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都人人羨慕的好命夫人。
權傾朝野的沈首輔隻我一妻別無妾室。
愛我如命。
但我卻知,他視若珍寶的檀木盒中寫滿了對我嫡姐的思慕。
字字纏綿。
再睜眼,我回到了他上門提親時——
我將定親玉佩還給了他,退了婚事。
可他卻赤紅著眼,死死的扣住我的手腕:
「窈娘,求你了,別不要我。」
01
我臨死之際,半年未歸的沈宴初回到了首輔府。
「夫人,可還安好?」
聽到聲音,我掙扎著睜開了眼,看著眼前傷透了我的心的男人。
他滿頭華發,卻依舊俊美。
像極了初見時的清雋如玉。
我還記得那日,我頑皮爬上了樹,卻不敢下來,眼看著搖搖欲墜就要摔在地上,卻掉進了一個溫熱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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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正好對上他俊美到極致的眉眼。
那時,他垂眸輕笑:
「賀家三妹妹,你沒事吧。」
一見鍾情。
自此便一往情深。
可後來成了婚,他再無喚過我一聲三妹妹
更未叫過我窈娘。
他隻稱我一聲夫人。
客氣又生分。
曾經我總安慰自己,他是性子清冷不善表達。
但後來,我無意在他書房看到了他寫給嫡姐的一封封信。
他喚她容娘。
字字纏綿悱惻,寫滿了對嫡姐的柔情愛意。
那一刻,我才知,他對我毫無愛意。
想到此處,我的淚彌漫滑落,聲音帶著幾分彌留的顫抖:「老爺,你能喚我一聲窈娘嗎?」
「夫人——」
他眉頭輕皺,仿佛有幾分不耐。
終是我妄想了。
我看向了窗外的合歡樹,這是我婚後第一日種下的。
卻不知何時枯死了。
這諾大的首輔府終究耗盡了我最後一絲愛意。
「沈宴初,下輩子我不想喜歡你了,喜歡你太累了,更不想再嫁給你,這首輔府太大了太冷了·······」
我無力的閉上了眼。
恍惚間,仿佛聽到沈宴初帶著哽咽的嗓音:
「窈娘,別丟下我——」
但大抵是聽錯了。
沈宴初冷心冷肺,怎會為我落淚呢。
我隻求下一世不要再遇沈宴初。
但當我再次睜開眼,看著眼前的沈宴初,我徹底愣住了。
他冷著臉跪在地上:「今日金榜題名,才敢來貴府提親,隻求將軍肯將愛女許配給則個。」
沈宴初的模樣俊美帶著幾分稚嫩,嗓音宛若玉石相碰。
清凌凌的。
將我喚回神來。
我重生了——
我竟回到了上一世我的及笄禮,也是沈宴初上門提親那日。
02
一眾人圍在主院,捂著嘴輕笑。
但無惡意。
父母亦是含著笑看我。
所有人都知道心悅沈宴初。
面對他的求親,我怎麼拒絕。
沈宴初也知道。
所以他見我父親點頭,便走至我面前,拿出一個玉佩,送至我眼前,道:「賀三小姐,這是家母過世前留給我的玉佩,是沈家媳婦代代相傳的玉佩,求一個夫妻和順,今日我便將此物交予賀三小姐,願你我婚後也如母親所盼恩愛白頭。」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說辭。
但事與願違。
我的確與沈宴初共度白頭,卻從無恩愛。
重活一世,我不想在一個人在首輔府,度過一個又一個冷夜了。
我是貪心鬼。
我不想隻要高位,卻無愛意了。
太苦了。
也太累了。
我遲遲沒有拿起玉佩,滿園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又驚又疑的看著我。
我面色如常,慢慢退後了一步。
在沈宴初錯愕的目光中展顏一笑:
「沈宴初,我就不嫁你了。」
這一世,我想找個愛我的人了。
03
及笄禮因我的拒絕匆忙結束。
沈宴初離開前,沉默地看了我許久,然後將玉佩塞進了我的手心,「我等你答應。」
說罷,不等我拒絕,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如果不知他心中有人,我定會誤會他對我情根深種。
