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瞧著鐵錘倒是很合適。
模樣周正,脾性也好,年紀雖比福團大些,可大也有大的好處,以後能有個照拂。
加上他爹爹是周右,自然是牢靠的,留在福團身邊正合適。
雖說現在福團還小,連話都不會說,不過兩個孩子在一處也能多相處些,而且霍雲嵐要提前教鐵錘一些東西,便是要把他留在府裡才好。
於是霍雲嵐點了點頭,聲音溫和道:“周管家的孩子是個伶俐的,以後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想來都是好苗子。”
周右一聽便知霍雲嵐答應了。
這是要把自家兒子留在身邊教導。
臉上笑容藏都藏不住,周右行了一禮,小鐵錘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還是跟著自家爹爹躬了躬身。
結果又差點跌了,被周右抱住以後小家伙的眼睛還是盯著福團。
這是他頭遭看到這麼好看的弟弟,自然想多看幾眼。
好看的……就像奶糕糕一樣。
隨後就聽周右接著道:“夫人能看中這孩子,是他的福分,不知能否請夫人幫他起個大名?”
霍雲嵐一聽,心裡有了個猜測,卻沒有立刻說破,而是笑道:“起名這是大事兒,我要回去翻翻書再與你說。”
周管家趕忙笑著應下。
待天色漸暗時,魏臨才回到府中。
隻是他心情算不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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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衡是他看重的將才,也是魏臨堅決不願意放回到齊國的。
之前的那些降將能順利離開的都是草包飯桶,隻有越衡,魏臨定要把他留下。
卻沒想到齊王行事這般狠毒。
原本魏臨以為越衡隻是行軍打仗中的舊疾復發,沒想到今天這個江湖郎中一診脈便說他是中了毒。
越衡倒也坦誠,直接告訴了魏臨:“尋常將領出徵,齊王都會將他們的妻兒老小接到宮中,美其名曰照顧,實則看管,借此威脅出徵將士讓他們不敢投敵也不敢後退。隻是我上無父母,下無妻兒,就隻能服毒。”
這讓魏臨覺得荒謬。
越衡之所以沒有家人,皆是因為齊王當初為了奪權滅了越老將軍滿門,女為婢,男為奴,到頭來齊王還要怪罪他沒有家人可以拿來脅迫,讓他服毒?折騰壞了身子可怎麼打仗?
齊王怕不是個傻子。
而越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直到今日,江湖郎中才診出來。
忘憂散。
這毒不同於尋常毒物,不致命,卻陰狠。
可鎮痛,卻容易成癮,一年兩年不礙事,可要是時間久了服用多了便容易發狂發癲,最終藥石無醫。
尋常人成癮後隻能強制戒除,但是魏臨很清楚,齊王是要挾越衡,並不是要弄死他,這東西定然有解法。
可到底如何解,一時間沒有什麼頭緒。
好在越衡是個心寬的,心思堅定,也沒想過尋死,很是配合。
魏臨並沒有催促那郎中,而是讓他盡力而為,同時吩咐徐承平再去尋些能人異士,看看有沒有辦法。
一來二去,便折騰到了天黑。
他怕自家娘子擔心,也不管什麼體面不體面了,進了將軍府大門後便是一路小跑,剛一進屋就把披風接下來隨手丟到一旁,快步走到暖爐旁邊,眼睛看著霍雲嵐道:“先別過來,外面寒涼,我先烤烤,你莫要過了寒氣。”
霍雲嵐則是放下了手上的賬冊,走過去把他的披風拿起來,寫好掛在架上,等魏臨暖了身子走過來後便去幫他解外袍,聲音溫和:“晚飯用的可好?”
魏臨低頭看了看自家娘子的發頂,聲音放緩:“好,表妹讓人送去的丸子很好吃。”
霍雲嵐笑著看他:“那是八寶肉圓,我從安順縣主那裡要來的食譜,你喜歡就好。”
魏臨看著女人倒映著燭光的眼睛,不自覺的就把手附到了她的臉頰上,但很快就挪開,回道:“娘子費心了。”
霍雲嵐則是轉身去放衣裳,嘴裡道:“我讓人備了熱水,你去洗吧,等下我給你擦背。”
“好。”
這水是早就燒著的,在他進門時便有人去準備浴桶,這會兒溫度剛好。
尋常沐浴時,都會往裡面加些東西,女子愛用花瓣,借此讓身上帶有花朵馨香,男子則會加些防蚊蟲的草藥,也算有些用處。
可是魏臨什麼都不愛放,就這麼清清爽爽的就是了。
但他卻會在霍雲嵐來的時候偷偷用布巾把自己的腰圍住。
即使兩人連娃娃都有了,但是魏將軍還是不自覺的提醒自己在表妹面前端正些。
霍雲嵐沒有發覺魏臨的小心思,她挽起袖子,提起裙擺踩到了矮凳上,把布巾浸湿,然後一下下的擦拭著男子的背脊。
而她的眼睛也在這人背後拿到傷痕上看了許久。
比起魏臨剛回來時的可怖,這會兒傷處看著舒服了許多,愈合得好,痕跡也變淡不少,不枉費霍雲嵐花了大錢買了治療的藥膏,趁著晚上偷偷給魏臨擦。
滿意的摸了摸,而後霍雲嵐便說起了周管家父子:“今兒鐵錘來了,我看他乖巧,不如以後便讓他來跟咱們福團搭伴吧。”
魏臨昂頭看了眼霍雲嵐:“等過了年二哥他們就來了,到時候有虎頭呢。”
霍雲嵐又撩了一捧水,慢悠悠道:“那不一樣,虎頭和福團是親近的,但是二哥早晚要自己開府,你總不能把虎頭一直留在咱們府上,還是找個玩伴的好。”
魏臨點了點頭,大抵是因為浴桶裡面的水汽氤氲,讓這人素來剛直的眉眼也柔和不少:“表妹說的是,聽你的。”
霍雲嵐把布巾撂下,伸手在男人肩上揉捏,見他神情放松,這才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相公,你跟我說實話。”
“嗯?”
