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甲掉了。
「賣魚,賣什麼魚?」林栩栩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沈念,你什麼時候賣魚了,雖然伯父是享譽國際的水產大王,但你不會真的從賣魚開始體驗生活吧?」
可閉嘴吧你。
顧千洲輕笑了一聲。
但,我看得出來,他眼底半分笑意都沒有。
「我我……我可以解釋。」我緊張到大舌頭。
「顧總,這是您的畫,還有,我能要一個您的籤名嗎?」我們正在對峙,一個男人走過來,一臉崇拜地看著顧千洲。
顧總?
「什麼顧總?」我問。
男人很驕傲:「照黎集團的顧總啊,人家的爺爺可是當年商會老大,但人家顧總不靠家裡,完全靠自己創立了享譽國內外的照黎集團。」
顧千洲一張俊臉難看的很。
我知道他臉色為啥難看。
因為馬甲被人扒了。
我冷笑,雙手環胸:「老公,麻煩你解釋一下,你不是去工地搬磚嗎,怎麼,搬的是金磚?」
林栩栩這才反應過來:「你……你們是?」
我回頭,微笑:「是,我結婚了,他是我老公,不過很快……」
Advertisement
我看了一眼顧千洲:「很快他就是前夫了。」
9
晚上十一點,我爸從國外打電話給我:「閨女,畫幫我搶到了嗎?」
我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男人,小聲道:「出了一點意外,但老爸你放心,你生日的時候一定會收到這幅圖。」
掛了電話之後,我對顧千洲單刀直入:「開個價吧?」
「不妨我們先交代一下之前的所作所為吧。」顧千洲轉移話題。
不知道你們看沒看過一部電影,叫《史密斯夫婦》。
兩個都是業內頂級殺手,可因為愛上對方而隱瞞自己的身份,最終兩人馬甲掉了,夫妻倆鬧翻了,兩人差點把房子都拆了。
但我是文明人,我不會這麼做。
我眼裡不帶笑意:「顧千洲,我騙了你,你也騙了我,我們打平了。」
他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騙我?」
「那你為什麼?」
我三連質問:「你騙我你在工地搬磚,騙我一個月賺五千,騙我說你給老板當司機,我看那老板就是你自己吧。」
「那你呢,你騙我你在市場賣魚,騙我說替你朋友來赴約,騙我說市中心有套大平層便宜給我們住,我看房子和公司都是你自己的吧。」
我倆無言以對。
因為確實如此。
背後的栩栩舉手:「那個,我有話想說。」
我詫異:「你怎麼還沒下車?」
林栩栩一臉興奮:「因為你倆吵架吵得忘記我了啊。」
於是,我和顧千洲暫時統一陣線,把林栩栩踢出了車內。
林栩栩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冷靜下來之後,我主動承認錯誤:「好,我承認我有錯,我之所以隱瞞我自己的身份,是希望我能找一個真正愛我的人,而不是愛我的錢,我的身份。」
顧千洲靜靜地看著我。
「那你呢,你為什麼隱瞞我?」
他嘴唇蠕動了一下:「如果,我和你也是一樣的想法呢。」
我笑容有點蒼白:「不管怎麼樣,我們是沒法繼續一起生活了,夫妻就做到這一步吧,秋水圖你開個價,我砸鍋賣鐵都會給你付清。」
說完,我開門下車。
今天晚上,我沒拍到秋水圖。
還丟了一個老公。
回去路上,我心情十分低落。
林栩栩還打電話過來跟個蚊子一樣:「沈念,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啊,你快告訴我啊,好奇害死貓。」
我死氣沉沉:「這麼想聽故事,出一百萬我就說。」
「我出,你快說。」
我龇牙咧嘴:「你個瘋子。」
掛了電話之後,我苦笑一聲。
我可不也是個瘋子嗎?
瘋到最後,把自己的心給丟了。
車抵達公寓,後面顧千洲也跟著下來。
我惱了:「你還跟著我幹什麼?」
他也不遑多讓:「誰跟著你,我回自己家。」
「你家?」
他指了指樓上:「頂層是我的。」
我內心一萬匹草泥馬跑過。
原來我的鄰居就是他,保潔阿姨說房子多的跟米一樣住不過來的人也是他。
這狐狸,藏ṱų⁽地夠深了。
現在馬甲被扒了,他也不裝了。
德行!
