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袁遠壓了壓唇畔的弧度,聲音比之以往溫和了幾個度,“她還說了些什麼?”


  那女人刀子嘴,愣是半句關心叮囑的話也沒對他說,原以為她是當真不待見他,原來是臉皮薄說不出口,全在背地裡對他用心思呢。


  那副將搖頭,聲音如悶雷:“別的就沒說什麼了,不過依屬下看,公主是很舍不得殿下的。”


  明眼人一看知道他在睜眼說瞎話。


  袁遠卻深以為然地頷首:“那是自然。”


  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吸引了這伙人的主意,包括袁遠也斂了笑眯著眼瞧著來人那不要命的速度,八百裡加急的軍情報怕是也沒急到這種程度。


  若來的是十幾個殺手他還覺得好理解些,可偏偏單槍匹馬的隻有一個人,看上去還是個不太強壯的。


  袁遠漫不經心地收回了目光,身子卻沒跟著放松下來。


  無論什麼時候,輕敵都是致命的錯誤,袁遠自然不會犯。


  江信憋著一股勁足足跑了兩個時辰,好在袁遠他們一路走走歇歇,倒是沒有走出很遠,這才叫他追到了。


  直到江信下了馬大步走向袁遠,後者才眯了眯眼認出了他來,他似笑非笑地聳肩,開口問:“怎麼?孤都走出這麼遠了皇帝還想著派人送?”


  玩笑歸玩笑,他的神色也跟著認真起來,他和紀煥也是多年相識,若是沒有正經要緊的事,他不會派人前來。


  江信咽了咽口水,氣喘籲籲嗓音嘶啞:“太子殿下留步,宮裡出事了,陛下叫您回去走一趟。”


  袁遠撫了撫手肘,唇角漫出三分笑意,挑眉道:“哪個宮?晉皇宮還是大燕皇宮?”


  那副將撫額,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人是大燕皇帝派來的,他們此刻站在大燕的國土上,還有指哪個宮?


  太子殿下這回為了能成功迎娶三公主,沒少拉著一張老臉和大燕皇帝稱兄道弟,這親事才定下來就要過河拆橋,像是要把之前那些氣全討回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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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信也知這位的秉性,他抱拳穩了穩氣息,道:“錦繡郡主為將趙謙保出來,拿刀劫持了皇後娘娘。”


  袁遠饒有興致地輕笑:“嘖!”


  他上上小小瞥了江信一眼,接著道:“那皇帝豈不是要發瘋?”


  他說到一半,話鋒突轉,“這與孤有什麼幹系?”


  難不成要他打道去大燕的皇宮救大燕的皇後?是大燕無人了還是紀煥那男人成廢物了?


  江信默了默,聲音陡然低了幾分:“在此之前,錦繡郡主藏入妙嬋宮中,給三公主喂下了斷腸草……”


  他眼睜睜瞧著跟前這位笑意緩緩斂盡,像是沒有聽清一般皺著眉重復著一字一句問:“你說誰?”


  江信隻能硬著頭皮道:“三公主危在旦夕,皇上派屬下前來告知太子一聲。”


  半晌沒人說話。


  袁遠手裡長鞭一甩,啞聲罵了句髒話。


  男人翻身上馬,絕塵而去,半句話也沒說,隻那臉色黑得如暴風雨來臨前濃墨壓抑的天。林副將與留下來的人面面相覷,最後反應過來也紛紛上馬追了上去。


  ==


  時過正午,在妙嬋宮對峙的人都沒有用午膳,時時刻刻緊繃著神經,半刻也不敢放松。


  紀嬋情況反復,吐了又吐,膽汁都吐出來了身子還是沒見好轉,這會又發起高熱來,燒得面頰通紅,額上的湿帕換了一面又一面,眼看著是難熬下來的。


  陳鸞見了這一幕,鼻尖衝上一股子巨大的酸意,心裡恨得不行,若不是脖子上架著一把尖刀,她恨不能衝上去與紀錦繡這個蠢女人同歸於盡。


  定北王夫婦犧牲戰場,留一世美名,昌帝更是將這個侄女當女兒一樣對待,甚至比自己的孩子還要上心些,錦衣玉食供著養著,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


  如今昌帝才去不久,屍骨未寒,紀錦繡就為了個男人毒害堂妹,犯上作亂,陳鸞簡直懷疑這人是不是已經被迷惑得完全沒有神智可言了。


  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趙謙終於被帶了進來,他身上戴著枷鎖镣銬,長長的鐵鏈拖在腳下,除了一雙眼睛偶爾還泛出些屬於人的精光,整具軀殼死氣沉沉。


  他眉頭皺得很緊,比上回陳鸞在牢裡看到的時候蒼老了許多,兩鬢也染上了灰白之色,蒼白的囚服血跡斑斑,處處都是長/鞭和其他刑具留下的痕跡。


  紀錦繡才看一眼,便心痛如絞。


  天牢的刑法那麼多,他這些天是怎麼挨過來的?


  縱使他殺人滿門,但昌帝也不分青紅皂白將左將軍府一脈夷三族,紀煥他到底還有沒有良知,竟還敢對他用刑?