而這時,一個人影推門而入,開口便是咄咄逼人:「靜窈,你到底要幹什麼?」
嗓音熟悉又陌生。
是我嫡姐賀容。
也是沈宴初的心上人。
她一身綠襟紅裙,頭戴金簪,姿容絕豔,一顰一笑間雍容華貴。讓人挪不開眼。
我一時出神。
她凝眉又問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宴初嘛,又胡鬧什麼?」
這話,上一世的她也說過。
在我發現沈宴初心心念念都是嫡姐後,我心灰意冷想要和他和離。
沈宴初不同意。
因為嫡姐不肯。
當時沈宴初位極人臣,她不想失去我這個連接沈宴初的樞紐。
哪怕我萬分痛苦。
她坐在高臺上,眼神冰冷:
「你不是喜歡沈宴初嗎?現在又胡鬧什麼?」
我望著眼前嫡姐的身影,逐漸和記憶中的冰冷皇後慢慢重合。
我突然說道:「但他喜歡的人是你。」
賀容一愣,卻沒露出錯愕。
「那又如何?難道能讓我登上後位嗎?」
這一刻,我如墜冰窟。
她竟知道這件事。
她明知道沈宴初喜歡她,卻依舊促和我和沈宴初的婚事。
隻為了讓沈家和沈宴初徹底掛上鉤,以便將來沈宴初為她所用。
為了她的皇後夢,我不再是她的妹妹,而是可利用的棋子。
至於棋子過的是好是壞,她從不在乎。
我徹底心涼,語氣冷硬:「嫡姐你想要登上高位,是你的事,我不想犧牲自己成全你。」
04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回到了第一次發現那些信的時候。
當時的我,錯愕又惡心。
我不敢相信我心心念念的丈夫竟然深愛著我的親姐姐。
我拿著信質問他,唾棄他背德齷齪的情意,將他貶的一文不值。
可他自始至終都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看著我發瘋發狂,最後失力的癱軟在地哭的泣不成聲。
我深恨他這副冰冷的模樣,憤怒的口不擇言:「我把它們都撕了!太惡心了!沈容是我的嫡姐,你是我丈夫,你們暗通款曲,背德亂倫,簡直不知羞恥!」
「沈宴初你真是個罔顧人倫的混賬,你真讓我惡心——」
話沒說完,他猛地掐住了我的下巴,眼眸浮著幾分猙獰的惡意:「我惡心?」
「那喜歡我這個混賬的你呢,豈不是比我更惡心。」
雷電閃過,他宛如惡鬼。
我猛地驚醒,大口大口喘著氣。
許久未緩過神來。
次日一早,我看到站在院外的身影時,轉身欲走。
卻被男人攔住。
沈宴初眼底猩紅,注視我的眼眸仿佛壓抑著什麼,他抬手想碰我,我嫌惡的退後一步。
他臉色瞬間慘白,搖搖欲墜。
我不理解隻過了一夜,他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我還未想明白,他嗓音帶著一絲顫抖的低啞,一字一句:「窈娘。」
「你為何不願嫁我?」
05
我看了他許久。
看的很仔細。
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突然說道:「你喚我窈娘。」
他臉上一紅,剛要解釋。
我卻快他一步打斷了他:「我不嫁給你,是因為我不想再過上輩子那種日子了,沈宴初。」
他臉色猛地一白。
微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
我的嗓音卻清晰的傳到他的耳畔。
「你也回來了對不對。」
重生歸來。
他愣了一下,驚愕的看著我,薄唇輕顫。
「你怎麼知道……」
我微微一笑:「因為我,太了解你了。」
我和沈宴初生活了一輩子,他不愛我,但我是愛他的。
愛一個人總是下意識的去觀察心愛之人的一舉一動。
更何況,這一世的沈宴初從未喚過我窈娘。
更無從得知,我萬分期待著他能與我這般的親昵。
但在期盼,也早就在前世的煎熬中消失殆盡了。
餘下的,隻有滿心的荒蕪。
我不愛沈宴初了。
沈宴初似乎猜到了我想要說什麼,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想要牽我的手。
我避開了。