我想起那一次我們的談話了。
我說我要搬新家,他被我壓下去的話,估計也是這個吧。
兩個成年人,兩個有錢的成年人,拼命地裝窮來證明對方的真心,真是可笑。
「顧千洲,我希望你把秋水圖讓給我,我們銀țú⁰貨兩訖。」
「不可能。」他薄唇輕吐。
我:「……」
我眼淚都快飚出來了。
要不要這麼狠心啊。
他靠近我一步,低頭看著我:「沈念,我這幅圖,隻送給未來嶽父大人。」
我捏緊了拳頭。
「那咱們明天去民政局把婚離了吧。」我說。
顧千洲面色一變,後槽牙咬緊:「沈念!」
「顧千洲!」我不甘示弱。
比嗓門,我還怕比不過你嗎。
「ẗü⁵好,離就離。」顧千洲說完,大步離開。
白痴。
不坐電梯,走步梯,頂樓累不死你。
翌日一早,我準備好一切出現在民政局。
可等了半天,他也沒來。
我打電話給他,他說:「抱歉,睡遲了。」
我:「……」
我看了一眼時間,快十二點了,工作人員都要休息了。
「那你現在過來,我們等到下午。」
「可以,順便一起吃個散伙飯。」
看著面前精致的午餐,我冷笑:「你家散伙飯整的跟求婚飯一樣嗎?」
顧千洲點了點頭,單膝跪地,拿出鑽戒,學著電視劇裡男主角的求婚手段:「沈念,這一次我認真和你求婚,希望我們忘掉過往,重新開始,可以嗎?」
我斜眼看他:「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
他一臉誠懇地點頭。
「那孩子的手術費和一切費用都是你出的?」
他Ṫŭ₎點頭。
我哼了一聲:「就你能裝逼,我本來也要幫他們的,給你捷足先登了。」
不就八十萬,我還能出比他更多。
對,待會我就去醫院,承包孩子未來所有的學費和生活費。
絕對不能落後於顧千洲。
「和我們公司的合作,是因為我,你才籤訂的嗎?」
顧千洲搖搖頭:「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你就是念其公司的老板,我隻是看了你們公司的發展方向和理念,覺得可合作,有潛力。」
這話我愛聽。
我嘴角微微向上翹了翹。
不過很快壓了下來。
「顧千洲,前幾天我就告訴我爸,我說我一直瞞著你,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真相,說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謊,而面對愛的人,是應該交心,不該欺騙的。」
顧千洲沉默了。
良久之後,他沉聲道:「念念,對不起。」
「不,我也對不起你。」我說。
10
翌日,顧千洲敲開了我家門。
我頂著雞窩頭看他:「有事?」
他說道:「我家沒電了,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浴室洗個澡。」
我雙手環胸,故意調侃他:「喲,你不是天天在工地搬磚幹活嗎,怎麼會連電閘都不會修,你打的是假工嗎?」
面對我的挑釁,顧千洲也不惱,而是眼巴巴地看著我。
被那雙桃花眼盯著,我有些扛不住。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我幹巴巴地兇他。
他從善如流地點頭:「是啊,沒見過。」
我作勢要關上門,他用腳抵住:「念念,你真的不打算原諒我了嗎,我承認我錯了,我不該欺騙你。」
他說了他的故事。
我聽完之後,也有點唏噓。
他說他在留學的時候,因為低調而被女友拋棄,後來知道他真實身份之後,又想吃回頭草,從那時候開始,他便對人抱著三分探究。
其實我也沒理由站在道德制高點上。
因為我也騙他了啊。
一個是水產大王的女兒,卻說自己是賣魚的。
一個是富商世家,卻說自己是工地搬磚的。
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可是……」
「從現在開始,我們坦誠相待,不再欺瞞對方,好不好?」顧千洲順勢拉住我的手,眼神和麥芽糖一樣粘稠,「給我們自己一次機會。」
「隻要你答應,我馬上把秋水圖給嶽父大人。」
我:「……」
這家伙,真會打蛇打七寸。
再過一些日子,可就是我老爸的生日了。
要是他沒看到生日禮物,估計會鬧脾氣。
我可恥地點下了頭。
顧千洲如釋重負一笑。
