲都看足了,當下也不多待,一個個都各自回府去了。


  陳鸞閉了閉眼,今日發生的事,必然會像南風過境一般席卷各大世家,大家心裡都有掂量,康姨娘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坐上正室的位置。


  哪怕今日之事令國公府蒙羞,她也半點不後悔,這相比於她們前世的算計與逼迫,壓根算不上什麼。


  看她們痛不欲生的模樣,她隻覺得心中快意。


  鬧劇結束後,陳鸞三人走在一塊,沈佳佳眸中異彩連連,道:“原來你們兩人早便串通好了!虧我還以為鸞兒真咽下了這口氣,險些被那姨娘氣得直冒煙。”


  紀嬋手腕上的暖玉串輕搖,玉頸微仰,道:“照鸞兒的計劃,我去了趟堂姐的郡主府,堂姐本就收到了帖子,自然是不甘心這樣作罷的。”


  “隻是這樣的話,免不得如市井潑婦一般鬧事,皇家臉面前往哪放?正在左右為難之時,紀煥求到了父皇的賜婚口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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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這賜婚口諭與聖旨,一切問題迎難而解。


  陳鸞腳下步子微頓,那人的名字如同一道魔咒,每每一聽人提起,都要在心中驚起悸動絲絲縷縷。


  紀嬋衝她眨了眨眼,靈動異常,聲音裡滿是揶揄的意味,“他還託我同你說句話。”


  陳鸞這回是真真切切覺著臉上火燒一樣,她轉過身嘟囔著道:“我不要聽,你們都莫要說些玩笑話,拿我尋開心。”


  紀嬋與沈佳佳笑得眉眼彎彎如月牙一般,前者緩步行到她跟前,風華絕代的小臉上轉瞬間換了一副神情,變得神情款款含情脈脈起來,“無人可欺你。”


  陳鸞微咬下唇,幾乎可以想象到說這話時男人的神情,定是極專注極認真的,如他所說每一句話,所做每一件事,可若因此說是深情承諾,那也是沒有的。


  那個男人,他不知情之一字。


  眼中萬物,心中天下,無一人可使他駐足,從來如此。


  歷經兩世,她早已不求男人真心,隻要如今日一樣,關鍵時施以援手,助她完成心中之事,便算是兩相安好了。


  陳鸞驀的回神,含笑瞥了紀嬋一眼,岔開了話題,“說來這段時日,還得多謝你們的幫襯,不然我在鎮國公府孤零零的,想做什麼事都做不成,有心無力得很。”


  紀嬋輕咦了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直言道:“鸞兒,你在信中寫到的事,我堂姐或許知道。”


  陳鸞身子微有一愣,旋即心中翻湧起千萬層巨浪。


  她派人送去公主府上的書信,裡頭除了康姨娘的事情,倒還提及了一事。


  關於蘇媛的死。


  前世她活得稀裡糊塗,對那對母女的話深信不疑,自然沒有那份心去探究親生母親的死因,可這輩子,她不想再活得那樣渾渾噩噩。


  每回看老太太對著自己這張臉出神,看著她表現出一日勝過一日的愧疚,陳鸞的心就像是被貓兒的爪子狠狠撓過一般。


  不一定痒,但絕對夠疼。


  “你什麼時候闲暇了,去郡主府問問吧,我堂姐十分歡喜你,定會如實相告的。”


  陳鸞默了默,臨到頭竟生出些許膽怯的心思來,片刻後頷首,輕聲道:“我明日去拜訪郡主,嬋兒你先替我與郡主說一聲,免得唐突。”


  狹長的小道到了岔口,熱風拂面,陳鸞想送兩人出府,卻被紀嬋伸手拒絕了,“你回去歇著吧,身子不好便不要強撐了,我與佳佳先回了。”


  烈日當空,風卻極大,帶著些微的熱意,吹得樹梢花枝搖擺不止,湖邊柳枝盡低頭,似嗔似喜。


  沈佳佳與紀嬋並肩而行,兩人不時低語幾句,眼看著拐個彎就是大路,身後卻突然追出一個人。


  珠環相撞,叮當脆響,因為跑動,美人額間沁出一層薄汗,她朝著面色突然冷下去的沈佳佳與紀嬋福身,聲音溫柔至極,道:“請三公主安,請郡主安。”


  來的人是陳鳶。


  紀嬋略慵懶地挑眉,鳳目中風華無雙,一張小臉如話本中的花妖一般勾魂攝魄,陳鳶見了,頭一次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兩人都不發話,隻是面帶戲謔地望著她,陳鳶早料到是個這樣的結果,當下也不覺得如何難以接受,她穩著聲音道:“請三公主恕罪,臣女胞弟無知愚鈍,先前衝撞了公主,現已被罰跪祠堂,隻是他天生不足,身子弱,祠堂陰冷,臣女鬥膽發問,他何時能起身?”


