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後大典後,我這個皇後搖身一變,成了太子生母。
眾人見怪不怪,仿佛他們都心知肚明一般。
我仍然不記得那段記憶,無所謂了,沒了那段記憶我的日子過得反而沒那麼痛苦。
我對蕭昶燁恭敬而冷淡,在我心中,他是皇帝,是我名義上的夫君。
我敬重他的身份,他得到了我的人,卻離我的心越來越遠。
我把心思放在撫育教導諾兒身上,看著諾兒一日日長大,我很是欣慰。
愛也好,恨也罷,仿佛沒有那麼重要了。
可蕭昶燁不一樣,他固執地想要得到我的愛。
他真貪心,得到我的人還不夠,還要我的愛,怎麼可能呢?
26
我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暮深在我的記憶裡漸漸淡去。
後來,我竟然真的愛上了蕭昶燁。
我能感知到他對我的愛,對我的好。
我對他的態度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會不由自主地關心他、靠近他,享受他對我的寵愛,並真心覺得自己過得很幸福。
我封後第三年,生了一位小公主,取名蕭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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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的人生圓滿極了。
自我生下小公主後,蕭昶燁開始準許我插手朝政。
他批閱奏折時,常常讓我去御書房陪他。
遇到一些棘手的政務,他會耐心地給我講要如何去處理。
還會順帶給我分析朝中局勢,怎麼去拿捏文武百官,如何去駕馭皇權,如何震懾敵國,如何平衡與鄰國之間的關系。
我一方面佩服他的政治手段,另一方面覺得頭疼:「夫君,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呀?你培養諾兒就好了,我可不想操這些心。」
「諾兒還小,急不來,你先耳濡目染,萬一將來朕臥病在床……」
我不等他把話說完,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唇:「噓,不可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我要你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有什麼好的?你對朕好一些,朕少活個幾十年都無所謂。」蕭昶燁捉住我的手,將我抱進懷裡。
自我全心全意去愛他之後,他的性格又恢復到了我認識他時的溫和。
我嬌嗔,勾住他的脖子:「我對你還不好啊?還要怎麼好?」
「已經夠好了,朕很滿足。」蕭昶燁一臉知足,感嘆道,「煙嵐,朕很珍惜現在的每一日。」
我也很珍惜現在的每一日,甚至很慶幸能被蕭昶燁深愛。
我常常在想,蕭昶燁雖然是皇帝,可他隻有我一個女人,連吃醋的資格都不給我。
他後宮裡沒有別的妃嫔,我無須和任何人爭寵,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蕭昶燁開始重用我的家人,給我弟弟睿兒在朝中安排了重要的職位,他仿佛在為我鋪路。
我們這種相愛的日子持續了十年,直到蕭昶燁臨死前,我才知曉,我為何會愛上他。
那日,我在御花園裡賞花,宮人慌張來報:「皇後娘娘,大事不好了,陛下……陛下他在御書房吐血了。」
我聞言臉色大變,連忙提著裙擺朝御書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蕭昶燁身體不是好好的嗎?
他怎麼會突然吐血?