我倆馬甲被扒光之後,再也不偽裝了。
平時,顧千洲五點就起床,六點就準備去上工,可現在都九點了,他還賴在床上,一雙鐵臂還摟著我。
我捏他:「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快去上班。」
他撒嬌地蹭蹭我的脖子:「再睡一會。」
我嗤笑:「以前披馬甲的時候,起的可比雞還早。」
顧千洲麻溜兒爬起來,一臉委屈:「老婆,你還沒原諒我啊?」
「我……」
唉,算了,我不也瞞著他說每天起早貪黑去菜市場賣魚了嗎。
「起床養老婆。」他親了我一口,見我要揍他,忙飛奔下床。
我在他背後罵罵咧咧:「誰要你養,我自己有公司,我爸還是水產大王。」
他一邊穿衣服一邊對我回眸一笑:「但我還是想養你。」
換好衣服吃完早飯之後,我們一同去車庫。
他開他的阿斯頓馬丁,我開我的邁凱倫。
就比誰超跑的聲音低沉悅耳了。
「老婆,不能飆車。」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騎自行車的時候,怎麼就敢和我的小電驢比快呢。」
我到了公司,我爸打電話過來:「閨女,明天是老爸的生日,可別忘記了哦,對了,把你老公帶來。」
見我沉默,我爸說道:「沒事,咱們家會對他一視同仁,窮不是原罪,隻要人品好就 OK。」
我:「老爸,其實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我正要說,卻聽助理說:「沈總,外面有個顧千洲來找你,他沒有預約。」
「閨女你先忙。」我爸掛了電話。
「讓他進來。」
顧千洲捧著一束藍玫瑰進來,看到我的辦公室,眸光帶笑,故意打趣:「原來我老婆每天都在這個環境中賣魚,這環境確實還不錯。」
「不比你高大上的辦公室。」
「你這也不賴。」
「一看你這腕表,剛買的吧,沒幾百萬下不來吧?」
「你手上的镯子也不錯,我記得這是限量版吧。」
助理已經被我們的凡爾賽閃瞎了眼睛。
「上班時間,幹嗎來找我?」我一邊看文件,一邊抽空問他。
他卻不說話,撐著手,靜靜地看著我。
「看我幹嗎?」
「我老婆工作的時候真有魅力。」他薄唇微啟,眸光潋滟。
我露齒一笑:「你也不賴,搬磚的時候魅力十足。」
顧千洲搖搖頭:「看來我們是忘不掉這件事了,可我搬磚是假,工地確確實實是我的,我每天去工地,也是去工作。」
我爸生日這天,我帶著顧千洲去赴約。
顧千洲將秋水圖給他的時候,我爸樂呵呵接過。
「女兒就是厲害。」
我偷偷跟我爸說:「我厲害個錘子,這幅畫我沒拍到,最後你女婿花了兩億拍到的。」
我爸一臉錯愕:「我沒聽錯吧,我女婿花兩億拍的,他一個搬磚小伙子哪來的那麼多錢?」
我嘆氣:「老爸,因為他搬的是金磚。」
我爸:「……」
得知顧千洲和我一樣的理由,各自隱瞞身份,我爸語重心長教育顧千洲:「女婿啊,咱們做男人的呢,還是得敞亮,以後不管什麼事情,不能再欺騙老婆了,來,你現在跟我說,再騙人,生孩子就沒屁眼。」
我:「……」
顧千洲:「……」
嶽父大人你真狠。
番外
我和顧千洲馬甲掉光之後,徹底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不過,我們經常會拿這個來打趣對方。
比如,我去公司,顧千洲都會賤兮兮道:「老婆,今天又去哪兒賣魚啊?」
此時此刻,我都要白他一眼:「那你呢,今天又去哪個工地搬金磚啊?」
「對了,我約了林栩栩喝下午茶。」
「嗯,我晚上也有個線上會議。」
我倆相視一笑。
咖啡廳中,林栩栩聽完我的故事,意猶未盡:「就這啊?」
我點頭:「就這,打錢。」
林栩栩一臉不甘心:「好無趣的故事,完全不值得一百萬啊。」
「故事不值得,但講故事的人身價不一樣。」我笑眯眯地看著這個冤種閨蜜。
三年後,我生了一對龍鳳胎。
我和顧千洲從小教育他們必須說真話,不能說假話,不能說謊。
說謊的人,得吞一千根針。
有一天,上幼兒園的兒子哭哭啼啼地跑到我和顧千洲面前:「爸爸媽媽,我完蛋了,我要吞一千根針了。」
「怎麼了?」
女兒走過來,奶聲奶氣說:「哥哥騙他喜歡的女孩說,爺爺是賣魚的,媽媽也是賣魚的,爸爸是搬磚的。」
我扶額。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