“鐵錘這名字,到底是誰起的?”
此話一出,魏臨就閉口不言。
霍雲嵐一看,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錯:“是你吧。”
許久,才停魏將軍小聲應了一句:“嗯。”
霍雲嵐見狀,被他逗得彎了彎眉眼。
周管家雖然是武將出身,卻是個有本事的,之前看周管家給自己的賬本,雖說做得不是十分完備,可也是井井有條。
怎麼也不至於給那個軟乎乎的小家伙起這麼個名兒。
多半,是周管家喜得麟兒,去找魏臨求名,結果魏臨給人家起了個鐵錘。
霍雲嵐並不覺得意外,畢竟表哥還說大壯好呢。
於是霍雲嵐又捏了捏他的肩,溫聲道:“那奶娃娃可心的很,我瞧著也是個聰明的,以後若是走了仕途,這名字就有些不合適了,要不當個小字,我和相公再給他琢磨個大名?”
魏臨這會兒也覺得自己當時草率,見霍雲嵐給自己打了個臺階,他立刻接口道:“好,娘子說的對。”
而後,兩人略略合計了一下,霍雲嵐想了幾個,最終魏臨決定了“修永”二字。
周修永,聽著正經很多。
霍雲嵐捏了顆澡豆,放在布巾上化掉,嘴裡道:“那明兒個你去找周管家說說,把這名字告訴他,我想周管家會喜歡的。”而後霍雲嵐拍了拍他的背脊,“你趴好。”
魏臨乖乖的趴在浴桶邊沿,眯著眼睛任由霍雲嵐幫他揉搓。
而後霍雲嵐就說起了今日謝家藥鋪的事兒。
其實這事情不算大,不過是幾個地痞上門訛錢的手段,隻要打發了就好,不過霍雲嵐事後想想,便覺得其中有些蹊蹺。
“那捕頭說起來也該是個有資歷的,他給幾個地痞幫忙實在是說不過去,隻怕背後還是有人的。”霍雲嵐聲音微頓,“我讓謝家人先不要離開,千戶也派了人去衙門裡盯緊那些歹人,隻是後面的事就要讓相公費心了。”
魏臨雖然學不來那些文人的彎彎繞,可是對於危險,他總是格外敏銳。
略想了想,魏臨道:“娘子做的對,謝家人是該留住,雖然我們沒有害人心,可還是要防範一些的好,至於那些地痞,剛才鄭四安跟我說起來過,是沈山過去盯著,不會出大事兒的。”
而後,他就感覺到霍雲嵐的動作微頓,接著聽到自家娘子驚訝的聲音:“沈山?他不是在家裡做護院的麼。”
魏臨這會兒被捏得有些困,聞言直接回道:“他是我的親衛。”
這話說得簡單,可是霍雲嵐突然回過神來。
沈山是魏臨的親衛,卻在他出徵時留在了魏家當護院,隻能是魏臨的吩咐。
霍雲嵐又想到自己開食肆買鋪子,從來都沒有被歹人刁難過。
當時隻道是運氣好,現在知道這背後怕是有魏臨的手筆。
原來,自家相公一直在護她周全。
她嘴唇微微抿起,突然伸手攏住了男人的脖頸。
魏臨一愣,而後動也不敢動,生怕水濺到表妹身上,但是稍一低頭就看到霍雲嵐的手臂已經碰到了水,隻怕前襟也是湿了大片。
還以為霍雲嵐是不舒服,魏臨趕忙道:“表妹怎麼了?”
霍雲嵐攏緊了手臂,微微偏頭,在他臉頰上蹭了下,才輕聲道:“相公,今天蘇媽問過我一句話。”
“什麼話?”
“蘇媽問我,為何不借你的勢,我當時說區區小事還不用讓你出面,可現在想想,我說錯了。”霍雲嵐輕輕的笑了笑,聲音好奇林間清泉般澄澈,“我一直在借你的勢。”
魏臨微愣,而後扭頭瞧他。
接著就被自家娘子親在了鼻尖上,跟著來的是一句軟軟的話:“相公你才是我的底氣。”
這句話,短短的,卻讓魏臨覺得心中軟成一片。
今日的所有勞累焦急,都被她的一句話輕而易舉的瓦解,這會兒魏臨心裡就剩下了一片溫軟。
越衡的解藥在哪裡,魏臨還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良藥早就找到了。
有娘子在,他就百毒不侵。
霍雲嵐卻不是想要和他說情話,自己說的都實在,這會兒說完了,也就沒有接著摟他,反倒準備松開手站直身子接著給魏臨擦背。