  紀錦繡目光如刀一樣,聲音卻柔和下來,她低低地喚:“四哥哥。”


  趙謙脊背僵直,他抬眸慢慢看了圈周圍,最後目光凝在了那柄抵著陳鸞的匕首上,猜出了個大概來,他神情復雜,張了張嘴,聲音極啞:“你這又是何必?”


  紀錦繡痴迷地望著他,手下的動作卻是絲毫沒有松懈,她勾了勾唇,笑容漂亮得如同夏夜裡驟然劃破黑暗的螢火蟲。


  紀錦繡唇瓣有些白,還發幹,她不在意地笑,輕聲細語:“十幾年前錦繡無力為你做什麼,今日卻不能眼睜睜瞧著你去死,這是我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兒。”


  說罷,她扭頭望著紀煥,強硬道:“當年左將軍意圖謀反一事,真相如何,你我心中都有數,現在叫御史和大理寺的人來重新記過,而後昭告天下,左將軍府沉冤得雪。”


  聽到這裡,趙謙原本昏暗的眼眸裡泛起千萬束亮光,整個人都注入了活力,原本被壓彎的脊背也挺直了起來。


  紀錦繡瞧著這一幕,漂亮的桃花眸裡溫柔得像是蘊了一湖初春的碧波。


  隻要他開心了就好。


  她見紀煥遲遲不動作,忍不住冷哼一聲,手裡的刀子緩緩抬起,落到陳鸞那張如玉的芙蓉面上,她眯了眯眼,手腕一動,便是一條狹長的口子,“快點,我是等得及,就怕咱們皇後等不及,這麼漂亮一張臉蛋,若是花了可怎麼得了?”


  陳鸞狠狠閉眼,在臉頰接觸到冰冷刀刃的時候下意識瑟縮一下,硬生生把即將滴落下來的眼淚水眨了回去。


  紀錦繡就是個神經病!


  葡萄和流月捂著嘴堵住了即將出口的驚呼,這樣的角度,陳鸞卻隻能看到紀煥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和他眼底遮掩不住的驚天陰鸷暴戾。


  九五至尊,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威脅,束手束腳,陳鸞有一刻在想,若今日站在她跟前的不是這個男人,她這會是否當真就交代在這裡了。


  可眼一睜,瞧見是他,心底的慌張便通通積澱下來了。


  他從未對她食言過。


  可顯然周圍人並不這麼想,蘇嬤嬤是宮裡的老人,她的面色一下子就白了。


  這娘娘要是真的破了相,還害得帝王威嚴掃地,就是能活下來,哪怕生下皇嗣,也免不了落得個被帝王厭棄的下場。


  至於犧牲先帝爺的名聲去為左將軍府平反,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天下女人那麼多,皇後又如何?再是情真意切的誓言在帝王英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紀煥手指頭根根用力到青白,暴出一縷縷細筋來,半晌後松了口,一字一句道:“朕應了。”


  “你把匕首放下。”


  眾人瞠目結舌,兀自不敢相信,陳鸞站得身子都僵了,挪一挪便是鑽心的麻意,她眼角綴上一顆晶瑩的淚,聲兒顫顫:“皇上不必……”


  紀錦繡手腕一轉,那匕首落在了她的唇邊,不想讓她再多說一個字。


  陳鸞其實想說,她真的不想讓他那般為難,被朝臣所指,所以她不怕的。


  隻是一個眼神,紀煥便懂了她的未盡之意。


  他視線落在那張慘白的小臉上,前世的畫面又一幕幕浮在腦海裡。


  你是不怕,可我怕,怕得要命。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晚安安~


第75章


  妙嬋宮中散著一股子晦澀的草藥味兒, 南北鏤空窗外是盛放的孔雀菊與竹節海棠,若是放在以往,正是賞花好時節, 今日這座宮殿卻蒙上了一層陰影的輕紗。


  禁衛軍裡三層外三層將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連蒼蠅也出不去一隻。


  內殿的燻香嫋嫋而起, 淡若青煙, 那香味兒卻是實實在在的繚繞在所有人的鼻尖,陳鸞聞了卻隻想掉眼淚。


  這是紀嬋素來最愛的茉莉香, 她人現在就躺在不遠處的床榻上氣若遊絲, 她卻受人挾持隻能眼睜睜看著,連安慰鼓勵的話都說不了一句。


  紀錦繡對紀煥的松口並不意外,早在兩人還沒有成親的時候,她就旁敲側擊試探出了這嬌滴滴小姑娘在紀煥心裡的位置。


  不然也不能找上她。


  紀錦繡壓了壓唇,心裡一口鬱氣憋著不上不下,若不是當年昌帝沒有容人之量,輕信他人之詞, 半句辯駁申冤的話也聽不進去, 她與趙謙, 本該是門當戶對的神仙眷侶。


  她不用苦等十數年,他亦不用東躲西藏如過街老鼠一樣見不得光, 他們本不用這樣的!


  以至於到最後,他與她都成為了自己最厭惡的那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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