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丟進了垃圾箱。
沈嘉樹,和這些燒烤有什麼區別?
沒有。
15
距離離婚冷靜期剩不到一周。
我一天比一天過得舒心愜意,簡直不敢想徹底脫離盛家後,我得多快活。
或許是得意忘形了,盛家奶奶找到公司來時。
我正坐在工位上接聽客服電話,對面哭得稀碎。
我好聲好氣地安慰了半天才掛斷,一抬頭對上盛家長輩們審視的目光。
再往後,我父母也來了。
奶奶瞧著我身上的工服工牌,沉聲怒喝:
「盛嘉樹呢?給我滾過來。
「有他這麼當老公的嗎?清清你要鍛煉也沒必要做這個啊!」
一副又是心疼又是責難的樣子。
我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周圍都是探究的眼神。
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四肢前所未有地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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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我和盛嘉樹的關系已經在公司裡人盡皆知。
很難想象,韋妮收到消息該有多震驚。
她從 22 樓跑下來,氣喘籲籲地盯著我。
眼裡的不可置信和後知後覺,讓她整個人都在抖。
盛家奶奶眼毒認出她來,嗤笑了下。
「韋秘書跑挺快啊,盛嘉樹還沒到你倒先來了。」
眾人的目光頓時又火辣辣地投向她,有人已經小聲議論。
「沈清是老板娘?不能吧……」
「老總和韋妮這不等於當著原配的面出雙入對??」
「韋妮就差把老板娘仨字寫臉上了,塌房了啊!」
而身為他們口中原配的我正在風中凌亂。
我都要離婚了!
我不想現在被公開啊!
16
盛嘉樹姍姍來遲,看樣子是從外面趕回來的。
他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扶著奶奶出去。
我想裝縮頭烏龜的,他又回頭叫我。
「老婆,你也先上樓吧。」
我像被人狠狠捶了一圈似的,頓時火氣噌噌冒。
老婆,我們婚後三年他鮮少叫這兩個字。
現在眾目睽睽下,叫得一副駕輕就熟。
我磨蹭著跟了上去。
等關上盛嘉樹的辦公室門,奶奶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她恨不得手指頭戳到盛嘉樹腦門上。
「外頭人怎麼看?你讓清清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看你那些事,你真做得出來。」
旁邊盛父一改平時的威嚴,也是低聲下氣地解釋。
「他和陳家沒什麼的,無非就是合作拉攏。
「現在陳家退出了,嘉樹以後也不會再跟她來往了。
「至於那個秘書……」
盛父直起身看向盛嘉樹:「立馬讓她走人,還留在眼前幹什麼?」
我像個旁觀者似的站在一邊,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才總算弄清楚原委。
盛父和陳家在一項並購上有點競爭。
他唆使盛嘉樹借著之前和陳曦曦的關系,讓陳家亮出底牌來。
盛嘉樹索性順水推舟和韋妮打得火熱。
果然,幾年都未與他聯系的陳曦曦發來了消息。
【你玩這麼兇,你老婆沒意見?】
盛嘉樹是怎麼回她的,我不得而知。
結果就是陳曦曦眼巴巴地離了婚,千裡迢迢地追了回來。
而盛嘉樹把那套欲擒故縱玩得爐火純青。
其中,他如何讓陳家亮了底牌丟盔棄甲的。
隻看他這三年在商業上的那些手段已見分曉。
盛家奶奶有些憂愁地看過去。
「陳家那個不糾纏?」
盛嘉樹避開了眼:「她下午的航班去海外,以後不回來了。」
肉眼可見,奶奶松了口氣才看向了我。
17
事後我才知道,奶奶是突發奇想去家裡看我。
吃了閉門羹又聽說我早搬走了。
整個過程裡,盛嘉樹都沒有透露我們在辦離婚手續。
在得知陳曦曦又一次遠走海外後,奶奶笑著握住我的手。
「你就別跟嘉樹再置氣了,怎麼還搬出來?今天就搬回去。」
我幹笑兩聲,有點惱火地看向盛嘉樹。
他迅速地避開了眼,卻喃喃道:
「一會兒我讓人幫她搬回去,奶奶你們先回吧。」
我有點慶幸盛家一直瞧不上我父母。
剛剛盛嘉樹冷著眼說了句這是我們的家事。
就把我父母安置在了樓下。
等盛家一行人往外走,他們也是點頭哈腰地立刻跟上了。
甚至沒有對我的境況關心一兩句。
他們在意的隻是這段婚姻能帶給他們多少利益。
等送走了所有人,盛嘉樹又一次出現在我的工位前。
他似有若無地瞟了一眼任亮。
對方從剛剛開始就恨不得鑽到地下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可是盛嘉樹並不打算放過他似的。
走過去,敲了敲桌子。
任亮堆著滿臉的笑意討好地看向他。
盛嘉樹的聲音很冷:「自己收拾東西,別讓我再看見你。」
任亮頓時面如死灰,卻一個字都不敢發出來。
等再回到我的工位前,盛嘉樹難得語調輕柔。
「走吧,我訂了餐廳,你最喜歡的那家。」
18
我頂著眾人的目光逃也似地出了大廈。
盛嘉樹還在自顧自地說:「我已經讓韋妮辦離職了。」
「至於陳曦曦,我想我剛才的解釋你應該也都聽見了。」
他緊走幾步和我並排,聲音中有幾分輕松。
「沒有什麼舊情復燃,我當初或許是因為被指定要娶你有些不悅……
「但我和陳曦曦也走不到底,在你之前我們已經分手多次。」
他說那時候他存了私心,想用陳曦曦作擋箭牌抗衡父母和奶奶。
他說了很多,說起我們婚後的那三年。
「或許是開頭不盡如人意,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
他猶豫地停頓了片刻後才又繼續。
