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陳鸞不明其意,睫毛微顫,接著道:“我明日去問問嬋兒的意思,她與那皇太子應是見過的。”


  何止見過。


  紀煥目光寒冽,視線轉到懷中小小的一團上又下意識地柔和了幾分,他長指繞著小姑娘的墨發打著旋兒,神情專注,說出的話卻帶著十足漫不經心的意味,“不僅她見過,你也是見過的。”


  陳鸞訝然抬眸,嘴唇翕動幾下,才想說話,便聽男人從善如流接了下去:“記不得也屬正常,畢竟那日我在,別的男人自然都入不得你的眼。”


  這話被男人說得再理所應當不過,陳鸞有片刻愣怔啞然,旋即失笑,她忍不住伸手觸上男人冷硬的眉眼,輕聲道:“皇上怎麼這樣篤定?”


  她眉眼彎彎,語中帶笑,紀煥漠然不語,眼神卻已挑明了。


  這自然不肖多說,她哪一回的目光不是全數落在了他身上?若不是如此,他自然懶得去那等無聊的場合露面。


  陳鸞心裡惦念著這件事,第二日一早,天邊還呈青黑色的時候,她就睜開了眼睛。


  層層床幔與珠簾之外,胡元正在伺候男人更衣,陳鸞挪了挪身子半靠在軟枕上,就這樣看了許久,直到天邊泛出微藍的亮光,她才如夢初醒般眨了眨眼。


  紀煥穿戴整齊,一身明黃色朝服上張牙舞爪的金龍襯得男人威嚴冷硬,隻叫人不敢直視。


  “被方才的動靜吵醒了?”紀煥面無波瀾,皺著眉掃了胡元一眼,後者不敢做聲,腰更彎了幾分。


  胡元苦不堪言,伺候這位爺多年,皇子府裡除了丫鬟嬤嬤,一個女的也沒有過,自然也沒有這樣那樣的禁忌。


  可自從主子爺成了親,每日晨起更衣之際,進來伺候的哪個不是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生怕吵醒了那位尚還睡著的嬌貴人兒的?


  就連主子爺自個,每每起/床下榻之時,神色有多寒涼漠然,動作就有多溫柔,那位稍不滿地皺眉輕哼一兩聲,主子爺便又折回去輕哄好一會。


  這會清醒了見了主子爺,都不帶動動身子行禮的。


  這寵得縱得,簡直沒了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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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鎮國公府的嫡姑娘,那時看著就是個有福了,如今自然不肖說,穩住明蘭宮還深得帝王寵愛,日後再誕下個嫡長子,一生都富貴無邊了。


  陳鸞隨著他的目光看向胡元,而後搖了搖頭,輕抿唇角道:“放心不下嬋兒,想趕早去妙嬋宮瞧瞧。”


  紀煥攏了攏她如瀑布一樣傾瀉的長發,神色冰寒,聲音裡帶著些輕/攏慢/捻的意味:“對我都沒這麼上心,嗯?”


  溫熱的氣息灑在耳根子後,男人聲音醇厚如清酒,好聽得很,陳鸞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而後纖纖素手向下,將那繡著龍紋的荷包扯下。


  胡元目瞪口呆,驚得身子僵直。


  怎麼這段時間……這位主子瞧著比幾年前那會還要肆意妄為了?


  紀煥的目光落在她瑩白的小手上,那個荷包靜悄悄地躺著,流蘇穗子晃動幾下,他眸子黝黑,聲線清冷:“看上這個荷包了?”


  陳鸞搖頭,朝著一直在外殿守著的葡萄吩咐道:“去將昨日那個香包拿來。”


  葡萄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


  沒過多久,葡萄拿著一個樣貌比較寒碜的小荷包走進來,頓時吸引了幾人的注意。


  這個荷包呈嫩黃色,料子倒是好料子,隻是上頭的針線圖案歪七斜八,看不出像個什麼東西。


  陳鸞任由原本那個精致的香包掉落在床/榻上,她眸子微垂,側臉柔和,認真地將葡萄拿來的那個給男人系在腰/帶上,而輕聲細語道:“這個荷包裡放的香是宮外老師傅特調的,有安神醒腦的功效,臣妾的香料都是經他手的。”


  紀煥不置可否地挑眉,反倒是瞧著那荷包緞面上七扭八歪的兩排墨青來了興致,問:“這荷包出自誰手?”