我趕到御書房的時候,蕭昶燁躺在御書房的軟榻上。
太醫在替他診治。
我焦急詢問:「張御醫,陛下他怎麼了?」
蕭昶燁嘴唇被鮮血染紅,聽得出來聲音很虛弱:「張御醫,你先退下。」
張御醫頻頻嘆氣,他行禮告退。
27
我坐在床畔,握住蕭昶燁的手,心疼道:「夫君,你別嚇我,你到底怎麼了?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昨夜還生龍活虎,病得太突然了。
「煙嵐……」蕭昶燁又咳血了。
我連忙用手帕幫他擦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去叫御醫。」
「沒用的,回來,陪著朕。」蕭昶燁牽住我的手,將我按進懷裡。
他緩緩道:「煙嵐,朕該告訴你真相了,對你來說可能有些殘忍。」
「你說。」我的手在發顫,我隻要他好好活著。
蕭昶燁緩緩道:「煙嵐,十年前,你對朕很冷漠,你的冷漠就像是利刃凌遲著朕。」
「朕成功將你鎖在身邊,可你的心不在朕身上,你錦衣玉食,卻過得並不開心。」
「朕那麼愛你,又怎麼舍得你不開心?又怎麼能忍受你對朕那麼冷漠?」
「隻有你愛上朕,你才能感知到幸福,朕要得到你的愛,人生才圓滿。」
「所以……十年前,朕以性命作為代價,在你和朕的體內種了一對情蠱。」
「朕體內的情蠱控制著你體內的情蠱,會消耗朕的壽命。」
「自朕種上情蠱那一日算起,朕就隻能活十年了,現在時日到了。」
……
我聽著蕭昶燁的話,震驚得無以復加。
眼淚模糊了雙眼,這個真相對我來說真的很殘忍。
原來我愛了他十年,到頭來是假的。
「蕭昶燁,你怎麼那麼傻啊?你是皇帝,你怎麼可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痛哭著質問他:「你這麼做,值得嗎?」
蕭昶燁替我抹去眼淚,堅定道:「值得。這十年,你會關心朕,取悅朕,朕受傷了會心疼,會將心事和朕分享,會享受朕給予你的寵愛。這些種種,值得朕用命去換。」
「嗚嗚……可是你死了我怎麼辦?諾兒怎麼辦?瑤兒怎麼辦?蕭國的江山又怎麼辦?」
我感覺我的天要塌了,我才三十一歲,為何要把這麼重的擔子壓在我肩上?
蕭昶燁比我淡然許多:「這些年,朕已經將治國理政的手腕都教給了你,諾兒登基後,你輔政。」
「朝中那幫臣子,不聽話的,朕已經替你和諾兒清理幹淨了,剩下的都是忠良之臣,你可以重用睿兒和暮深,他們不會背叛你。」
我氣得捶了捶床頭:「蕭昶燁,我恨你,你怎可對我這麼殘忍?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著!」
「別傷了自己,朕會心疼。」蕭昶燁用掌心包住我的拳頭,咳著血道,「煙嵐,如若沒有情蠱,你會愛上朕嗎?」
「會……會的吧?」我哽咽。
這十年,我也曾隱隱聽見一些風聲。
我曾在新婚夜被他擄走,被迫生下太子。
那段記憶我至今仍然想不起,所以也不算太介懷,我像是聽著別人的故事一般。
原來那不是蕭昶燁做過最瘋的事,他做過最瘋的事是,用命換我愛他。
蕭昶燁嘆氣:「你不堅定。罷了,就算這十年你對朕的愛是假的,朕也很知足了。」
……
蕭昶燁纏綿病榻兩日,終於還是去了。
他死後,我體內的那隻情蠱排出體外,可我對他的愛意仍未消減半分。
他臨死前曾對我說:「煙嵐,十年前朕曾答應過暮深,十年後將你還給他。你還年輕,朕死後,就算不是他陪伴你,免不了也會有面首。」
「不過,你百年之後隻能與朕合葬,這是朕最後的遺願。」
暮深這十年仍身居大理寺卿一職,這些年,他孤身一人,不曾娶妻。
他破案無數,在朝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位隻手遮天的權臣。
原來蕭昶燁和他還有過這樣的約定。
難怪他這十年間不曾來糾纏我,亦忠心耿耿為朝廷做事。
蕭昶燁下葬後,諾兒繼位,我以太後的身份輔政。
諾兒尚未成年,政務的重擔更多落在我頭上。
夜深人靜,我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折,恍惚看見蕭昶燁坐在御書房陪伴著我。
長夜深深,蕭昶燁出現在我夢裡,他溫柔地喚著我的名字:「煙嵐,你想不想朕?朕很想你。」
「朕在黃泉等你,等你來世心甘情願愛上朕。」
「你好好活著,朕這次多一些耐心,慢慢等你……」
暮深番外:
我是暮深,我和煙嵐的故事從我們記事起就開始了。
她十八歲嫁給我,中間歷經了許多磨難。
到蕭昶燁死後,我們的故事才算真正開始。
我是大理寺卿,掌刑獄之事,耳目眾多。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新婚夜擄走煙嵐的人是蕭昶燁。
他在登基前和煙嵐曾有過一段情,除了他,這世上又有誰膽敢擄走我的新婚妻子?