  “這該問府上老夫人,與本宮何幹?”紀嬋不耐煩地皺眉,清冷出聲:“若讓本宮說,跪死也不足以瀉心頭之怒,你國公府便會依言處置嗎?”


  陳鳶笑容一滯,身子僵在原地,險些當眾失態。


  這個三公主,竟囂張跋扈到了如此境地嗎?


  尚在國公府上,身後跟著的丫鬟不少,這麼多雙眼睛,如今明目張膽直言不諱說想要國公府唯一的男嗣跪死祠堂,便是身為公主,也有些過分了吧?


  陳鳶目光一閃,想起陳鸞今日在用膳前的嘲諷話語,心中憤恨,若說今日之事不是她陳鸞一手策劃,她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這三公主和小郡主,分明也成了陳鸞手中的一顆棋子。


  “我與姨娘,對大姐姐從來百依百順,今日卻被大姐姐擺了一道,累得國公府也丟了面子。”


  “若公主認為臣女口說無憑,誣陷大姐姐,可派人察察今日之事,端倪立顯。大姐姐工於心計,若是公主一時不察,隻怕也會做了她手中那顆棋子,落得個恃強凌弱的名聲。”


  這不是她該說的話。


  陳鳶心跳如鼓,眼神卻越發堅定起來,她今日哪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讓她陳鸞不得安生。


  人心一旦存疑,種子便會飛快生根發芽,須臾間成長為蒼天大樹,屆時三公主的怒火,陳鸞她能受得起嗎?


  十多年的等待,就為今日康姨娘能被扶正,臨門一腳被人摘了桃子,康姨娘忍不了,她更忍不了。


  沈佳佳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事,掀了掀嘴角,勾出一抹極明豔的笑來。


  紀嬋徹底沒了耐心,輕嗤一聲,上前幾步折了那被曬得有些蔫蔫的鳳仙,花兒落在地上,染上了塵埃與熱氣。


  “恃強凌弱如何?就是欺你又如何?”


  “不過是一上不得臺面的庶女,當眾編排正室所出嫡女,本宮好奇,這話你敢當著老夫人的面說嗎?”


  “簡直不知所謂!”


  紀嬋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帶著人揚長而去。


  陳鳶面色由白轉青,跌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如同失了所有氣力一般,連動動手指頭都不能。


  這與她想的根本不一樣。


第22章


  傍晚, 殘存在空氣中的熱氣散去,絢麗的餘暉還未遍撒就變了一種顏色,天幕上透出沉悶又壓抑的黑沉之色, 烏雲壓頂,風雨欲來。


  清風閣的牆角旁, 一株小樹上寥寥幾片綠葉, 枝頭卻顫巍巍開了幾朵栀子花,花朵潔白, 在無處不在的暗沉籠罩下越發的潔白, 遠遠看著竟有種聖潔之意。


  綠葉白花正對窗口,陳鸞一伸手便可觸到,纖長玉指微撫,她神情淡然,杏目微斂,在第一聲雷鳴響起時,紫色閃電劈開了半層天, 她倏而側首回眸輕笑, 低聲喃喃:“瞧, 變天了。”


  暴風雨突至,毫無徵兆滂沱而下。


  豆大的雨滴落在前堂後院, 將連日來的燥熱鎮壓回泥土裡,流月將浸了雨的傘收起,擦淨了手上前給陳鸞捏肩,邊皺眉將剛打聽到的消息一一道來:“大夫去玉色閣瞧過了, 說是急火攻心,動了胎氣,喝些藥好生養著也就沒事了。”


  “這會子老太太和國公爺都已經回了。”


  陳鸞美眸半開半闔,半晌後才淡淡出聲問:“康姨娘醒了嗎?”


  流月手下不輕不重地按捏,道:“聽說國公爺去的時候還沒醒,現在喝了大夫煎的安胎藥,應當已經醒了。”


  這都小半天過去了。


  陳鸞掀了掀眼皮,身子實在倦懶不想動彈,但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準備走一遭玉色閣。


  該做的樣子還是不能落下。


  再說耀武揚威這件事,她還真想做一回。


  才落過雨的青石路有些滑,湿潤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夜色深深,葡萄在她左前方挑著燈,風吹得燈籠打著晃兒,如同夏夜裡悠悠的螢火,竟帶起一絲深秋的寒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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