  陳鸞抿唇,而後抬眸反問:“繡得不好嗎?”


  這話說得就連葡萄聽了也不由得低了頭。


  自家主子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偏偏女紅這塊,請了多少繡娘來教也死活不開竅,最後還是老太太發了話,將那些繡娘都打發了。


  這也便罷了,偏生小姐在這方面絲毫沒有自知之明,總以為經了那麼多繡娘的手,繡出來的圖案不說如何精巧,也還是看得過去的。


  沒人出聲說話,這偌大的宮殿自然就靜了下來,陳鸞蹙了蹙眉,側首問伺候在一旁從來八面玲瓏的胡元:“你覺得如何?”


  胡元驀的就睜大了眼,身子微不可見的僵了一瞬,萬萬沒想到這樣的無妄之災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主子爺默不作聲,嘴角微抿,也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可不管怎樣,這樣的荷包戴出去到底有損陛下形象……


  思及此,胡元臉上的笑有些僵,“皇後娘娘,奴才覺著這荷包樣式倒不錯,隻是顏色有些……欠妥。”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倒有些像是小女兒家的玩物。


  陳鸞原也覺得顏色有些問題,這會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才要將那荷包解下,卻被男人伸出的寬厚手掌制止住了。


  “瞧著尚可。”


  “快到早朝的時辰了,晚些再回來同你細說。”


  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裡,天也已徹底亮了。


  陳鸞洗漱更衣之後,惦念著昨夜男人提過的事,一早便去了妙嬋宮。


  紀嬋及笄之後就搬出了皇宮,在京都另建了一座公主府,隻是這回帝後崩逝,她身子受不住,大病了一場,暫時就住在原來的宮殿裡休養身子。


  也方便陳鸞時不時去看看她。


  妙嬋宮大門緊閉,比之以往蕭瑟落寞了不止一點,陳鸞心裡暗自嘆息一聲,讓流月上前叩門。


  三響之後,有宮女前來開門,見了陳鸞,恭恭敬敬地行禮過後,道:“方才有人叩門,公主便猜到是皇後娘娘來了,娘娘請隨奴婢來。”


  妙嬋宮除了地勢,其餘裝置擺設比起明蘭宮也是絲毫不遜色,可令陳鸞沒有想到的是,紀嬋並不歇在正殿,而是在偏殿的一間小屋子裡臥著。


  “殿下,皇後娘娘來了。”紀嬋的貼身宮女衝著陳鸞福了福身,而後輕言輕語地提醒道。


第46章


  妙嬋宮坐落在皇宮西南小角, 旁邊就是御湖,風起時碧波蕩漾,柔風過境, 雲湧時又靜謐安寧,許皇後從前覺著紀嬋性子跳脫, 有意讓她住在此處好生養養性子。


  除了位置算不上好, 其餘雕梁畫棟,處處用心。


  一路跟著那宮女走到偏殿側屋裡, 一小片竹林隨風曳動, 沙沙作響,同時也阻隔了太陽光線,倒是顯得這處格外幽靜昏暗。


  紀嬋是早早醒了的,這會又臥到了榻/上,見她來了,也不覺著奇怪,一張精致的小臉上布著幾分慵懶之意, 神情一如往常, 隻是瘦得越發厲害了, 那手腕上的玉镯幾乎要掉落下來。


  原就不勝嬌楚的人兒,這會更是弱不禁風, 臉色白得如紙一般。


  陳鸞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頭湧出一股不明不白的酸楚之意,她側首看向杵在屋裡伺候的宮女,難得慍怒:“你們怎麼伺候的公主?”


