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其實剛剛黑衣男人看到躲在暗處的霍雲嵐了,也瞧見梁上的繩子,大概猜出來這姑娘來做什麼,這會兒便問道:“怎麼,不想死了?”


  霍雲嵐搖搖頭,總是和順的小姑娘不知道在和誰生氣,小臉皺成一團,但聲音格外清脆篤定:“不死了,再也不死了。”


  這會兒的霍雲嵐像是突然想開了似的,扭頭看了看還在房梁上晃悠的繩子,她鼓著臉攥著拳捶了自己一下。


  真是傻,傻得可以。


  不就是在家呆成老姑娘了?何至於死,真死了,爹娘該多傷心,大不了不嫁人了,就留家裡陪伴爹娘也是好的。


  活著這麼不容易,她才不死呢。


  男人不由得彎彎嘴角,不過很快就斂了笑意。


  霍雲嵐卻下意識地看過去,四目相對時,她覺得這人的眉眼有些熟悉,細想了下,霍雲嵐小聲問道:“你,是臨表哥嗎?”


  被這麼一喊,魏臨也認出了她,曾經兩人差點就定了親,三年不見,他沒什麼變化,倒是霍雲嵐從之前小小的一個,出落成個大姑娘了。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認親的好時候,魏臨皺著眉頭捂著腿,對著霍雲嵐道:“你快些回家,緊閉門窗,很快我們的人就會過來剿匪,你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霍雲嵐眼巴巴的看著他,活像是個被嚇到的小兔子:“你們的人是誰?”


  魏臨不由得伸手在她發頂揉了一把,道:“我是楚王……衙門的人。”


  楚王是誰,霍雲嵐不知,但一聽是衙門要來人,霍雲嵐才安了心,臉上也有了笑模樣,站起來就要跑出去,她還要通知村裡人,讓他們都回去好好呆著才是。


  不過還沒走出門,她就回頭看了看魏臨,又跑回來。


  魏臨不由得看她,沒等開口,就看到小姑娘拿出了一張幹淨的白色布帕,往上面撒了些藥粉,嘴裡念叨著:“這是村裡的郎中配的,很管用,我平常上山要是被樹枝子劃了,撒一點就能好。”


  說著,霍雲嵐直接把帕子摁在了魏臨腿上的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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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藥金貴,她一直隨身帶著,因著來的時候心慌,忘拿出來了。


  霍雲嵐自己尋常舍不得用,現在卻盡數都用在了魏臨身上。


  表哥可得早點好,腿好了才能去找人一起抓壞人。


  魏臨低頭瞧著,卻像是沒看到腿上的鮮血一般,隻是盯著姑娘的手看。


  剛抓過土,有些髒,卻依然能看得出肌膚雪白。


  鬼使神差的,魏臨問了句:“可定親了?”


  霍雲嵐隻當是表哥關心自己,隨口回答:“沒呢。”


  魏臨點點頭,沒說話,視線從她的手上錯開了。


  霍雲嵐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變化,隻管扯了根布條把帕子捆好,也顧不上和他多說什麼,滿心想的都是給村子裡的人報信,站起身來扭頭就跑。


  魏臨則是瞧著霍雲嵐離去的背影,眼神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旁一直很有眼色保持安靜的鄭四安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臨哥,我們……”


  “你喊我什麼?”魏臨瞥了他一眼。


  鄭四安嘿嘿一笑,迅速改口:“校尉大人,現在黑龍寨周圍的大致地形已經探聽出來了,我們現在就去報告王爺,把這個土匪窩子剿了。”


  魏臨點點頭,沒說話,眼睛依然看著霍雲嵐離開的方向。


  那姑娘早就跑的沒影了。


  鄭四安卻不在意,他知道魏臨是《三國霸途》中的男主,未來的魏臨是天下兵馬大元帥,掃平一切,三國歸一統,戰功赫赫,鄭四安雖然是穿書而來,卻沒什麼大志向,隻想著跟在主角身邊躺贏。