可他是皇帝,我拿他沒有辦法。
我和煙嵐圓房後,蕭昶燁對我起了殺心,煙嵐用自己的餘生給我換來解藥,救下我一命。
我對煙嵐自始至終不曾放棄,哪怕她被封為皇後,我依然想著如何再讓她回到我身邊。
那段時間我曾想過,我要不要聯合朝中反黨叛變,以報蕭昶燁的奪妻之仇?
我掙扎過,最終放棄了這個念頭。
蕭昶燁在感情之事上很瘋狂,卻也算得上是位英明的君主。
他在位期間政績顯著,百姓對他贊不絕口。
若非因為我和他之間有煙嵐這個矛盾存在,我會全心全意效忠於他。
我身子養好後,蕭昶燁來看過我,我們君臣二人深談過。
他說我是國之棟梁,讓我身子養好了就去大理寺復職。
他還說,十年後,他會將煙嵐還給我。
當時我不敢相信他舍得將煙嵐還給我。
直至煙嵐慢慢淡忘我,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愛上他。
我才知道蕭昶燁在做一件怎樣瘋狂的事。
他竟然為了讓煙嵐愛他,連命和江山都不要了?
他著手清理朝中有異心的大臣,讓煙嵐插手朝政,為十年後鋪路。
我才相信,原來他是真的可以為了煙嵐舍棄江山和性命。
我自愧不如,從此亦徹底斷了不該有的念頭,一心輔佐他,也為將來煙嵐接手朝政掃清路障。
蕭昶燁駕崩後,煙嵐體內的情蠱死了。
可我知道,哪怕沒有情蠱,煙嵐也會愛上蕭昶燁。
我很早就知道, 若非因為煙嵐認識蕭昶燁時他已經有了家室,煙嵐又怎會退而求其次選擇我?
造化弄人,蕭昶燁瘋狂的愛將煙嵐越推越遠,最後隻能以命相抵。
蕭昶燁死後, 煙嵐與我見面, 隻談政務, 閉口不談我們曾經那段情。
我們又蹉跎了幾年, 她才漸漸打開心扉接納我。
她在朝政上需要我輔佐她,她亦感動於我一腔深情等了她半輩子。
天知道我是怎麼熬過那一個個瘋狂思念她的日夜。
諾兒成年後,她將大權歸還給諾兒。
蕭昶燁在位期間奠定了牢固根基,蕭國江山沒有經歷動蕩。
蕭昶燁去世後的第十年。
午夜夢回時,煙嵐對我說:「暮深, 我又夢見昶燁了,他還在等我。如今的他比以前有耐性多了, 可我……不想讓他再等了。」
我聽出她話中的含義, 紅了眼眶:「煙嵐,那我呢?」
「對不起,暮深,我隻能陪你到這裡了。」
「往後,請你繼續輔佐諾兒。」
「我死後, 請將我和昶燁合葬。」
煙嵐對我交代了遺言。
她死後, 我孤獨地老去。
用一生兌現對她的諾言,盡心盡力輔佐諾兒。
此後,楚國江山固若金湯, 國泰民安,海晏河清。
我壽終正寢時, 終於舒了一口氣:「煙嵐,我來找你了。」
蕭昶燁番外:
煙嵐,朕對你的愛那麼熾熱, 哪怕在黃泉受陰風洗滌十年,亦不曾冷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