  哪怕昌帝和許皇後已崩逝, 紀嬋身為唯一的嫡公主,怎麼也不該落得睡偏殿的地步,陳鸞前幾日來時這妙嬋宮尚還有模有樣的,今日前來見到的卻是這樣一幅場景,如何能不氣?


  她下意識的就認為是殿裡伺候的宮女嬤嬤陽奉陰違捧高踩低,眉間立刻攏上了幾縷深濃寒煙,聲音冰冷:“葡萄,帶下去一個個查,這段時日誰伺候公主不盡心,直接帶到慎刑司去,便說是我下的命令。”


  這原就有些狹窄的偏屋裡頓時跪了一地的人,紀嬋從床榻上起了身,緩步走向陳鸞,身姿窈窕,隻聲音裡尚帶著幾分沙啞的懶意,“在這妙嬋宮裡,自然沒誰敢惹得我不如意的。”


  她瞥向跪著大氣也不敢喘的宮女,輕輕擺了擺衣袖,道:“都下去候著吧,本宮與皇後說會子話。”


  這僻靜的小屋一下子靜得能聽見外頭竹葉簌簌響動的聲音,陳鸞瞧著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的人兒,眼眶都泛出些微紅,問:“為何要住在這樣的地方?”


  她從小到大,吃穿用度無不是最好的,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苦?


  紀嬋搖了搖頭,伸出纖柔的手掌搭在陳鸞的左手心裡,聲音格外平靜,道:“你瞧。”


  從未沾過陽春水的手指根根如蔥,此刻遵循主人意願,安安靜靜地搭在另一隻手上,隻是不受控制的,一刻不停歇的微微顫動。


  陳鸞猛的抬眸,與那雙時時氤氲著媚/色的鳳眸四目相對,聲音啞得不像話,她艱難發問:“你這是怎麼回事?”


  紀嬋把手收了回去,兀自坐在小凳上,伸手去拿那壺才沏上來的熱茶,小巧的茶壺並不算重,可女人的手卻抖個不停,紀嬋低眸,神色極為認真,隻是那壺中的水卻仍舊是濺了出來,那如凝脂一樣的肌膚立刻紅了起來。


  陳鸞隻覺得眼裡進了幾顆沙子,又似是被燻了嗆人的香,直逼得她喉頭發緊,眼淚水不受控制地掉。


  她走到紀嬋身邊,伸手將那茶壺放回原處,而後環著紀嬋瘦弱的肩頭,聲音哽咽,心裡酸脹得不得了,“你這是何時的事?為何會這樣?太醫可有來看過?”


  紀嬋回身伏在陳鸞的肩頭,淚眼朦朧,這麼多天來頭一回露出些許脆弱之意,她捋了捋鬢邊被眼淚打湿的黑發,道:“鸞兒,我真是難過極了。”


  陳鸞默不作聲,隻是環著她的動作更緊了一些。


  她沒有感受過什麼父愛母愛,但紀嬋是從小在蜜罐子裡長大的,父母是全天下最有權勢之人,也是最愛她之人,驟然雙雙離世,任誰也受不了。


  “這妙嬋宮越發的冷清了,我前幾日睡在正殿裡,才一閉上眼睛便想起父皇與母後,他們慣愛來我宮裡坐坐,父皇問功課,母後就在一旁笑著看……”


  “這些事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可我每回一醒過來,就知道那隻是一場大夢,我沉溺其中不願醒來,可他們卻再也回不來了。”


  陳鸞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似乎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是陪著她一塊掉眼淚。


  紀嬋憋了許久的情緒,這會終於有了一個宣泄的口子,陳鸞不來,這偌大的皇宮中,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與她感同身受,她就連哭也不能哭,生怕被別人看了笑話。


  那些人卯足了勁往她宮裡跑,無非就是想看她失魂落魄的頹廢樣,可她偏不,她在人前肆意如舊,活得比誰都要驕傲,隻是長夜夢魘襲來,一但被驚醒,便是一宿一宿的睜眼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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