  姑娘?得了吧,魏男主和桃花絕緣,還是讓他隻身一人徵服天下吧。


  等放了信號,鄭四安興衝衝道:“我們走!”那土匪窩子裡可是有個極有用的人物,能挖來給魏臨當軍師的。


  魏臨則是拍了拍鄭四安的肩膀,低聲道:“好,”聲音微頓,“這事兒了了之後,你先回,我有件事情要去做。”


  鄭四安想問問是什麼事兒,可現在請軍師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兩人迅速給楚王飛鴿傳書,然後帶上了兩千兵馬,把黑龍寨給端了。


  可是做完了事兒,魏臨卻沒有立刻回營,而是道:“我回家一趟。”


  鄭四安有些好奇:“校尉,你家在這附近?”


  “嗯,王爺準我順路探親,時間不多,我速去速回。”


  見魏臨已經翻身上馬,鄭四安小跑過去道:“那校尉我陪你一道去吧。”既然是抱大腿,那就要全方位的抱,認識一下男主家裡人以後也好拉關系。


  魏臨似乎想要拒絕,但很快就點點頭,對他道:“也好,正好有事情託你去做。”


  鄭四安趕忙上了另一匹馬,笑眯眯道:“你說吧,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魏臨神色如常,聲音平緩:“我要成親了,你隨我去提親。”


  鄭四安:……???


第2章


  霍雲嵐回村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裡正。


  裡正姓俞,村裡人都喊他俞大伯,他是認識霍雲嵐的,之前便是他想要撮合俞家大郎和霍家姑娘的親事。


  沒想到自家侄子福薄,還沒等娶媳婦就丟了命。


  俞裡正並不覺得是霍雲嵐命硬,反倒覺得這丫頭可憐,平常也對霍家多有照顧。


  這會兒瞧見霍雲嵐著急忙慌的跑過來,俞裡正趕忙撂下茶碗,出門迎上去,問道:“嵐丫頭,出了什麼事兒?”


  霍雲嵐扶著門框喘了兩口氣,聲音急促:“俞大伯,山匪來了!”


  俞裡正一聽,便覺得頭皮發麻。


  山上有個土匪窩子,叫黑龍寨,俞裡正一直是知道的,隻是世道亂,衙門也不派人來剿匪,村民們就隻能戰戰兢兢的過日子,隻求那些土匪別來找他們的麻煩。


  現在聽說山匪來了,俞裡正先是一驚,接著便轉身跑去屋裡拿出了一面銅鑼,招呼著人抬好,然後一邊敲一邊大聲喊道:“各家各戶!收拾好東西上山躲匪!有孩子的叫孩子,有老人的背老人,快!”


  雖然魏臨讓霍雲嵐在家躲避就好,不過霍雲嵐還是聽了俞裡正的話,大步跑回家中,叫上了霍父王氏還有小弟霍湛,甚至沒有時間收拾家裡的財物,隻來得及讓王氏抱上她的首飾匣子,便慌慌張張的跟著村民們一同去山上躲避。


  因著知道黑龍寨的存在,俞裡正早就帶著人在山上尋了個隱蔽的洞穴,現在雖然驚慌,卻不忙亂,等所有村民聚集到一處後,他們便同隔壁村子的一起進了山,躲到了洞裡。


  待入了夜,果然就瞧見山下面有火把的光亮,還隱約能聽到喊打喊殺的聲音。


  之前還有村民說會不會是霍家姑娘年紀小,看差了聽錯了,這會兒見真的有山匪,他們才安靜下來。


  霍父同其他十幾個村民一起守在洞口旁邊,手裡拿著鋤頭釘耙之類的農具,保護著身後的妻兒老小。


  王氏膽子不大,身量也小,卻緊緊地摟住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小聲安撫:“莫怕,天亮就好了。”


  霍湛不過五歲的孩子,卻努力的伸出小手,抱住了娘親和姐姐:“我不怕,我會保護娘,保護阿姐。”


  王氏這會兒緊張的心怦怦跳,可聽了這話還是露出了一抹笑。


  霍雲嵐捏了捏弟弟的小臉蛋,眼睛則是朝著山下看。


  表哥說,他會來剿匪的。


  霍雲嵐微微閉上眼睛,在心裡祈禱魏臨能打走山匪,不要受傷。


  等到了第二天,天一亮,就有個膽大的村民下了山,然後歡欣鼓舞的回來:“都被趕跑了!楚王派了人來,把土匪窩子給端了!”