「你突然提出離婚,又很堅決地搬走,老實說我有點不適應。」
這種不適應在他的生活裡越來越明顯。
所以此刻,他站在我面前,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沈清,我其實並不懂怎麼愛人……
「但我娶你的時候想到以後一生就是和你一起了,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這……算不算是愛呢?」
我跺了跺有點發麻的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不算的都不重要了,你別忘了四天後去領證。」
他怔在原地,像是百思不得其解。
「該解釋的都解釋清楚了,這些日子我也在努力挽回你不是嗎?」
我點了點頭。
「挽回失敗。」
我像是突然才看清了他,原來失去自由的不止我。
而現在能夠得到自由的也隻有我,束縛著他的枷鎖他看不見。
19
盛嘉樹有他自己的驕傲。
所以時間到了,他甚至比我到得還早。
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抬腕看時間。
「快點吧,我等下還有個會要開。」
我大步往裡走,籤字的時候毫不猶豫。
輪到他了,卻定定地握住筆遲遲落不下一筆。
我不得不提醒他:「你不是趕時間嗎?」
他仿佛如夢初醒似的,咬了咬牙飛快籤下潦草的字跡。
落筆的瞬間,他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我想我應該是看錯了, 他該同我一樣如釋重負才對。
等走出門去, 他才猶疑地問我。
「準備怎麼跟你父母交代?」
這是我們之前說好的, 各自的家庭各自來解決。
我笑了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都不行, 我就先溜。」
他失笑似的揉了揉眉心。
等我走下臺階,又一次叫我的名字。
「清清, 奶奶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也……」
我沒回頭,衝他擺了擺手就當是再見。
其實在我們上一次回盛家的時候,我看到了他放在車裡的畫冊。
裡面還夾著刷卡後的憑證。
婚紗, 禮堂, 那也許是他原本要成全我的。
但時過境遷, 我先成全了自己。
愛時如飛蛾撲火,不愛時刀快水滾。
20
當初協議上橫生一條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得辭退我。
等離婚手續籤完我就後悔了。
還是年輕沒有社會經驗。
白白錯失了跟前夫哥討要 N+1 或者 2N 賠償的機會。
我父母果然如我預料中, 得知離婚後大發雷霆。
我爸甚至要登報跟我斷絕關系。
但這次我頭很鐵,無論他們怎麼鬧都不為所動。
反觀盛嘉樹那邊倒平靜多了。
我不知他用了什麼方式讓盛家沒有來打擾我。
隻除了奶奶,打電話時嘆氣說是她對不起我的奶奶。
她請我有空時多去看看她,我婉拒了。
「我可能要出去看看這個世界, 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活在路上。」
她終究沒再勸我, 也不再打來了。
後來,我辭了工作背上行囊四處遊歷。
我見過了雪山冰峰和美得窒息的極光。
睡青旅,搭路人的車, 每一秒都像生出了翅膀。
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盛嘉樹。
最後一次見他, 是在我要入山區前的大巴車站。
他匆匆地趕來, 連額頭都在滴汗。
他問我:「復婚好不好?奶奶的情況不太好。」
他看了一眼我丟在地上的行囊,頓了下。
「以後你想去哪兒還是可以去, 我不攔你。」
我搖頭拒絕了他。
「那樣,我的心不自由。」
我已經找到了新的活法,並甘之如飴。
我想他是不會懂的。
每個愛過他的人,都沒能教會他愛的能力。
何況自由呢?
沒體會過, 又怎會向往?
【番外:盛嘉樹】
其實沒人知道我們離婚。
一直到最後,都以為我們隻是分居。
我每年會挑一些時間放下所有的工作,去找她。
不打擾, 隻是遠遠地看著她。
在牧民之間笑得格外燦爛,手裡端著濃鬱的牛乳。
有時我會偷偷拍一些她的照片。
我安慰自己這是為了滿足奶奶的心願, 她總是記掛沈清。
可那些四下無人的夜裡, 我記不清自己翻看了多少次。
我好像從來沒有那麼認真地觀察過她。
時不時會想起她在辦公室和任亮針鋒相對的樣子。
像隻磨了尖牙的小狐狸, 那和平時的沈清不一樣。
我人生中唯一的叛逆, 是在和她的新婚夜。
陳曦曦的事,其實早就過去了。
「聽說老總丟了戒指,讓人撈馬桶呢!」
「我我」我抗衡不了父母, 抗衡不了奶奶。
但我把這個沉重的包袱丟給了沈清。
讓她以為是她毀了我的喜樂歡愉。
我和沈清的關系像是被一條彈力繩拉扯著。
掌控權在我手裡,松緊也在我的喜怒中。
直到她突然地提出離婚,並再無回旋的餘地。
我才驚訝地發覺, 她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又能握住些什麼呢?
我和沈清離婚第二年, 奶奶病逝。
離婚的事也包不住了。
哪怕我之前連沈清的父母都按得住, 卻沒法給奶奶交代。
她在彌留之際握著我的手問。
「還追得回來嗎?」
我點了點頭。
可我心裡沒底,就像奶奶垂下去的手,我握不住了。
我後來不厭其煩地提過很多次。
沈清拒絕了更多次。
當我再一次遇到她時, 她手上的戒指換掉了。
她說:「盛嘉樹你換個人,我已經找到不可取代的那個人了。」
我沒說話。
我覺得她自相矛盾。
我也找到了不可替代的那個人,可她卻讓我換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