望著他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沈宴初,既然你我都有重活一世的機會,就不要相互糾纏了。」
「你心愛的人不是我,我也不再愛你,前世糾纏本是錯,既是錯,就不要一錯再錯了。」
回望前生,人人稱頌的婚姻下卻是瘡痍滿目。
一個期盼丈夫愛的首輔夫人,一個滿心滿眼是皇後的首輔。
組成了一對愛而不得的夫妻。
偌大的首輔府邸步步煎熬,處處冰冷。
前世那個坐著高位上菩薩般不喜不怒的首輔夫人。
我不想當了。
「太累了,也太苦了。」
既重回過去,我不願做誰的附庸,更不做誰的棋子。
我想做一回自己。
我扭頭朝著沈宴初的反方向走。
身後卻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如果我非要一錯再錯呢。」
我動作一頓,回頭看他,卻正好對上他黑漆漆的眼睛。
其下暗藏著意味不明的情緒。
滾燙又熱烈。
我看不懂。
「沈宴初,你願意為了嫡姐娶自己不愛的女人,但我不願意嫁給不愛的男人。」
日光灑在我身上,我抬手,仿佛要將這一縷光握在手心,暖洋洋的。
回頭望,看著出神的沈宴初,我一字一句說的格外清晰:「我說了不嫁給你,你就永遠娶不到我。」
06
那日,沈宴初渾渾噩噩的離開了賀府。
再沒來過。
倒是嫡姐來找了我。
「三妹,我從未將你視作棋子,我以為你喜歡沈宴初,和他在一起,應當是開心的。」
「至於他喜歡我的事情,他從未與我提過,我也並不心悅他。」
歷來強勢利落的嫡姐難得柔和了眉眼,同我溫聲細語的解釋著。
我沉默了很久。
直到她神色黯淡的收回手,我才緩緩說道:
「姐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嫁給沈宴初的。」
所以,你不用勸我了。
聞言,嫡姐指尖微顫,卻笑了一聲:「沒事,你開心就好。」
「沈宴初,自然比不上你重要的。」
真的嗎?
畢竟上一世,我無意得知。
就連我和沈宴初的相遇,都是嫡姐設計的。
為的就是讓我喜歡上沈宴初。
我嫁入沈家,有了這層姻親關系,嫡姐才能放心大膽的支配沈宴初。
這一世,難道嫡姐真的會如此輕易放棄沈宴初這個有能之才嗎?
我看著嫡姐的笑容,不知為何,心頭卻有一絲不安。
07
過了幾日,母親要去棲霞寺上香,在那小住三日,以往都是我作陪。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母親還帶上了即將及笄的庶妹,讓她為她病中的三姨娘祈福。
可坐上馬車,卻發現嫡姐也在,不免有幾分驚訝:
「嫡姐也去?」
在我的記憶裡,嫡姐最不信奉鬼神之說。
更是從不去求神拜佛。
嫡姐笑著點頭,母親嘆了一口氣解釋道:「那的求子觀音很厲害,這次你姐姐也去拜一拜,看能不能早日生下皇孫。」
此話一出,嫡姐美豔的眉眼微微黯淡。
和太子成婚二年,嫡姐生下皇女後便再無所出,太子雖無責備,但是皇後卻隱隱不滿,前年更是將自己侄女送入了太子府為側妃。
皇城私下裡有不少人議論嫡姐子嗣艱難。
無皇子。
也是嫡姐的心病。
一同去也無甚怪異。
到了棲霞寺,主持卻說住房不足,隻能嫡姐,母親各住一間,而我和四妹住在一間。
到了夜裡。
我坐在床上,散開了頭發,月光如水琮窗前傾斜而下,落在墨發上,宛如一匹上好的絲綢。
我察覺到一道實現落在身後,轉頭看去,卻看到賀瑕一直看著她,不由的疑惑出聲:
「四妹,怎麼了?」
賀瑕一愣,神色微慌,說話磕磕巴巴:「沒事,隻是突然覺得三姐比大姐還要美呢。」
我微微一笑,躺在了床上。
賀瑕看了我一眼,走到桌邊,深吸了一口氣,用指甲輕輕挑了燭芯。
房間裡開始散發一陣淡淡的,不易察覺的香氣。
可下一秒,卻被我按住了手。
賀瑕嚇了一跳,差點驚叫出聲。
卻被我捂住了嘴。
我嘆了一口氣,問道:「四妹,大姐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替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