  山洞裡安靜了一瞬,接著就是劫後餘生的歡喜。


  沒人去計較為什麼是楚王剿匪,而不是朝廷派人,對他們來說,能掃平黑龍寨就成,誰掃平的他們就感念誰。


  等回去以後,瞧見的並不是滿目瘡痍,而是安安靜靜的小山村,看上去像是無事發生一般。


  俞裡正去拜見楚王的人,讓村民們沒事兒不要出門,也不要上街,村民們則是各自回家,準備收拾收拾心情燒火做飯。


  霍雲嵐在院子裡轉了兩圈,發現養著的小母雞少了一隻。


  因著裡正說不能出門,她便站在家裡的木墩子上,扒著牆沿,瞧瞧小母雞是不是偷跑到了街上。


  左右看了看,霍雲嵐小聲喊道:“小花,小花……”


  “咯咯噠。”一隻小花雞從牆根底下溜溜達達的走出來,噠噠噠的往門口跑。


  霍雲嵐不由得笑,想要下去給它開門。


  這時候不經意間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魏臨坐在棗紅色的馬上,不再是之前的狼狽,而是銀盔銀甲威風凜凜。


  他看到了霍雲嵐,也看到了霍雲嵐臉上還沒有收起來的笑。


  霍雲嵐動作一頓,眨眨眼睛,細細打量了他一下,發覺魏臨身上並沒有新傷,松了口氣,並不多看,隻管扶著牆沿跳下了木墩,去給小母雞開門。


  魏臨的眼睛卻一直朝著她這邊的牆瞟,覺得霍雲嵐是在偷看自己,他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而在小姑娘不見蹤影後,魏臨微不可查的皺起眉尖。


  霍雲嵐卻沒有把遇到魏臨記掛在心上,看到他平安無事也就放了心,多的不曾想。


  她也沒有把破廟裡頭的事情告訴爹娘,生怕嚇到他們,而腦子清醒後的霍雲嵐也不會說自己想過要自盡,隻管把這事兒瞞了個嚴嚴實實,王氏和霍父沒有在意家裡沒了一條麻繩的這種小事,一切就這麼平淡的過去。


  待過了兩天,就有媒人上門。


  這媒婆霍雲嵐是認得的,村裡人都喊她花三娘,一直做保媒拉纖的生意,一張巧嘴能把死人說活了。


  隻是花三娘喜歡收銀子辦事,常常是騙了東家騙西家,嘴裡是一句實話都沒有的。


  可是既然是媒人來,王氏便笑臉迎著,給霍雲嵐使了個眼神,霍雲嵐便拽上了自家小弟去了隔壁房間。


  霍湛好奇的往外頭瞧:“阿姐,那是誰呀?”


  霍雲嵐把他抱到椅子上坐好,拿出了櫃子裡面的沙盤放到桌上,嘴裡道:“那是客人,來找娘的,”不等霍湛細問,霍雲嵐便拍了拍他的後背,“之前爹爹教你的字可還記得?寫給姐姐瞧。”


  霍湛很聽話的伸出手指頭,一臉鄭重的在沙盤上練字。


  霍父是村裡的教書先生,隻是村裡的人都不富裕,紙墨筆砚那可都是稀罕物,輕易不能消耗的,於是每家的孩子都弄了這麼個小沙盤。


  用木頭做的一個扁盒子,裡面撒上細紗,練字的時候用手指或者用樹枝在裡面寫,寫完了稍微一晃當就平了。


  霍湛正學《三字經》,一邊寫一邊背:“十幹者,甲至癸。十二支,子至亥……”聲音一頓,霍湛的小眉頭皺起來,想了一陣,才抬頭看著霍雲嵐道,“阿姐,‘亥’怎麼寫?”


  霍雲嵐撂下了手上的笸籮,站起身來走到霍湛身側,拿著打磨光滑的枝條在沙盤裡寫了一個秀氣的“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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